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汴地故知風雲起(下)
見小二如此急惶之色,張好好心中隱隱生出種不好的感覺來。她上前扶起小二,淡聲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娘子,方才奴聽聞城中百姓議論高郎君搬離汴州行轅,命人包下了清風苑。」
張好好眉頭緊顰,確是未曾想到事態會發展到這一步。高肅如此雷厲風行的性子,倒真大大出乎了張好好的意料。
「娘子,小二哥說得對,我們還是趁著高郎君未至先行離開吧。」
張好好搖了搖頭,「經過方才之事,眾人定將耳目放在你我身上。此刻貿然離去,實非明智之舉。」
「可是娘子,如此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
張好好並未回應蘭月,只是轉而對小二哥道,「多謝小郎君通報消息,此事我二人已心中有數,有勞小郎君掛心了。」
送走小二哥,張好好瞧了瞧洞開的房門,壓低聲音道,「阿月,附耳過來。」
清風苑坐落於汴州十餘年,也算得是生意興隆,更是年年不乏貴賓往來,掌柜劉碌也自是見過不少市面。可這麼多年來,包苑清人確是頭一遭。
清風苑以菜肴聞名汴州,住宿之所雖布置得清雅舒適,卻實非汴州客棧之最。平民自不會如此奢侈,達貴則是首選汴州第一客棧「覽月樓」。
如今中書令之子毫無徵兆的入住,這讓劉掌柜有些措手不及。
高肅此行汴州也是身負皇命,前來清理之人自是萬分仔細。除去張好好所居的東廂,樓中各處皆被嚴密勘察。
高肅到得清風苑之時,清理工作正進行的如火如荼,巡邏侍從穿來走往,其中間或夾雜著幾名隨行離去的清貴之流。
高肅被引著進了大堂,方踏上二樓階梯便聽得上方一陣怒罵聲傳來,「你這登徒子!憑你也敢覷竊我家娘子美貌?我看你活得不耐煩了。」
高肅尋聲看去,只見蘭月正叉腰指著一名油頭粉面的男子。見此,高肅急步上樓,蘭月猛然推了那男子一把,冷哼道,「還不快滾!」
男子跌跌撞撞的從高肅身旁走過,擦肩而過的霎那,一種難以名狀的熟悉感湧上高肅心頭。他顰眉回頭看去,那抹紫灰色的身影已行至大堂門前。
高肅正欲命人攔下此人,卻聽身側傳來蘭月的聲音,「高郎君怎麼來了?」
高肅轉念想到張好好,關切道,「方才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家娘子可好?」
蘭月見了個禮,面上仍是帶著尚未褪去的忿忿,「還不是方才那登徒子!竟膽大妄為到以拜師為名求見我家娘子,趁此向娘子求婚。哼!當真是痴心妄想,我家娘子才不會瞧上這樣的紈絝子弟。」
高肅沒由來的心中一跳,自語道,「終究一介女子,哪裡有不嫁人的道理?」
蘭月未聽清高肅所言,追問,「郎君方才說什麼女子?」
高肅驀然回神兒,忙斂眸道,「沒什麼。好生照顧你家娘子,這段日子我便住在西廂房,有事可隨時來尋我。」
瞧著那抹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蘭月面上諸多神色皆消失殆盡,她輕嘆一聲轉身推開房門。
晚膳時分,清風苑準備了十來道極具汴州特色的膳食,高肅命人去請張好好一同品嘗,卻被蘭月以「娘子身體不適,已經歇下」為由擋下了。
膳后看了會兒子書,然而,素來作息規律的高肅卻久久難以入睡。幾經輾轉反側,他終是披了外衣於庭中閑步。
瞧著二樓東廂搖曳的燈火,高肅終是正了正衣冠,鬼使神差的去敲了門,然則等了許久也未見裡面有任何動靜。
高肅眉頭緊顰,不及思索便本能的踹上房門,里側門栓應聲而斷。他一把推開房門,疾步繞過屏風,內室的景象卻讓他怔在原地。
「郎君、郎君……郎君!還不快給我挨個兒搜?若是郎君出了什麼事,仔細你們的腦袋。」
雜亂的腳步與器械碰撞之聲令高肅驀然醒轉,冷喝道,「都不許進來!否則,軍法處置。」
高肅深吸口氣,僵硬的轉過身去。然而,方才那幕似被刻在心上般,一邊又一遍的回放。
過堂風吹起的重重紗帳,嫣紅衣帶間皓潔如玉地香肩,隨意堆放在圓凳上的青碧外裳……
瞬息一夢,彈指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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