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5
水畫空在室外焦躁的走來走去,有時候出神的看著燭火下平躺的屍體,又覺得渾身冷颼颼的。現在整個村子里,只剩下他和女子兩個人了還有一個兇手隱藏在暗處虎視眈眈,哪怕他不停的在心裡給自己鼓勁,還是越發覺得前途莫測。
這樣神出鬼沒的兇手,他們真的能擺脫嗎他又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李曇一個人呆在裡面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一時間,各種密室兇殺的可能性畫面都在他的大腦里輪番上演,他就越發心神不寧,他忍不住低聲叫了兩句,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就在水畫空心慌的準備破門而入的時候,卧室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將他嚇了一跳,然後就見短髮女子沉靜的出現在他面前,表情還有些訝異:「怎麼了出事了嗎」
水畫空有些氣急:「沒事,剛剛叫你沒反應,我還怕你出事呢」
女子有些歉意:「抱歉,剛剛太困可能打了個盹,沒聽到你說話。」
水畫空趁著女子出來的時候眼神往裡瞄了一下,在燭火的光影下一眼就可以全看遍的房間擺設簡陋、空空蕩蕩的,幾個角落雖然在濃重的黑暗下看不真切,但也沒有什麼可疑之處,水畫空莫名鬆了口氣。
女子隨手帶上門,聲音有些飄渺:「你感覺如何」
「啊」水畫空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哦,沒什麼特別,不過和屍體呆一塊,時間久了,還真有點怕。」
他苦笑了一下,卻沒有得到回應,抬眼望去女子正看著屍體出神,神色在燭火的搖曳下讓人琢磨不透,他心裡有些發毛:「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林諾之搖了搖頭,靠在牆壁上,眼神投向了遠方。
如果說一開始他懷疑是自己的幻覺,在安凌軒出現的那一刻起,又變得什麼都不重要了。那麼篤定的就是他的那種感覺,從上一世幾百年來的相守的默契,他才發現,那些年對他的改變,比前幾世加起來都要深。就像上一世安凌軒臨死前問他的一樣,他曾出現在他的世界中,他是不是並沒有太深的感觸,那時候他失望的眼神和悠長的嘆息。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聽過的一首歌,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不過也不算得不到吧,只能說源於自己的追求,才能更明白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更能放下自己的心結。起碼在任務之始,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人,還是一個男人。
林諾之將這些莫名的感慨丟開,又將安凌軒剛剛對他說過的那些話重新思考了一遍。
「這裡有一個和你一樣的神魂,它的目的是,殺光你們所有。」林諾之反應極快的就想到了,是任務者。
第二個任務者,是繼衛子光后他遇到的第二個任務者,正隱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難道是孟林所以他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如此一來,他所認定的亡者幻境又不攻自破了,這並不是死亡重現。如果他們都死了,外來者還有必要再一次一次的重複無用功如果一切都會循環下去的話。
還有凌軒的暗示林諾之眸光一閃,有些被攪亂的記憶不自覺的浮現上來。
不,現在不是想真相的時候,他讓思緒澄空,堅定目標他要做的,是活到最後
「你只有一天的時間了,在明日太陽落山之前」
「這一次,只能靠你自己了。」
溫潤的清風將他的右手包裹,輕輕描畫著他的手心,安凌軒就像他來的那麼突兀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晚上怎麼辦我們進屋休息」水畫空也沒精力走動了,靠在一邊翻到的祭台上問他。
