第二十二章：山雨欲來
第二十二章：山雨欲來
作為內侍，與藩王不得私相收受，這是漢律之中嚴格規定的。但是張讓這一次很明顯的鑽了一個空子，劉備現在只是宗室，還不是藩領。就憑這一點，張讓把禮公然送到了司徒府上。
但是真正讓王允氣惱的卻是那份禮單：黃金千兩，紋銀萬兩，金茶具四具，銀茶具十二具，銀盆十具，錦緞千疋，彩布千疋，冬夏朝服各兩套，冬夏便衣各兩套，貂裘一襲，玉帶一條，侍女十人，僕從十人。
這份禮單之重，實在讓人瞠目結舌，但是這還不是全部，那個禮臣居然又拿出兩張紙來，劉備一看，赫然是地契與屋契各一份，上面寫明了洛陽南城的一座大宅，還有良田百畝。
「玄德，王允不才，無此能力為你接風，倒要勞煩張侯爺（張讓為列侯）解囊，王允慚愧。」王允把劉備拉到一旁，低聲說到。
「司徒大人，您這是說哪裡話來，劉備怎能收此財帛？大人放心，劉備這就去婉言謝絕。」劉備說完，折轉身就要去和禮臣說話，卻被王允一把拉住。
「玄德不忙。依老朽之見，此中財物可悉數收下不妨，只是玄德對張侯之意可明白？」王允雙目灼灼的看著劉備。
「無非買劉備之心。奈何劉備心如磐石，怎會輕移？」劉備洒然一笑。
「非也。玄德，財可以亂智，色可以迷心，多少英雄都過不了這一關。」王允頗有深意的看看劉備，微笑起來。
「劉備明白了。」劉備醒悟過來，點點頭道。他轉身走到禮臣身前，拱手道：「侯爺盛意拳拳，劉備感激涕零，此中禮品劉備一概拜領，只是這侍女與僕從卻不敢收。」
禮臣一聽，頓時愣住了。他來之前，張讓叮嚀再三，要他一定把禮物送到，其中尤為關鍵的便是這十名侍女。他自然知道張讓的心意，知道所有禮品都不重要，只有這些侍女才是關鍵。現在聽劉備說只要東西不要人，頓時急了。
「劉大人，卑職來之前，侯爺再三囑咐，務將禮單上所列之物全數送上，如果小人斗膽將這些侍女僕從帶回，恐怕侯爺動怒，小人實在吃罪不起……」
「呵呵，這個不難辦，」王允呵呵笑道，「老夫已將玄德招為內婿，此事張侯不知，你只須將此情回去稟報，張侯必不怪罪於你。」
王允這句話一出，不但那禮臣吃了一驚，劉備更是嚇了一跳。他知道王允後來倒是有一個「女兒」，也就是中國四大美女有其一，名傳千古「連環計」中的貂禪。這會王允忽然說道有一個女兒已許配給自己，劉備頓時愣在當場。
「原來如此，卑職恭喜司徒大人，恭喜玄德公子，只是……」那個禮臣話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不說了。
「呵呵，老夫還是吩咐小女出來一見，也好息張侯之疑。」
「卑職怎敢冒瀆大人千金，只是大人如此，卑職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禮臣輕輕一挑，話又轉了回來。
「來人，後堂安排。」王允吩咐一聲，起身當先向後堂走去，劉備心中雖有疑惑，但是知道此時切不可有半分差池，只好亦步亦趨的在後面跟著，那個禮臣也將信將疑的跟了上來。
三人走到內堂落座，王允吩咐侍女擺上果點，同時低頭輕聲吩咐身旁的一名侍女。那侍女眼中略微有些驚疑，但是很快鎮定下來，折身向後廂走去。
王允三人座中閑談了一會，忽然聽到環佩丁當，接著，在兩名侍女左右擁護之下，一個淡裝少女來到廳中，面向王允拜倒，「父親大人在上，孩兒向父親大人進禮。」這幾聲猶如黃鶯輕呼，把劉備和那禮臣聽得都是心中一盪。
「快快起來，月兒，這位便是為父為你許下的劉備劉玄德，另一位乃是張侯爺的尊使，你快去見禮吧。」王允和聲說道。
那少女聽罷，臉上泛過一抹微紅，緩步走到劉備身前，「貂禪見過玄德公子，望公子身體康健。」劉備腦袋頓時一暈，想不到眼前這個少女果然便是貂禪。再看貂禪年紀不過十三四歲，比劉備不過小了兩三歲，但是烏雲疊鬢，杏臉桃腮，淺淡春山，嬌柔柳腰，已經初具絕代風華的雛形了。
劉備強自壓住自己澎湃的心情，趕緊拱手道：「多蒙小姐關心，劉備自然小心在意。」他說話的時候覺得自己喉嚨一陣發乾，心中暗驚這貂禪的魅力居然大的一至如斯，難怪能位居四大美人榜上。
貂禪又款款走到那禮臣面前，向他見禮。那禮臣這時才如夢初醒一般，趕緊還禮不迭，忙亂中將几上的果品都碰翻了，他還渾然不覺。
貂禪嫣然一笑，就如百花齊放一般，又折回身面向王允道：「孩兒告退了。」
劉備尚好，那禮臣聽說貂禪要告退，急得伸長了脖子向貂禪看。貂禪款款向門外走，那禮臣的目光也緩緩的挪動。
王允與劉備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的微笑中看出對這個禮臣的輕視。不過王允不知道，劉備之所以能比那個禮臣的舉止「正常」很多，首先是因為劉備早知道貂禪是千古著名的大美人，心裡早就有了準備，也就不會有驚艷的衝擊，再者，劉備得王允親口許婚，心態上也就不會有禮臣那種「失之交臂」的懊悔感，也就揮灑如意的多。
