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久居長辭天涯行(上)

第十回久居長辭天涯行(上)

當冰冷的鑰匙穿透曲折迴環地鎖孔,「吧嗒」一聲脆響似是敲打在杜牧的心上。

此後很多年,回想起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往,他終於明白。自己這一生最大的錯誤,不是洪州的不辭而別,亦非未能相赴古亭之約。而是,在錯誤的光陰里,打開了一扇對的門。

匾額上「浮世軒」三字晃得杜牧一陣頭暈眼花,推開厚重的大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二層閣樓。通向閣樓正門的小道上種滿了花花草草,一側還種著幾棵青翠欲滴的竹子。

杜牧的腦海中不禁回蕩著一陣巧笑聲,「倘若牧之有朝一日得以歸隱,想住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那時,他笑得輕鬆隨意,「閣樓小院。前院小道旁開兩片花圃,種些翠竹花草。後院栽棵桃樹,開花時搜集花露,樹下烹茶撫琴。結果時,分於鄰里共享歡愉。」

杜牧似發了瘋似的奔向後院,瞧見依院牆而生的灼灼桃樹,他幾乎站不穩腳步。

「那麼你呢?如果有一天可以離開沈府,你想住在什麼地方?」

「古人云:『輕羅小扇撲流螢』。我要依水而居,春日泛舟湖上,夏日撲螢撫琴。牧之若願意,到時我們便毗鄰而居,得閑便串串門子吟詩作對。」

「如此風雅之事,杜某豈有不應之理?」

彼時女子清脆地笑聲如水之漾,一圈一圈擴散開來,打在杜牧如炙如焚的心上——「那便這麼說定了。屆時,我為居處取名『流螢小軒』,而牧之落榻地當以『浮世軒』相稱。如何?」

如何、如何……如何?

當夏梁遍尋多處,終於浮世軒後院桃樹下找到杜牧,他一顆心似要停止跳動。素青色地衣襟幾乎被殷紅的艷色染透,衣衫的主人倚靠在樹上,嘴唇慘白面無血色,便似……

夏梁再顧不得尊卑禮儀,疾步上前搖晃著杜牧,「郎君、郎君……醒一醒呀!」

喚了許久也未見杜牧有半分反應,夏梁環顧庭院更是沒有丁點兒人氣,他急中生智,驚道,「張娘子,你怎麼來了!?」

杜牧驀地睜開眼,其中灼灼之光直令夏梁無所遁形,「郎君,此處寒涼,咱們還是回去吧。」

「夏梁,我不是令你啟程回京兆嗎?你怎生還在揚州?」

「郎君,仆是在放心不下,這才……」

杜牧一把推開夏梁的手,強自撐著樹榦站了起來,「你若連我這郎君的話都可置若罔聞,那麼,是不是連夏叔的規勸你也能置之不理?」

夏梁不可置信地瞧著杜牧,數載相伴,縱是沒有舊情也總會有幾分顧念吧?無論他做什麼事,於杜牧眼中是對是錯,卻終究是為了他這個郎君好。

依照杜牧對那個人的情分,夏梁從未奢望過杜牧會原諒他。可同樣的,他也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杜牧會拿他的父親要挾於他。

「郎君,縱是仆做了太多錯事。可父親大人始終為郎君盡心儘力,郎君怎忍心他如此高的年事……」

杜牧一改往昔溫和,聲冷如冰,「夏梁,不是我忍不忍夏叔為難。而是你這為人子者,如何為夏叔盤算。你雖跟在我身旁多時,這些年來也沒有那許多規矩,可你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杜牧跌跌撞撞地扶著牆沿兒上了閣樓,夏梁兀自愣在當場,久久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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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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