林諾之看他一眼,垂眸:「輪流休息吧,我剛剛盹了一會兒,還不困,你先進去休息,等我困了我再叫你,你別關門,到時候好聯繫。」
水畫空左右看了一眼,還是不放心:「算了,我現在還不困,咱們先這樣吧,現在幾點了」
林諾之不置可否,隨意掃了眼時間:「8點40。」
周圍安靜下來,林諾之沒有了說話的意圖,水畫空也找不到話說,他覺得他們都一樣的茫然,說什麼都只會更絕望,不如不說。
氣氛一時凝滯,水畫空一會兒才開口:「要不咱們把屍體放隔間去吧,在這看著她死不瞑目的,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無妨。」林諾之眼神在屍體和水畫空之間看了看,他很疑惑,屍體的改變看來並沒有引起水畫空的任何質疑。
不不是他一個人,哪怕是已經付出生命代價的死者們,在此之前好像也是潛意識的不願意相信一些事情,對一些變化視若無睹。作為一個社會精英人士,林諾之並不覺得水畫空是個傻子,但是很顯然,對方只會跟著他的腳步走,被動的順著他的思路去想問題。從井月死亡的崩潰,追殺李鏡的瘋狂,到對他和巫女的惡言相向,再到現在草木皆兵毫無頭緒,水畫空表現的一點都不合格。
林諾之並不認為一個真正從風浪里經歷過來的精英,表現的會如此不堪,事情已經接踵而來,水畫空能做到的僅僅是盡量控制情緒,卻無法做到理性分析,細緻觀察,導致林諾之只能孤軍作戰。
但實際上不僅是水畫空,他的妻子井月和李鏡也是一樣。雖然說死者的壞話並不好,但是井月確實刁蠻不講理,無禮又刻薄。李鏡更別說,打著知名畫家的名義,私底下偷竊財物,個性也是冷傲不可一世,刻薄程度和井月不相上下。他們和水畫空一樣,性格能力都差強人意,在林諾之看來,都是不可深交的類型。
再說說村裡的四個人,一家侏儒症的孟婆、孟李、孟林。其中孟李早在他們剛剛進村的時候就已經被害身亡,個性從巫女口裡聽來沒有壞話,青年喪妻,性格寬厚,對待獨子也非常好,沒有家暴和任何不良習慣,孝順又和善,若是巫女沒有說謊,為何會死於非命
孟婆,也只接觸過兩次,身體瘦弱,身材矮小,說話含糊不清,嗯,當時水畫空只是說了幾句懷疑的話,這位有點耳背的老太太就追著他打,可見挺護短,林諾之還記得他之前也曾和她交談過,老人身上那股腐朽的味道直衝他的嗅覺,味道挺重,所以他略交談了幾句就離開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這樣護短的人,他想哪怕孟林真的是兇手,對方不抵抗的態度就說明即便如此,她也肯定不會揭發的,而且她自己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但兇手並沒有留情
巫女,雖然長相卓越,但性格被動,遇事只會祈求信仰,個性並不激烈,有些隨遇而安,她似乎一直堅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虔誠到迂腐,信仰破裂之後很茫然而不知所措,思維也如一灘死水,不起波瀾,說起來還是一個比較單純的人,對村子的熱愛毋庸置疑。並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公正,否則不會見死不救,更不會隱瞞孟家的秘密了,除非孟林在她面前殺人了,否則她是絕對不會出面指證的。但她依然死了。
孟林,他也只看過兩次,披頭散髮陰沉瘦小,作為兇案的最大嫌疑人,無論他殺人的理由是什麼,都免不了是心理扭曲瘋狂無人性。如果外來者不是孟林,那麼現在就還有兩個要他們命的人對他們虎視眈眈
他想起了那次被窺視的兩道目光。
如果,他所有的猜想都正確的話,這兩道目光的所屬人就是這兩個人。
那麼,上一次輪迴的關鍵他大概也清楚了,但顯然,這一次並不會那麼簡單凌軒說外來者的目標是所有人,那麼兇手也必在其列,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儘管敵暗我明,但是林諾之還是比較有信心。