「果然天資國色，非尋常胭脂可比。」那個禮臣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趕緊誇讚一句，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不過王允和劉備能聽出來，他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在下這就回宮向侯爺復命，告辭了。」
王允和劉備也不挽留，只是由劉備送到大門外。
在走回前廳的路上，劉備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貂禪如果成了他的妻子，那麼將來呂布和董卓的關係靠誰來破壞？但如果王允只是借這個理由搪塞張讓，使張讓的美人計落空，那貂禪固然將來還是連環計中的重要角色，可是對於劉備來說卻是一個深深的遺憾。
不見子都之美者，猶無目也。他劉備可不是一個不長眼睛的人，見了貂禪這樣的絕世美女，一個正常的男人還有幾個能夠把持得住？更何況劉備這個時候正處在「慕少艾」的年齡，血氣方剛。
劉備就這麼胡思亂想的走進前廳，卻見王允正坐在太師椅中閉著眼睛愜意的喝茶，看樣子正在等他。劉備趕緊上前躬身施禮，「司徒大人，劉備已將差官送走。」
「好，」王允睜開眼睛，「玄德請坐，老夫有幾事相詢。」
「司徒大人請說，劉備知無不言。」
「恩。其一，你與徐州糜家的婚約是誰做的冰人，哪方先提出結親之舉？」
王允的第一個問題既在劉備意料之中，又在劉備的意料之外。劉備在進洛陽之前就已經設想到將來有人會問他，而且他設想到問他問題的人里就有王允，可是劉備沒有想到王允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問他。
「是北海於則伐柯，糜家先垂青於劉備。」
「玄德在老家可有其他婚約？」
「劉備家父過世的早，不曾為劉備與誰家定親。」
「……」王允深深看著劉備，半天不說話。劉備心中正在忐忑不安，王允緩緩看口道：「玄德，實不相瞞，貂禪雖非老夫親生，但老夫平日對她之疼愛實不弱於骨肉。若是老夫將她許配給你，你可願意？」
「這……」劉備一聽，心想這還得了，「我若是把貂禪娶回家，不說歷史上又多了一筆糊塗賬，單是將來誰可讓呂布與董卓反目這一點就得很費腦筋。」
「玄德，莫非你不願意？」王允見劉備臉上陰晴不定，不覺有些驚詫。他自問閱人無數，但是如貂禪這般美女實在是罕見的，現在要把這樣的美女許配給劉備，劉備居然遲疑起來，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司徒大人，劉備家無餘資，且年紀尚輕，誠恐耽誤小姐。」劉備在潛意識裡還在苦苦的維護歷史的正確性，雖然他已經經歷過太多與歷史不相符合的事情。
「玄德，我朝自太祖以來，婚約便不限年紀，尚在腹中也可由父母指婚，何況你與小女都非孩提。至於財資，玄德莫非忘了適才所收到的財帛？」王允似笑非笑的看著劉備，提醒他剛才剛剛發了一筆橫財。
提到那些財帛，劉備不禁莞爾一笑，心想張讓這次可算是打錯了主意。
「大哥」，徐晃走了進來，「我在廳前看見若多財帛，不知是何緣故？」
王允與劉備一聽，都不禁笑了起來。劉備便將張讓是如何派人送禮，又趁機要使美人計，結果禮臣見到貂禪之後直接灰溜溜的把那十個美女都帶走的事情詳細的說給徐晃聽。
徐晃聽完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三人正在談笑，忽然外面腳步聲響，緊接著，荀彧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司徒大人，玄德公子，適才我與子龍在路口遇到一名差官，得知那差官乃是要到上黨郡宣讀詔書，還說要讓張滔進京。」
「張滔！」徐晃眼睛一下瞪了起來，「來得正好。」
劉備知道徐晃要報殺父之仇，趕緊解勸道：「二弟，這張滔滔是朝廷命官，為周二叔報仇之事將來自然有機會。」
王允不知為什麼徐晃一聽到張滔兩個字就如此情緒激動，待荀彧將當日玉峰山之戰始末說完，王允這才明白過來。
「玄德、公明，此事若果真如此，便事出蹊蹺，我料定此事必與張讓有關。」王允淡淡的說道。
劉備看著王允，他深信王允的判斷。「看來這京城還真是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