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第262章 衣帶詔
許昌。
許昌原本只是潁川郡的一個普通縣城,在黃巾之亂中也遭到了極大破壞,曹操迎天子於許縣之後,改許縣為許昌,並且勵行圖治,許昌的人口才逐漸恢復,街市也日漸繁榮,又逐漸有了兩漢鼎盛時的氣象。
尤其是許昌東門附近,房屋鱗次櫛比,屋檐幾乎垂到地上,沿著街道兩側擺攤叫賣的小販幾乎佔滿了半條東大街,趕早市的販夫,前來採買的管事以及來來往往的商旅行人,更是幾乎擠滿整條大街。
東門大街與朱雀大街的交岔口尤其熱鬧。
一家蒸餅店離路口僅有咫尺之遙,吸引了大量的販夫走卒。
一個蓬頭垢面的半大孩子悄悄的,從側面挪到了沿街擺著的蒸籠前,趁著叫賣的店家一個不留神,呲溜就從蒸籠里抓了一個白麵餅,然後將餅叼此里拔腿就跑,店家第一時間發覺蒸餅被偷,立刻拔腿去追,一邊高喊抓小偷。
附近巡邏的兩個快手見狀也加入追捕中。
偷了蒸餅的半大孩子奪路狂奔,連續撞翻了不少菜攤行人,整條東門大街立刻變得一片雞飛狗跳。
等店家和兩個快手追過街角時,早已不見了那小孩的身影。
一身風塵的馬忠從蒸餅店出來,低著頭匯入騷亂的人群中。
馬忠騎死了兩匹戰馬,在短短不到一晝夜的時間狂奔了將近四百里,終於趕在早市之前到了許昌,然後拿口吐白沫的戰馬跟城外的一個農夫換了一套麻布衣裳,換上麻布衣裳之後就大搖大擺的進了許昌城。
吃飽喝足,又在街邊菜販的水桶里洗了一把臉,馬忠頓覺神清氣爽。
馬忠隨手攔下了一個挑著乾柴叫賣的樵夫,問:「老丈,敢問國舅府怎麼走?」
樵夫為了賣個好價錢,都會直接挑著柴擔前去豪門世家的後門叫賣,自然也就認得當地世家豪族的門。
果然,那個樵夫反問馬忠說:「你問的哪個國舅,董國舅還是伏國舅?」
馬忠早知道當今有兩個國舅,一個是董承,其女為天子貴妃,一個則是伏完,其女為天子的皇后,這都是袁否告訴他的。
當下馬忠說道:「我找伏國舅。」
「伏國舅啊?」樵夫點頭說道,「沿著朱雀大街一直往南,到了玉司坊再往西,然後一直走到底,看到門口立有兩座石獅子的朱紅大門,便是伏國舅府。」
「謝了,老丈。」馬忠道了謝,一路尋了下去。
穿過朱雀大街,拐入玉司坊,又往前走了數百步,馬忠果然看到了一座大紅門,大門前的石階上蹲著兩尊威嚴的石獅子。
當下馬忠便上前拍響了側門的銅環。
稍頃,側門便開啟了一道細縫,一個蒼頭從門縫裡探出來,很不高興的嘀咕說道:「大清早上的,拍什麼門?讓不讓人睡覺了?」
「敢問,這裡可是國舅府?」馬忠問道。
蒼頭說:「你眼瞎了,大門上不寫著嗎?」
馬忠說:「這麼說,這裡真是國舅府了?」
「廢話。」蒼頭越發的不耐煩了,「有事沒事?有事快說,沒事快滾。」
「有事,有急事。」馬忠趕緊從衣襟里取出一封密信遞給蒼頭,說道,「老丈,小人這裡有一封密信,要親手交給國舅。」
「密信?還親手交給國舅?拿來吧你!」
蒼頭卻劈手奪了馬忠手中的書信,然後平的一聲關上了門,馬忠被阻在門外,非但沒有生氣,臉上卻反而流露出了一絲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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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依例起了個大早,前來學宮跟荀彧學習理政。
別看曹丕年僅十二歲,但是對政事卻表現出了超人的熱情,昨天晚上他跟著荀彧處理政務一直到深夜,今天一大清早,便又早早來到了學宮。
然而,幾乎沒人知道,曹丕其實很討厭處理政務,他之所以對「理政」表現出如此大的熱情,卻是為了吸引荀彧等大臣的注意,尤其為了吸引父親曹操的注意,別看曹丕年紀才十二歲,卻已經深諳權術了,這個都是耳濡目染的結果。
曹丕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自己出身不好,生母卞氏原本是倡家,是曹操的小妾,所以他只是庶子,既便現在長兄曹昂已經殃於宛城,生母卞氏也成了正室,他曹丕也成了曹操嫡子,但曹丕卻仍缺乏安全感。
因為曹丕還有個聰明絕頂的弟弟,深得曹操寵愛。
曹丕知道自己的資質比不上曹值,所以只有表現得更加勤懇,勤能補拙不是么?只有大臣們都支持他,父親也認同他,世子大位才不會旁落。
等荀彧來到學宮時,曹丕已經將昨夜送上來的奏章按照兵事、農事、工事、商事、刑獄分門別類的都整理好了。