他控制著自己盡量不去深想其中的聯繫和原因,只將所有他想明白的事情和線索都整齊的擺放的腦海之中,等到明日事畢,再進行串聯,他的內心深處對凌軒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深信不疑,所以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儘管他看一眼水畫空。
水畫空被他看的有些發毛,咳了一下打破了寂靜:「你說兇犯今晚會不會來找我們。」
「我不知道。」林諾之並沒有感應到有人在窺伺,現在他們都還清醒,顯然不是偷襲的好時機,現在他們是兩個人,兇手也是兩個人不對,之前他的猜測還有漏洞,林諾之是知道其中之一是外來者,但是兇犯並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假意合作這也是一個可能性,在事情沒有明了之前,他不能讓水畫空死了
為此他收斂了之前的心情,重新布置了防範措施,也許是看到了他的認真,水畫空略微放心,決定先靠一邊休憩一會,兩人進行輪換。
萬籟俱靜的深夜,林諾之守夜久了也免不了眼皮沉重,精神不濟。說來也奇怪,他們飢餓感都沒有了,居然還會有疲勞感,他看著已經睡得死沉的水畫空想到。
這並不合理,林諾之眼皮眨了兩下,右手冰了冰臉頰,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他看了下時間,竟然已經是凌晨了。再過兩個小時,他就把水畫空叫起來。林諾之想著,眼睛看向院子。這一次沒有了巫女點燈,外面的紫色燈籠沒有亮起,一片黑壓壓的陰影露在院牆外。
這個地方向來是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雖然夜空下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但可視度也沒有高到哪裡去。大廳外的四塊門板被林諾之插上了旁邊兩塊,留下中間兩塊空門,以便讓自己視野更好一些。還有兩塊做了隔板擋風,讓他們可以更好的觀察情況的時候不會被凍傻。
不過林諾之倒是覺得寒氣比之前幾天都弱了很多,他現在長褲短袖也並不覺得特別冷。
饑寒都不怕,居然還會犯困,也是怪。
林諾之的眼神瞄向石板,因為蠟燭的光線反光,石板上隱約可見閃爍的瓦片,不僅是這一條道,周邊已經被他擺了很多瓦片,來源於李鏡妄圖盜走的瓷器,如果他知道自己做賊偷出來的瓷器被他們摔成了碎片以作警報器,沒死估計也要被氣死。
林諾之還是比較放心,全院子里的石板地上都放的密密麻麻,而且都是他自己擺的,計量絕對精密,碰到一塊,瓷器在石板上的聲音還是很大的,足夠守夜的人提高警惕了。
他神情困頓,越來越困。
「他們是誰。」
視線居高臨下,精緻的客廳里,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對男孩女孩其樂融融的笑鬧著,他聽見他開口說道,聲音清冷。
中年男子笑臉一收:「小曇啊,這是爸爸朋友的孩子,我這不是怕你一個人在家孤單嗎,特意帶了來讓你們一塊玩,高不高興啊」
刺啦
林諾之耳朵一動。
「我不要,讓他們走」他聲音高亢的說道,他討厭這兩個傢伙,為什麼要用這麼討人厭的眼神看他,為什麼他們和爸爸能在一起笑的那麼愉快
他死死盯著下方,女孩漂亮精緻的小臉上充滿高傲的不屑,「我們才不要和賤人的兒子一起玩,爸爸,爸爸,不要理他」旁邊的男孩一把捂住她的嘴,「妹妹,不要亂叫,爸爸不在這裡,這是叔叔。」
男人放下一張臉:「小曇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快道歉」
他的語氣森寒:「什麼是賤人的兒子爸爸」
「你怎麼跟爸爸說話呢」男人突然發起怒來。
之後一切就像蒙太奇的快速剪切,又像無聲的黑白電影,視線內的東西搖晃不堪,火辣辣的痛感,刺耳的嘲笑,興奮的拍手聲,混亂的讓他腦袋都要炸了。
刺啦咵嚓
林諾之心裡升起濃重的危機感。
「你這孩子,媽媽是怎麼教你的修養禮儀都丟到哪去了」嚴厲的聲音傳來。
他倔強的看向一邊,華麗的裝飾透著一股冷冰冰的寒意,他一言不發。
「你知道爸爸今天多丟人嗎帶兩個小朋友陪你玩,結果你惡言相向,還把別人弄哭,你竟然還不道歉媽媽是這樣教你的嗎」
「他們說謊他們沒有哭」他的眼淚刷一下就淌了下來,生生受了一巴掌。
「夠了你現在還學會了撒謊是不是」
濃重的殺氣夾裹著寒氣越來越近
快睜開眼,快醒過來
