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烈(二)

斐烈(二)

兩旁是雪白的牆壁,腳下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鋪就的走廊,身穿白色及膝長袍的男子、女子在走廊里來來回回,間或交談一兩句。

斐烈站在走廊上,左手扶住破軍的劍鞘,微微抿著薄唇,消化著腦中憑空出現的知識。

這是醫院,身穿白色及膝長袍的男子、女子都是大夫,而他一路抱回來的名叫「斐媛」的女子,就在前方的手術室中,因半邊肩膀骨頭或輕或重地碎裂了,要破開肌肉進行處理。

他看著前方一扇由金屬做成的門,上邊寫著三個字:「手術室。」分明不是他自幼熟悉的字體,卻偏偏他就是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斐烈漸漸蹙起了眉,他墜落山崖,無故出現在這裡,又平白懂得了許多東西,究竟是什麼妖法?

並且,還有一個名叫「斐媛」的女子,這究竟是巧合,還是陰謀?莫非只是針對他一個人的陰謀?

「哎,這位先生,還沒請教你叫什麼名字?」一個赤著小腿的男子走過來,滿臉感激與熱情,掏出一隻紙盒,並從紙盒裡夾出一根白色與橙色相間的細卷,問他道:「抽煙嗎?」

斐烈的視線微轉,落在雪白牆壁上貼著的標語,又轉回來看向男子,挑了挑眉:「醫院不許抽煙。」

「啊,對,我怎麼忘了!」男子訕訕一笑,收回了煙。

這時,又有兩人走過來,一男一女,都是在山間遇見的。兩人都很好奇地看著他的打扮,然後女的說道:「先生,你就這樣跟我們趕過來了,不耽誤拍戲嗎?」

拍戲?那是什麼?斐烈心頭才浮現出疑惑,隨即腦中就湧出許多有關「拍戲」「演員」的概念。他不動聲色地握緊了破軍的劍鞘,說道:「已經告一段落,並不影響。」

「喔!原來先生真的是演員?」女的更加驚訝了,看向他的眼神帶著熱辣辣的情愫:「先生在拍什麼戲?是武打戲嗎?先生是中國人嗎?為什麼我從來沒在熒幕上見過先生呢?」

他乃是率兵征戰的王爺將軍,怎麼可能做那種拋頭露面,徒惹人笑之事?斐烈的眼中閃過不悅,他是父皇最出息的子嗣之一,曾被父皇親自教導御兵之道,跟戲子可沒有絲毫關係。

然而腦中又浮現許多文字,告訴他演員並非他想象中卑下的戲子,在這裡乃是一種極受追捧的職業,甚至影響號召力堪比國家機構。斐烈更加握緊了破軍,心中浮現惱怒,究竟是什麼東西跑到他的腦子裡來了?他謹慎提防著周圍可能會出現的危險,便沒有回答身前女人的問話。

而女人見他面目冷峻,不好親近,不由得也就住了口,與旁邊同事相視一眼,站到旁邊去了。

「哎!你幹什麼?你這個人,快住手!」忽然,旁邊走道里出現一陣爭執聲。緊接著,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狼狽地退出來,兩隻手舉起來護住頭,嘴裡說著:「手術本就有一定危險,家屬都是簽了字的,現在出了這種事,我們也不想的,你們不要這樣!」

「庸醫!還我老婆!」一名雙眼赤紅的男子從旁邊跑出來,手裡舉著一根木棍,朝著男醫生打過去。在他身後,還有幾個年紀大的男人、女人,也拿著東西邊喊邊打:「還我女兒!」「還我媳婦!」

男醫生躲得狼狽,哪怕旁邊有護士保護著,也還是被連連打中,他試圖跟對方講道理:「你們住手,不要打了,這裡是醫院,你們不要擾亂公共秩序!」

然而那幾個人十分兇猛,又有準備而來,所有人都攔不住,一時就堵在走廊里,大吵大鬧起來。

斐烈轉頭看向不遠處「斐媛」的手術室,頓時擰起眉,一手握著破軍,朝騷亂處大步走過去:「肅靜!」

他的聲音低而沉,又帶著莫名的威嚴,這一聲喝出來,吵鬧的人群不約而同全都頓了一頓。隨即,最先跑出來的男人道:「你是誰?不要亂管閑事!」

「你們吵著手術室里的人了!」斐烈沉聲說道。他身形高大,氣場迫人,所過之處眾人不約而同都讓開道路,讓他走到爭執的人群中間。

那個男人仰頭看著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斐烈,舉起木棍威脅說道:「小子,你再不讓開,一會兒連你一塊兒打!」

