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高樓廣廈為君舞(上)
打磨精細的雕花銅鏡,紫檀細琢而成的印蘭木梳。
嬌紅胭脂,黛眉深深。
蘭月遠遠瞧著鏡中映出的粉面,不禁生出種恍若經年的錯覺。
「蘭月,替我將那身翠色的舞衣取來。」
蘭月不禁隱隱生出些許猜想,「娘子,婢……」
張好好微微擺手止住蘭月下面的話,「勿需多言,去吧。」
有些事,註定從何處開始,便要從何處終結。或許,是宿命;或許,不過是人心中僅存的執拗。
夕陽西下,餘輝染紅了半邊天。
和煦地微風吹拂著晚歸人的面頰,一抹墨綠色的身影立於庭院中,瞧著園圃里奼紫嫣紅的嬌花。
聞得「吱呀」一聲,墨衣男子回身看去,一抹翠綠艷色映入眼帘。微風迎面拂來,揚起來人廣博飄逸的裙裳,一如鳶尾。
墨衣男子不禁想起多年前,悅泠坊的高閣中,她也是一身翠衣翩躚而舞、吟吟清唱。一夜間,令洪州達貴趨之若鶩。
而今,朱顏依舊,卻已物是人非。她不再是才貌雙全的高傲名伶,他也不再是那個放蕩不羈的富家公子。
「這些日子以來,有勞子明與許管事關照了。子明於揚州行事,若沒有下榻之處,不必客氣,儘管留在浮世軒便是。」
墨衣男子胸膛里那刻心「砰砰」跳動,,他張口欲言,卻聽得張好好繼續道,「過幾日,我與阿月便要離開揚州了,此處雖算不得寬敞,倒也足夠子明與許管事起居了。」
墨衣男子眉頭漸漸顰緊,張好好攜同蘭月自後門而出,上了馬車后,吩咐道,「請杜郎君午時正中,於蘭苑一聚。」
蘭月驚詫地瞧著張好好,「娘子,蘭苑可是……」
「去吧。」
張好好放下車簾,令車夫起行,不給蘭月半點兒多話的機會。
浮世軒的正門修建在一處丈余寬的巷子里,除去浮世軒左右皆有一條兩尺來寬的小道,此外皆是挨家挨戶,建得甚是密布。
這樣居戶林立的地方是最藏不住秘密的,杜牧於浮世軒門外痴候近月之事早已傳開。張好好平素不喜外出,沒有幾個人見過她,因而居民對浮世軒主人的好奇之心再度被推上了巔峰。
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竟能讓牛僧孺節度使的門客如此堅守?
蘇豫遠遠而立,瞧著浮世軒門前時不時被打量一番的杜牧,蘇豫不禁再度感慨,相交數年,他竟是從未看透過這個好兄弟。
杜牧素以溫文知禮著稱,何曾如此不顧禮節、拋卻顏面的死守著一個地方、候著一個人過?
「杜兄,你已經在這裡守了這麼久了,不如回去歇歇再想其他辦法吧?」
杜牧面沉如水,一動不動,「子玉,你先回去吧,不必在此處陪我虛耗光陰。」
「杜兄,你……」
來來往往的行人低語與腳步聲交織成一片,似是敲打在蘇豫的心上,讓他不曉得要如何勸說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巷子里驀然靜了下來,蘇豫循跡看去,只見一名纖細美艷的女子款款而來。她眉尖上生了一顆殷紅的硃砂痣,即便面無表情之時,亦是難掩嫵媚風姿。
「杜兄,是蘭娘子……」
蘭苑之於揚州,便如同悅泠坊之於洪州,皆是達官貴人、風流才子常歡之地。
玉鈴兒打小便入了蘭苑,其天資聰穎、容色無雙,再加之蘭苑紅媽媽的栽培。自成名以來,便被無數達官貴人趨之若鶩,且長紅不衰。
然而,便是這般紅透半邊天的倌人,也會有用到替身的時候。
當紅媽媽跟前兒的大丫鬟來傳話,玉鈴兒幾乎懷疑自己地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碧春,我沒大聽清,你將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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