靚麗的女子堵在他面前,諷刺可憐的表情深深映入他的心底,女子巧笑嫣然的在他耳邊說道:「你的一切,遲早都會是我們的,可憐蟲。」
俊挺的青年端著完美的笑容站在一旁:「妹妹,叔叔讓我們晚上陪他吃飯,我們走吧,別遲到了。」
耳邊傳來一陣暖氣,讓他心中翻湧著噁心,女子扯了一個大笑臉:「可憐叔叔都不想看到你,唉,也是,我也要離遠一點,聽說同性戀特別容易得艾滋病,話說你天天怪模怪樣的,不會已經得了吧。」
張狂的笑臉從他面前消失,他的心劇烈跳動,氣血翻湧。
眼前一片灰白,幾團黑影化作一個中年女子手裡拿著幾張紙全身發抖:「他怎麼敢他怎麼敢」
他聽到他冷冷的聲音嘲諷的笑著:「其實也沒關係不是嗎您那麼喜歡那個男人,完全可以把他的私生子也收到名下啊,反正我一個喜歡男人愛撒謊的變態,不配做您的兒子。」
一向強勢的女人失魂落魄的往後退了幾步,她雙目通紅,嘴唇發白。
他感受到了那種複雜的心情,幾分痛快和消不下去的苦澀。
「媽媽你沒事吧,你臉色怎麼那麼蒼白,我去幫你叫魏醫生。」擔憂的聲音脫口而出。
畫面越轉越快,幾段混亂的影像之後,他僵硬的坐在副駕駛位上,旁邊的女人緊抿雙唇,毫不鬆懈的眉峰顯示著她的緊張,她的嘴裡喃喃著:「我們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別怕,別怕」
突然轉角駛來一輛貨車,他瞪大了眼睛,眼裡閃過一絲絕望,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沒有絲毫減速的車子毫無懸念的撞了上去,最後一刻,他感受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包裹,窒息和劇痛洶湧而來,刺鼻的鮮血味充斥著整個空間
「不媽媽」
利刃破空的寒氣直逼面門,千鈞一髮之際,林諾之的動作比眼神還快,他一個翻滾躲開了這一擊必殺,睜眼的瞬間右腳兇狠一踹,蓋住他們的門板被踹飛出去,襲擊者猝不及防,連退兩步,林諾之一個后躍而起,匕首出鞘,利落的朝前追擊,但對方動作和他一樣快,一擊落空,又被木板隔開了空間,殺手迅速的遁走。
石板上的瓷片開始發出刺耳的聲音,林諾之剛剛追兩步,左手腕上的繩子就繃緊了,他只能無奈的看著那個矮小的身影拖著一把小斧頭迅速消失在他面前隱遁在黑暗之中。
他氣的狠狠扯了一下左手腕,水畫空這才被驚醒,他一下坐起,眼神還有些茫然:「發生了什麼」
林諾之懊惱的看著護腕上的繩子,這是之前他出於安全考慮給他們兩人的左手腕繫上的,當時他想如果水畫空守夜突發了什麼情況,就算本能反應是逃跑,也能將他扯醒,誰知道反而拖了自己的後腿,林諾之也是無語。
林諾之將之前的被襲擊告訴了水畫空,一時間兩人都睡意全無。他看了一眼手腕,已經是凌晨1點多鐘了。他還記得之前他有意識的時候是12點,這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只是眼皮沉重闔了兩下,竟然就睡過去了,之前紛亂的夢境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里,雖然景象已經模糊,但是對話卻極其深刻,回憶下來他面色一變,他想起了曾經被打斷的那個夢,模模糊糊好像又記了起來。
「靜待時機,勿要深思。」安凌軒慎重的告誡彷彿又在耳邊回蕩,他靜了靜心,又看了一眼惶恐不安的水畫空,開口說道:「看這身影,我基本能確定就是孟林。」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孟林沒死,背後還隱藏著一個外來者。
「真是該死」水畫空憤憤的說道。
「我們得小心,他動作迅猛神出鬼沒,你看,剛剛要不是我躲得快,已經死了。」林諾之右手一伸,手心幾縷髮絲,他最後一瞬從夢魘中掙脫了出來,但還是被斧頭的鋒利削下了幾根外翹的頭髮絲,他要是躲避慢一點,不說頭顱開花,一隻耳朵起碼也要落地。
水畫空見之也是后怕不已,這個女人要是死了,他也一腳踏進棺材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過了最困的時候,林諾之和水畫空接下來都比較精神,兩人緊繃的神經一個晚上都沒再鬆懈,一直看到天光微涼,又是新的一天。
也是最後一天。