他的聲音魯莽而兇狠,聽得斐烈眉頭微皺,伸手握住他的棍子,一個巧勁奪了過來。而後握住兩端,微微用力。只聽「咔嚓」一聲,手臂粗的木棍應聲而斷。斐烈抬起眼,將木棍一扔,頓時兩截木棍便落入十幾米遠處的垃圾桶中,準頭極好。

這一下子,眾人都被震懾住了。那名男子眼中閃過驚怕,隨即看見斐烈身上穿的盔甲,以及他腰間系的寶劍,以為他是哪裡來的不入流的路人演員,頓時怒哼一聲,一下子跳起來,攥著拳頭朝斐烈的頭上打過去:「有兩把刷子就敢亂管閑事?小子,告訴你,閑事可不能亂管!」

斐烈眉頭一皺,眼前閃過兩個字:「刁民。」高大的身形退後一步,略一閃避,便避過男子的拳頭,隨後豎掌為刀,飛快在男子頸后一砍。瞬間,男子便被砍暈過去,斐烈一手提住他的領子,丟到一旁:「帶下去!」

他素來發號施令慣了,一言一語均帶著威嚴,讓人生不起反抗之心。那幾名約莫是男子的父母等人,接住了男子,聽到斐烈的話,抱住男子就要帶走。走出兩步,才反應過來:「憑什麼?你是誰啊?怎麼敢打?你是誰啊?怎麼敢打人?」

其中那個老婆婆哭嚎起來:「兒子,你怎麼啦?來人啊,快來救救我兒子啊?」又對斐烈喊,「你不能走!你打了人,跟我們去警察局!」

被砍暈的男子方才打了醫生,又怎麼有醫生願意給他治?何況斐烈方才只是把他打暈了,過一會兒就沒事了,根本不用治。因此,全都不想搭理,只是勸他們把人帶走。那群人本就不講道理,如此更是賴定了,吵鬧得厲害起來。

「你幹什麼——」忽然,眼前沉下一片陰影,鬧事的幾人抬去頭,只見斐烈走過來,不禁都是一驚。卻見斐烈手起手落,飛快幾下,眾人全都被砍暈在地。

「帶走!」斐烈丟下一句,而後看也不看幾人,抬腳走到手術室對面等著了。

醫生與護士們見這件棘手的事,這麼輕易就解決了,心裡很感激斐烈,因此也不在意他冷漠的態度,圍過來把暈倒的幾人抬下去了。

走廊上恢復了寂靜。非緣酒庄的幾名員工相視一眼,走了過來。

方才他們都看見了,斐烈看了一眼手術室后,才過去將醫鬧的那些人制住的。

這個帥得慘絕人寰的男人,在擔心老大耶!甚至敢跟醫鬧的人出手,他到底是什麼人?跟他們的老大有什麼關係嗎?

「先生,您這身手從哪裡學的,可真酷!」一人走過來套近乎道。

斐烈看了他一眼:「家傳。」

「哇,家傳?那您家裡一定很厲害嘍?」那人興奮地說道。

斐烈聞言,眼中閃過驕傲,抿了薄唇,略略頷首。

這般酷酷的模樣,更叫幾人興奮得很,想跟他親近,又不知道怎麼親近。想了想,湊過去問道:「先生,您認得我們老大啊?」

斐烈聽他問,眼前閃過女子的面孔,心中一動,說道:「從前認得一個人,跟她同名。」

「是嗎?」聽到這裡,那個女員工立刻激動起來:「可能先生跟我們老大是舊識?但是好些年不見了,已經忘了對方的模樣?好說,我拿名片給您,您看是不是一個人。」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隨身的包包掏了起來,很快掏出一張酒紅色的小卡片,遞過去道:「這是我們老大的名片,您看是不是同一個人?」

斐烈沒料到女子這麼會聯想,倒是方便了他套話,伸手接過小卡片,腦中同時浮現出「名片」的詞意解釋。待低頭一看,頓時心神一震!