荀彧便毫不吝嗇的贊了曹丕一句。
荀彧的稱讚讓曹丕內心就跟喝了酒一般的飄飄然,因為曹丕知道荀彧是父親麾下的頭號心腹謀士,荀氏更是潁川八大家之首,得到了荀彧的支持,曹丕的世子位就穩了一半,這時候的曹丕當然不會知道,將來荀彧會跟曹操貌合神離。
荀彧開始坐下來教曹丕處理政務,批了沒一會兒,一個小吏忽然急匆匆跑了進來。
「公子,荀令君,出事了,出大事了!」小吏一邊跑,一邊氣喘吁吁的連聲高喊。
「慌什麼?」荀彧放下手中毛筆,沉聲說,「這天還塌不下來,說,出什麼事了?」
「荀令君,有人想要造反!」小吏急匆匆跑到荀彧和曹丕面前,氣急敗壞的說道。
「啥,造反?」曹丕聞言頓時嚇了一大跳,不論他多少年老成,終究還是個孩子。
荀彧卻是神色如常,冷冷的說道:「陳群,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散布謠言是要問斬的?」
這小吏卻不是別人,而是將來一手創立九品中正制的陳群。
不過現在,陳群卻只是司空府的一個曹掾小吏,不入流品。
陳群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說道:「令君,在下又豈敢造謠?實有物證在此。」
說完,陳群便從衣袖裡取出一封書信遞給荀彧。
荀彧接過書信,展開匆匆看完,臉色立刻為之一變。
曹丕有些好奇,問道:「先生,信上都說了些什麼?」
荀彧不答,只是將密信遞給了曹丕,曹丕看完之後也是臉色大變:「什麼,劉備、袁否還有國舅董承要竄聯起來密謀許都,劫天子鑾駕之荊州?」
荀彧問陳群道:「長文,這是袁否寫給國舅董承的密信,你又是如何得來?」
陳群說:「這事說來可真是巧了,袁否派來的信使本是要投信於董國舅府,卻不想竟錯投到了伏國舅府上,伏國舅得信之後,不敢私匿,便私下裡找到在下,讓在下將此信轉交給令君及公子,令君,信中所言之事可是十萬火急,我們需早做準備哪!」
曹丕也慌忙說:「是啊先生,密信上說袁否大軍五日之內便可至許昌,而今許昌空虛,只有不到兩千郡兵,需趕緊從各郡縣調兵入衛許都,哦對了,還有董國舅,也需趕緊調兵前去將其拿下,以絕後患。」
陳群附和說道:「公子所言極是,宜早作決斷。」
「不可,此事頗為蹊蹺,難保不是袁否的詭計。」荀彧卻搖頭說,「董國舅是否真與袁否暗中有勾連,還需仔細盤查,切不可貿然調兵拿人。」
曹丕說:「可是先生,我們沒時間了呀,而且密信中所說衣帶詔,也不像是做假,再結合此前劉備意外兵敗汝南,劉備在兵敗之後,又倉皇出奔荊州,原本還顯得迷霧重重,可是有了衣帶詔,這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陳群再次附和:「公子所言極是,有了衣帶詔,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再給合袁否在汝南大張旗鼓,此分明是想將主公大軍先誘入汝南,待許昌空虛,然後袁否、劉備以及董承才好趁虛起事,定是如此,定是如此哪!」
荀彧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因為從邏輯上講,曹丕、陳群的推測是站得住腳的。
如果劉備、袁否和董承早就有了勾結,那麼劉備在汝南敗給袁否也就在情理之中,因為這是對方計劃中的一環,劉備就是要將八千曹軍的軍械裝備以及糧草輜重全送給袁否,以使袁否有資本與曹操對抗,以威脅許昌安全。
袁否在汝南坐大后,曹操必然調大軍前往征討。
這時候,許昌就變得空虛了,然後袁否再跳出汝南,先擺出北上青州的虛假表象,在沛郡虛晃一槍,然後在曹軍的眼皮底下兜頭殺回許昌,就能與董承里應外輕易攻陷許昌,這裡最厲害的是,還沒人相信袁否會不自量力攻打許昌!
真要是這樣,只怕是袁否都已經攻陷了許昌了,曹操的大軍卻還在沛郡傻傻的等,等著袁否去自投羅網。
「對了,先生,還有這個。」曹丕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又趕緊從堆積如山的奏本中找出了一冊書簡,說道,「這是宛城太守張綉剛剛送來的急報,說劉備已經被荊州刺史劉表委任為新野縣令,眼下正在新野大肆招兵買馬,整頓軍備。」
聽到這,荀彧也不淡定了,沉聲說道:「走,去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