林諾之率先走了出去,遍地的瓷片已經有十幾塊碎了,根據碎片他就知道,昨天孟林是從後院翻牆進來,因為碎的是過道的瓷片,而他是親眼看著孟林從門口跑走的,這裡的瓷片也碎了不少。
正在端詳,他輕咦了一聲,白花花的瓷片看的他是觸目驚心。
「發現什麼了」水畫空不明所以。
林諾之搖頭,什麼都沒說。如此淺顯的事情既然他都失去了分辨的能力,他也不會再多事雖然目前他還不能分析,也絕不可得出結論,但安凌軒的意圖他已清楚。
他的眼神從褪色成劣質灰瓷瓦片上移開,眼神投向院外。濃綠色盈滿眼帘,曾經滿樹的木牌和紫綢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但水畫空只是跟著林諾之左瞧右瞧小心翼翼,什麼都沒有發現。
李鏡的屍體還是昨天他們收了下來,拼成一具擺在一邊,還是老樣子,但是板凳和畫架應該是晚上孟林逃跑的時候撞到了,空蕩蕩的畫架和板凳摔落在地,畫紙也都不翼而飛。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過來,整個村莊就像籠罩在仙氣之中,淡薄的霧氣繚繞,竟顯得有了一絲飄渺之意。
但他迎著陽光,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因為太陽升起的方向和他第一天所見的是一樣的,無論是東升東落還是西升西落,無不在告訴他這個世界並不真實。
他端詳了水畫空片刻,帶著他又去了一趟山。
村外的土地已經全部荒蕪,怎麼說呢,就像原來是高配置動態細節一應俱全的1080p的畫面,現在變成了馬馬虎虎的流暢配置,各種精緻貼圖能減則減一樣,不遠處的山峰也變的隱約而模糊。
當水畫空跟著林諾之,還以為他們已經能夠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竟然只是為了確認一眼他妻子的屍體是不是還在原地。
井月的屍體和發現的那一刻沒有區別,精緻的臉蛋鮮血淋漓,沒有惡臭沒有蠅蟲,完美的封存在死亡那一刻的姿態。
林諾之在看見她的時候,眼睛微眯,心中線索已經整理完畢,隨時可以串聯。
現在對於他來說,最緊要的不是答案是什麼,而是如何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什麼是答案。
在水畫空的要求下,他們又一次爬了這座山峰,讓他絕望的是,這一次攀爬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我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水畫空抓著頭髮,目光獃滯。
「走吧。」林諾之說道。
「你」他剛剛高聲說了一個字,又莫名低落了下來,無力的跟在他身後。
林諾之溫聲說道:「別擔心,我已經發現了,只要孟林死了,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水畫空眼睛一亮。
下山之後林諾之心裡確定好了思路,和水畫空交流之後,儘管對方還是有些不情願,但在他略帶強硬的要求下,還是端著鋤頭左顧右盼的離開了。
這是林諾之的要求,引蛇出洞,抱團只會拖延時間,所以他要求和水畫空分開行動。
水畫空最終會願意,也是因為他並不知道敵人有兩個。
通過凌晨時分的刺殺,林諾之基本可以確定,這兩個人並沒有合作,起碼暫時沒有。
當林諾之轉回神社的時候,很平靜的看著原本放置李鏡屍體的地方已經空白一片,往裡一看,果不其然,巫女的屍體也無影無蹤。
「啊救命」尖叫穿破寂寥,林諾之很難想象一個男人居然也能發出如此高分貝的聲音。
林諾之一躍而起,身體迅速的朝聲音方向急奔而去,不過短短几分鐘,他已經準確出現在水畫空呼喊的附近,這裡是水畫空一路逃命過來的地方。
水畫空身上血流如注,氣息微弱,他瞪大著眼睛,驚恐無比的望著巷子口。
林諾之這樣詭異的出現他沒有發現到任何不對,他破風一樣的嗓音顫抖著說:「救我求求你,救我」他沾血的手死死的抓著他的手,瞳孔渙散,卻充滿了渴望:「求你救救我。」
他的氣息愈發微弱。
「我會救你的你好好睡一覺,起來就全好了。」林諾之的手幫他按住傷口,他的聲音低沉。
水畫空卻相信了,他輕吐一口氣,最後說了一句話:「是井井井月她又活了,她沒」