「非緣酒庄!」斐烈脫口而出道。

女員工立即驕傲地道:「不錯,我們老大就是非緣酒庄的老闆!」說到這裡,沖斐烈擠眉弄眼起來,「帥哥,我們老大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這個女子名叫趙梅,是跟了斐媛許多年的骨幹,平時私交也不錯。她平時喜歡看愛情小說,腦洞也不是一般的大。只見斐烈這樣優秀的男人對老闆的態度似乎不一般,小宇宙就燒起來了。

斐烈緊緊捏著名片,用力得指節都發白了。

斐,跟他一個斐。媛,是那個媛。

是巧合?是天意?他情不自禁想起,那時在耳邊響起過兩遍的話:「機緣孽緣一念間,情霄雲散現前緣。」

這般想著,嘴唇情不自禁都有些顫抖起來。天下間,有沒有可能,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理智告訴他,不可能。但是又情不自禁想起,第二次見到她,是在紫霞山莊的門口。他問她叫什麼,她脫口而出:「斐媛。」後來被他的眼神嚇到,才改口道:「姓李,李菲媛。」

是了。他有些明白了,她為什麼那樣回答。必定是一開始的時候,她不願暴露自己的姓氏,怕塗姓給她招來災禍,便起了個化名斐媛。然而斐乃皇姓,她一開始忽視了,隨即又注意到了不妥,連忙改了。

如果是尋常百姓,可能會口誤。可是她那樣機靈百變的一個人,說話做事心裡都有數,又怎麼會暴露這樣的錯誤?

這般想著,答案呼之欲出——

「老大出來了!」這時,一個充滿驚喜的聲音傳來。

斐烈立即轉過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只見到手術室的門打開了,一張手術床被推出來,上面躺著一個女子,黑色長發打著捲兒如雲堆在枕頭上,圍繞著她帶著傷勢的蒼白臉孔。那張臉孔上,嵌著一雙眼睛,猶如黑珍珠一般,沉黑,疏離,冷靜,正是他心心念念記掛著的那一雙。

斐烈的心跳陡然厲害,左手扶住破軍,抬腳想要走過去。卻在抬起的那一刻,又頓住了。

這,真的不是陷阱?

他想起周監正給他的批語,想起因中幻覺而墜入山崖,想起那一粒鑽入他身體里的橙色光點,想起腦中莫名多出的許多知識,不由得猶豫了。

「老大,你嚇死我們了!」叫趙梅的女子撲了過去,嘰嘰喳喳說起來:「纜車墜下來后,我們都沒事,就是不見你。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被那位先生抱著,昏迷不醒的樣子,嚇死我們了!」

「先生?哪位先生?」斐媛問道。

斐烈注意到她的聲音與記憶中的不同。記憶中小姑娘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而這個女子的聲音則帶著微微的沙啞和質感,充滿成熟的韻味,又有著不容察覺的冷傲與疏離。他抿著唇,抬起頭,迎上她探過來的視線。一觸之下,兩人都不由微怔,一絲說不出來的異樣從兩人心底升起。

似曾相

似曾相識的感覺?斐媛心中冒出一個念頭,看著前方黑色長發高高束起,身形高大至少有一米八五,面孔冷峻,猶如雕塑般的男人,似從熒幕里走下來的大將軍,身上還帶著征戰的氣息,不禁又驚艷又心動。頓了頓,她笑道:「多謝先生救了我。還請先生留下聯繫方式,等我出了院,再設宴感謝先生。」

手術床被推著從身前經過,斐烈低頭看著女子,她長得很漂亮,並不輸於他見過的那副面孔,但這個她又是不同的,她美得慵懶,美得張揚,美得疏離,美得冷艷。兩張面孔在他腦中交替出現,漸漸的,那張粉團團一般的面孔淡去了。

