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懷佳人兮不能忘(下)

第十八回懷佳人兮不能忘(下)

察覺到來自上首的灼灼目光,張好好如芒刺在背,只得迎著頭皮於主位案前跪拜,「謝皇太后恩典,高郎君抬愛妾不勝涕零。只是妾本妓伶,年華不復,難成高郎君良配。」

皇太后察覺到李昂諱莫如深的神色,她不由覺得面前這女子越看越熟悉,仿若似曾相識,「當真好膽色。抬起頭來,叫哀家瞧瞧你的模樣兒。」

眸清若淙潺之水,眉黛似遠山霧色。輕紗掩面,肌膚勝雪。氣韻高華,絲毫不遜閨閣大家之女。端莊嫻雅,行止落落,竟是瞧不出半分風塵女子的媚俗。

這樣的美人兒,難怪能得二郎如此青眼!這樣的美人兒,且擁有如此風韻流轉、舉世無雙的明眸,足以令同為女子的皇太后見之難忘。

慈恩寺中不能言說的秘辛,她這般巧合地被選入皇宮出演,卻又得高肅如此喜愛。兼之,李昂諱莫如深的態度……

然而,這一抬頭不打緊,本是心如止水的張好好也不禁被駭住了。尊榮女人身旁坐著的赤黃身影,幾欲刺瞎她的雙眼。

四目相對,她甚至能從他眸子里清晰瞧見自己詫異的神色,而映入她眼帘的,只是他肅穆沉冷的面容。

張好好斂眸自嘲暗笑:是啊!她怎麼忘了?但凡出身長安有幾人是等閑之輩,能夠初入皇城不被盤查,可以如入無人之境在城樓上品茗觀景。普天之下,又有幾人能做到?

高聳巍峨的城牆,烈烈翻飛的錦旗,松柏般捍然屹立的守衛。

如此莊嚴神聖之地,映著一身艷紅裳裙、衣帶飄飄的絕色女子,顯得分外格格不入。

「歌娘,我沒想到你會來。」

「歌娘,無論如何,我都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歌娘,你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勉強你。」

「歌娘,皇太后那裡你不必擔憂,我定會設法善後。」

「歌娘,我……」

直到很多年後,張好好始終忘不了那一天。堂堂帝王之尊,卻為她卑微至此,她不是感受不到他的好,也不是不動容。只是,那時的她太過理智、太過決絕,以至於自傷的同時,也狠狠地傷害了他。

「洪州張歌人謝皇上恩典。他日妾定當肝腦塗地、刀山火海,以報皇上今日之恩,。」

李昂怔怔瞧著跪在面前的女子,他想要伸手相扶,卻被她冷清似水的神色凍結在空中。徐徐清風自指尖穿過,冷得他瑟瑟發抖。

「歌娘,你……平身吧。」

尾音方落,就連李昂都有些驚詫於自己的漠然,只是那不可為外人道的綿綿痛楚,在寂然中一遍又一遍凌遲著他的心。

「張歌人,朕方才聽你說,願意肝腦塗地答謝朕今日之恩。此話可作數?」

張好好頓生一種不好的感覺,卻不得不叩首應道,「但憑皇上吩咐。」

「留在皇宮裡,陪朕一個月。」

直到坐上離宮的馬車,張好好腦海中還不斷迴響起李昂方才的話,「既做不到,何必開口承諾?」

「張歌人,朕不知道你在顧慮什麼,須知後宮婢女上千,皆與朕相安無事。多一個你又能如何?」

張好好回到客棧時,天色已然黑了下來,蘭月見張好好平安無事,一顆心總算放平了些。然而,整頓晚膳下來,張好好幾乎一言未發。

蘭月詢問之下,方知自家娘子要入宮一月之久,且不許帶隨從。

「娘子,今日皇宮出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張好好只搖頭輕嘆,「我最大的疏忽,便是從未留意過當今聖上的廟號與曾名。」

蘭月聽得一頭霧水,「當今聖上,世稱文宗,曾名李涵。后被先帝賜名,方才成了如今的名字。娘子提及這些作甚?」

張好好靜默不語,過了好半晌方道,「阿月,待我離開后,你與阿炎便搬到臨仙閣同張媽媽住些時日吧。住在客棧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況且……」

餘下的話,張好好不說蘭月也心中明白。況且娘子入了皇宮,難免一些規矩是非,他們住在客棧里終究沒有根底,倘若被有心人盯上怕是後患無窮。

而臨仙閣,無疑是最好的去處。紅媽媽能在長安站住腳步,背後定然有貴人撐腰。加之娘子剛助臨仙閣渡過難關,便是念著這份恩義,紅媽媽也會對他二人多加照拂幾分。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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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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