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汴地故知風雲起(上)

第十二回汴地故知風雲起(上)

從樓上下來前,張好好便已前後思量清楚,因而不難猜度高肅此般性子之人,不肯鬆口定是有所顧忌。

「高郎君既是愛琴之人,想必於此道上也頗有些見解。不如,你我二人就此切磋一番,倘若尚能入得高郎君耳,今日便饒過這兩人。可好?」

方才張好好不過隨手彈撥,其技藝之嫻熟已是展露無虞,此提議正中高肅下懷。

「娘子既如此提議,兒亦非心胸狹窄之人,倘若今日之事得以妥善解決,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高肅當下便命僕從另取了把琴來,他傲然揚起白皙的下顎,「娘子最善什麼曲子?」

「但憑郎君做主。」

高肅揚眉笑道,「數年前,兒聽聞悅泠坊的一名伶人得到嵇康殘譜『廣陵散』,其歷經數年終修復廣陵散。此曲近年甚為盛傳,但凡愛琴之人無所不聞,想必娘子亦知曉此事吧?」

張好好不禁怔了怔,未曾料到高肅竟會提及「廣陵散」,當初張媽媽將殘譜送到她手中時,便是於琴藝上頗有造詣的師父也不敢確認此乃嵇康所遺。只是她瞧了甚是喜歡,便花了不少心思去修復。

而高閣出演那日,張媽媽唯恐生出什麼變故,便在事後若有若無的透出她修復「廣陵散」的風聲。她卻並不以此為傲,何況,除了張媽媽、師父以及杜牧沈傳師等人之外,她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彈奏過此曲。

既如此,高肅又是如何知曉這件事情並聽聞此曲的?

高肅見張好好默然不語,臉色不禁沉冷下來,一個連嵇康名曲再現都不曾獲知內幕之人,有什麼資格同他切磋?

「莫非,娘子竟未聽聞此事?」

張好好瞧著高肅身後劍拔弩張的侍從,曉得自己已是騎虎難下,便淡聲應道,「有勞郎君指教了。」

高肅面色稍霽神情沉斂,琴弦顫動間,樸厚錚錚之聲躍然而出。高遠與低回間起起落落,交融得巧奪天工。

即便張好好作為修復此曲之人,也不得不嘆服高肅琴藝之高絕。倘若她一手技藝皆是苦練而來,高肅便是那種極具靈性的天賦之才。

迎上蘭月擔憂地目光,張好好抿了抿唇,僵冷地指尖似是活了一般,近乎本能的躍然於琴弦之上。

待張好好醒轉已是曲罷,察覺到一抹陰影籠罩下來,抬頭迎上高肅黑沉的目光,她不禁驀然斂眸,「妾獻醜了。」

張好好微拂衣袖起身,卻猛覺手腕一緊,繼而傳來高肅冰冷卻帶著顫抖的聲音,「你,究竟是誰?」

「我家娘子……」

高肅冷冷橫了蘭月一眼,「我同你家娘子說話,你這婢子插什麼嘴?」

張好好猛然一掙脫離了高肅的掌控,不動聲色地掩住皓腕上的紅痕,「旁事是否應當容后再議?眾目睽睽,郎君還是儘快兌現承諾為好。」

高肅薄唇緊抿,「都讓開!放了他們。」

待小二哥與那女子走到蘭月身側站定,高肅仍一瞬不瞬的盯著張好好,「現下可以說了?」

蘭月臉上掩不住急色,張好好卻是勾唇笑道,「高郎君如此琴技,世罕有之。倘若能引為知己,當是妾之幸。」

高肅不知張好好為何突然前言不搭后語的提及這些,但此提議卻正是他心中所想,「娘子之才不遑多讓,若能引為知己實乃肅之大幸。」

高肅如此反應正中張好好下懷,她信手撩撥了幾下琴弦,「今個兒尚未盡興,不如明日約個時辰再行切磋一番。」

高肅巡視了人潮湧動的大堂一番,不得不覺得張好好的決定很是明智,他可沒有演戲給人看的癖好。

「一言為定。明日一早,我定然親自前來相尋。」

高肅帶著侍從浩浩蕩蕩地離開清風苑,張好好接過蘭月遞來的斗笠,收拾妥當后,幾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到了二樓廂房。

打發了小二和女琴師,蘭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急,「娘子,你果真打算明日與高郎君切磋嗎?雖是知己難尋,但旁的不說,倘若讓他知曉娘子便是……屆時又當如何?」

張好好自是不願麻煩纏身,可方才那情形,若不如此只怕更難脫身。

蘭月愁容滿面,「娘子,若非婢子相求,又怎會攤上這樣的麻煩事兒?婢……」

張好好知蘭月心中自責,笑著安撫道,「阿月,此事可大可小,卻還未有你所想的那般嚴重。況且,你家娘子不過一介區區女兒,何須守那所謂約定?」

多年朝夕相處,蘭月怎會不知張好好秉性?娘子素來信重承諾,若非眼下形勢所迫,她定然不會如此兒戲約定。而這一切,若非是自己要管這樁子事兒,又怎會……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蘭月種種思緒,外面傳來小二哥的焦急聲音,「蘭娘子,不好了!」

在張好好的示意下,蘭月開了門,小二哥見著張好好便俯身叩拜,「娘子大恩,奴不敢輕謝。當務之急,還請娘子即刻離開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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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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