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坐船坐了十幾天,林諾之終於抵達京城。岸邊上熙熙攘攘,人很多,林諾之下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匯聚到他的身上,他帶著閑適的笑意,漫步走下船,眾人只覺翩翩濁世佳公子從畫像里走出來一樣。另一艘船下來的錦衣男子也注意到了他,腳步不由慢了下來,眼裡閃過一道欣賞和驚艷。
林諾之並沒有將這些目光放在心上,比他先一步來到京城的下人早已經抬著轎子過來接他了,他很快便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留下一群岸邊人議論紛紛。
錦衣男子若有所思:「是進京趕考的學子嗎?看來這一屆有很多出彩的人物呢,有意思。」他身邊的隨侍忙問,「爺需要屬下去查探下這人的來歷嗎?」
錦衣男子搖頭:「以後有緣總會再見的,到時候自然知曉了。」
林諾之可不知道有人已經惦記上他了,他剛到京城,事務繁多,先是一連幾天去拜訪林高的朝中好友,然後又得招待早他一步到達京城的同窗好友,半個月後才算是安定下來。
時間就這樣從深秋走到寒冬,林諾之是一個人過得年,還真的蠻冷清的,跟家人通了幾封信,一切都安好,他也就放心了。等年關一過,離春闈也就只有不到一個多月了,林諾之覺得自己將知識歸納複習的不錯,是時候出來放鬆下心情,免得精神一直緊繃著反而影響發揮。他的同窗們卻是一個個收心專心複習了,所以他也只能帶著祖父後來給他的書童墨竹出來一塊出來。
他出門的時間算早,加上初春時寒,大街上沒什麼人,他找了個茶館挑了二樓靠窗的茶座就坐了下來,呼吸著有些冷冽卻沒有絲毫污染的空氣,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閑,難得的愜意。
大概這茶樓位置不錯,布置的也甚是清雅,漸漸地,人也就多了起來,來往的也都是學子,倒是不顯得吵雜。但是讓林諾之無語的是,明明空桌多得很,總有人跑過來問介不介意拼桌,然後,他這桌就滿了……行,靠窗風景好,除此之外他還能說什麼,一桌人只好開始互相介紹順便互相恭維。
倒是其他三人聽說林諾之幾個月前就來了都表示很驚訝,因為完全沒聽過這樣一號人。林諾之解釋自己之前一直在院子里看書很少出來,其他三人才釋然,笑稱他早該出來走動了,他這樣的人物也不至於埋沒到現在。林諾之笑了笑:「各位兄台說笑了……」
他還沒說完,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就插了進來:「可不是說笑了么,這又不是青-樓選花魁,長得好看的就贏面大。你們說是不是?」話音一落他後面跟著的幾個人俱都笑了起來。
林諾之這邊三人見到這幾人臉色都很難看。林諾之微瞥了眼這群剛上樓的人,開口的就是當先的一名藍衣男子,對方正輕蔑的看著自己用挑釁的目光掃向同桌的人,他便哪還不知道自己是遭了魚池之殃了,看來今日真是不宜出門。
雖然他不想爭口舌之利,不過都被人欺到頭上了,他轉回頭,端起茶杯抿了口:「三位兄台何必生氣,不過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了。何況將春闈和青-樓放在一塊對比,這等勇氣我等可是自愧不如……」一句話讓幾人緊繃的神色立馬放鬆起來,難看的變成了上樓那幾人。
藍衣男子冷哼一聲,在臨近的桌子處坐了下來。他斜睨著林諾之,「不知這位公子是打哪來的?我等詩會文會那麼多次竟從不曾見過,莫不是認為我們不值相交?」
林諾之摩挲著茶杯:「在下身量不高,去了兄台大概也是看不見我的。」諷刺了他一句眼高於頂,他又表情疑惑的問同桌,「這京城禮儀倒是跟我家鄉不一樣,詢問他人之前竟是不需要自報家門的嗎?」同桌忍俊不禁,告訴他這人是四大才子之一胡奇駿。在春闈來到之際,京城匯聚了來自各地的學子,自然詩會文會不少,久而久之就評出了四大才子這種虛名,據稱都有狀元之才,這個胡奇駿呼聲最高,因此他也自視甚高,只因容貌普通,最見不得那些長得比他好看的。同桌這幾個平時就看不慣他,見面也是要嗆幾句,這次又多了個姿容絕世的林諾之,難怪他火氣那麼大了。
「好一副伶牙俐齒!就是不知道你學問如何,可敢跟我一比?」胡奇駿起身怒道。
林諾之轉頭輕笑,他眉眼俊秀,滿頭烏髮就用一根青色絲帶束著,這時一回頭,黑色髮絲勾勒在細瓷般的肌膚上,言笑晏晏,風姿清絕,在座之人只覺終於理解絕世無雙這個詞了。
連胡奇駿都呆了呆,方惱羞成怒:「你笑什麼,莫非看不起我?」
「兄台此言差矣,在下只是想起家父在外遊歷之時曾見一寺廟有副對聯,將之告知與我望我引以為鑒。以往我還不解其意,今日方知家父苦心。」
「是何對聯?」沒等胡奇駿回話,同桌的人倒是好奇了。
「諸位且聽我說,」林諾之一派悠然,「上聯是,笑古笑今笑東笑西笑南笑北笑來笑去笑自己原來無知無識,下聯則是,觀事觀物觀天觀地觀日觀月觀上觀下觀他人總會有高有低。」
話音一落在座皆是一靜,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尤其是胡奇駿,臉色尤為難看。
林諾之卻懶得再在這浪費時間了,本來是出來散心的,意外惹了個麻煩不說,心情都壞了,他只想家去了。這時樓梯口又上來一年輕男子,「好,好一副妙聯!」只見這人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龍章鳳姿身量頎長,正雙目含笑的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倒是帶著一絲放蕩不羈。
林諾之對他略點頭示意,起身跟在座學子告辭,只推說有事,便自下樓去,路過男子時,對方也只是含笑讓路,只是林諾之帶著書童出去,這人也慢慢吊在後面,不遠不近,讓人說不是不說也不是。今天林諾之只是出來散心的,並沒有乘轎,眼看都快要到所在的宅子了,這人竟還跟著,他實在無奈。
他乾脆主動轉身向他走去:「閣下好雅興。」
「何以見得?我只是閑的發慌而已。」錦衣男子大笑,俊朗的面容透著一絲痞意,卻意外的不討人厭。
「既如此,在下林松,江州人士,不知閣下可有興趣與我喝杯茶?」林諾之遙指著自家小院道。
男子含笑作揖:「在下喬真,京城人士,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也許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那麼奇怪吧,按以前他是不會隨便邀請一個陌生人的,但是他從這男子眼裡看不到半分陰霾和思量,不由好感頓生,讓他覺得,或許他和此人會成為知交好友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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