他的氣息徹底消失了,林諾之手一松,他的身體就這樣軟倒在地,不過一會兒,屍體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潰散,漸漸透明,消失不見。
他抬眼一望,之前還山間的太陽已經升至頭頂正中央,左手腕上的數碼錶一息一分鐘的擺動,時間正在瘋狂的流逝。
他忽然笑了:「出來吧鬼鬼祟祟的不敢見人嗎」
沒有回應,這裡安靜的能聽到自己的脈搏聲。
但林諾之並不急,因為急的不該是他。
「你不該如此警惕,我是來幫你的。」悅耳動聽的聲音婉轉傳來,幽深的巷口卻並沒有人。
林諾之冷笑:「幫我殺人還要打著為民除害的理由是嗎你到底是人是鬼巫女也是你殺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清麗的女聲幽幽嘆息:「你應該知道,真正的兇手是那個侏儒,我已經幫你解決掉他了。」
林諾之盯著巷口滿是警惕:「連臉都不敢露的人,我怎麼敢相信你說的是真的,就算你是好人,那你為什麼要殺害水先生」他的臉上盈滿怒氣,顯得十分憤懣。
女聲停了片刻,又嘆道:「他也不是我殺的,侏儒在我之前已經下了毒手,我沒來得及請你相信我,這個世界如此奇怪,你不好奇嗎你過來我可以把所有的真相告訴你。」
林諾之更加警惕了:「如果你不是心懷不軌,你為何自己不出來」
女聲黯然憂傷:「唉唉算了,我就告訴你罷了,不知你是否相信鬼神一說我原本是誕生於此的一隻地縛靈,因飽含怨氣而死,導致無法往生,被困於此。但我一直行善積德,希望因此可以再飲孟婆水,一覺又輪迴」
林諾之很是認真的聽著,才知道女鬼之前一直處於沉睡狀態,因為生人的鮮血讓她驚醒。這片地方呢,叫鬼谷,陰氣匯聚不散,天生自成幻境,生人一旦入此很難離開,而且會愈漸和鬼體同化,哪怕不死也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她說,侏儒就是因為在此地久待,日漸瘋狂,才會到處殺人。
而她因法力所限,他所站的地方正好在她的法力之外,剛剛水畫空會死,也源於剛好夠不著,後來侏儒由此而返,她才得以除惡。如果他想離開,就必須走進巷口,她會將他傳送出鬼谷。
女聲悲天憫人的聲音充滿誘惑,林諾之的眼神從警惕到半信半疑,他死死的盯住巷口,好似生怕裡面竄出了什麼東西,他手中的匕首也握的死緊,身體緊繃,準備前面一旦有危險就立馬後撤。他漸漸的朝巷口靠近
嗤啦一道在此時的林諾之的耳朵里尤為刺耳的聲音從巷口中響起,早已心神全副集中的他更是嚇得輕輕一後撤,然後才發現是一根大樹枝倒了下來。
就在他輕輕鬆了一口氣的剎那,一柄短柄斧從他身後的乍然而現,一個矮小的身影從院牆一躍而下,鋒利的斧頭瞬間沒入林諾之的腦袋,他瞪大著眼睛,似乎還覺得不敢置信。
「桀桀桀」陰森低沉的笑聲從侏儒髒兮兮的發下傳出,他扒在林諾之的身上,整個人都激動的顫抖著。
但是,很快,他的顫抖變成了更劇烈的顫動,他捂著喉嚨,身後的長發女子,抓著他的頭髮,將他整個往後拽,一刀一刀從后往前洞穿他的脖頸,鋒利的匕首穿透了他的喉嚨,侏儒怎麼也想不到,之前還信誓旦旦尋求合作的女子,就這樣對他下了毒手。
他在顫抖幾秒后,徹底成了死屍。
長發女子滿意的笑了笑,將屍體一把扔開:「不錯嘛,這次任務真是簡單好了,最後一個死了,咦,這個世界怎麼還不」
她的聲音截然而止,她的瞳孔不斷縮小,就見本該死透的那個人,漫不經心的將斧頭從頭拽了下來,好像只是輕巧的取一個髮飾。那人還流淌著血液的臉綻放一個溫和的笑容,在她眼裡卻如厲鬼從深淵爬出,那人一根修長的手指從她白皙的臉上下滑到下巴,另一隻手將斧頭在她的身上比來比去。
她渾身僵硬,她並不是不想反抗,只是空氣突然間就成了水泥一般,將她壓制的喘不過氣來。
女子眼神下覷,能看到那雙漂亮的手是如何漫不經心的扼住她的要害,劣跡斑斑的斧頭又是如何寒氣逼人,她想說話,她想求饒,但是她沒來得及開口
「你的故事編的不錯,而且我還得感謝你,謝謝你幫我殺掉了原惡我們,後會無期。」
這是她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這次任務中的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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