那張粉團團一般嬌嫩的面孔,撐不起這雙沉靜、疏離的眼睛。這一張面孔,才是她的真面目。

「斐烈。」他沉聲道,「我的名字。」

斐媛訝了一下,隨即笑道:「那可是巧了,先生跟我一個姓。說不定,五百年前我們是一家呢。」

五百年前是一家?斐烈的眼睛一閃,何止五百年前,就在昨天,他們還是一家。

當然,現在不一樣了。他低低笑了,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以後我們也是『一家』。」他格外用力咬著「一家」兩個字,看向她的眼神帶著無法忽視的強硬與勢在必得。

斐媛的眼中幾乎立刻就浮現出排斥來,她是個性格強硬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對她態度強硬。收回視線,淡淡說道:「小梅,替我招待斐先生。」

趙梅立刻應道:「是,老大。」沒有跟進病房裡,而是走過來對斐烈道:「先生,您住哪裡,我送您回去?」

斐烈微微一頓,搜索著腦中的信息,幾乎立刻就想好說辭:「我才從國外回來,並沒有固定的居住地方。劇組已經殺青了,我最近沒有檔期,倒是想在這裡休息一陣。」

「我對這一帶熟,我帶先生去賓館!」趙梅多聰明啊,幾乎立刻就明白了斐烈的意思。她想起方才斐烈對斐媛的一番略顯失禮的表現,心裡止不住地偷笑,只覺得看到了霸道總裁的現場版。立刻走在前面引路,帶著斐烈出了醫院。

一路上,趙梅不斷打聽斐烈和斐媛的關係:「斐先生,你跟我們老大是什麼時候認識的?這些年一直沒有聯繫嗎?」

斐烈心裡感激這個女子遞給自己名片,方便自己套話的事,對她倒是客氣:「我們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然而他一貫寡言,雖然表現得客氣,在趙梅眼中還是不好親近。又見他神情冷峻,眉宇間掛著淡淡的惆悵,不覺腦補出這個人喜歡老大,老大卻不喜歡他,他苦苦追求的狗血情節,竟同情起來:「斐先生,我們老大這些年雖然交過男朋友,都不長的,她很少對人動心的,說不定就是念著先生你呢?」

一邊說著,一邊打探斐烈的神情,見他似有觸動,立即又接著說道;「雖然我沒有你認得老大的時間長,但是我這幾年一直跟著她,對她的脾氣倒是了解一些的。我們老大啊,看著疏離冷漠,不好親近,其實她是很孤獨的一個人。只要走近她的心,她就對你特別好。」將斐媛如何關照她一家的事情,一股腦兒倒了出來,「老大是個很好的女人!」

斐烈聽著一件件事迹,愈發覺得,她就是他心裡念著的「小姑娘」。聽聽,她對自己人特別好——阿俊可不就是這樣?後來媛媛對他多好?想到這裡,就不由得胸悶,也不知道阿俊後來想通沒有,是不是還找媛媛報仇了?

「到了。」計程車的停下,讓斐烈收回思緒。跟著趙梅進了賓館,開了房間。

在趙梅留下鑰匙就要走的時候,斐烈攔住她道:「趙小姐,能不能請你幫我買一身衣服來?」他無故來到此處,身無分文,連正常衣裳也沒有一身,只能向趙梅求助了。

趙梅看著他一身戎裝,也不禁一笑:「行。」

「我最近資金周轉不靈,一時半會兒還不了你,我打個借條給你。」斐烈說著,從一旁拿了紙和筆,親自寫了借條給她。

趙梅接過借條,不禁笑了:「斐先生可真客氣,既然如此,這借條呀,我直接給我們老大。到時你要還錢,只管找她還去。」說完,咯咯笑了一聲,跑走了。

趙梅心裡想著,斐烈可真有手段,人家追姑娘,都是送花送禮物。他倒好,借錢給自己買衣裳。這倒是很對老大的胃口,如此一來,老大那樣摳門的脾氣,哪裡還能放他走?甚至,她心裡還替斐烈想好了應對的法子:如果老大非要找他還錢,他可以將衣裳一脫,直接肉償了。想到這裡,一路笑得前仰後合,進了知名品牌男裝店,狠狠買了幾身貴得離譜的男裝,打包給斐烈送去了。當然,花的是公司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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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閑田園之第一酒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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