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舊人如故昔往矣(上)

第十九回舊人如故昔往矣(上)

只是,娘子為他們盤算的如此妥當,而她一人入宮定然獨木難支,日子怎能好過?

「娘子,不能和宮裡的管事說說,讓婢也一同進宮嗎?」

張好好自知此番入宮,定然難免是非。皇太后說不清道不明地敵意,李昂諱莫如深的態度,便是高肅也非善與之輩。如今在長安,她自保已是岌岌可危,倘若帶上蘭月,無疑是多累及一人罷了。

蘭月連夜為張好好置備了行裝,次日天色未亮,張好好便起了身,等候皇宮派遣傳令地宮人。然而,當張好好瞧見如雪馬背上秀逸雅然的身影,她不禁驚住了――他竟是親自來了。

看著面前潔白修長的大手,張好好猶疑一瞬,終是抬手輕輕握住。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當身子一輕躍向馬背的霎那,掌心的汗水足以染濕那修長溫暖的手掌。

「我們先不回皇宮,帶你去個地方。」

李昂馳馬前行,隨行護衛遠遠跟著,張好好一言不發任由李昂帶著她走上朱雀大街,而後轉向東側的的第二條巷道。

不知走了多久,李昂勒馬停在一扇巍峨高廣的坊前,坊門上掛著一塊莊嚴肅穆的匾額,上面寫著三個恢宏蒼勁的大字——「務本坊」。

但凡有些見地之人皆知,長安務本坊乃朝堂一大事務要地,佔地之廣三十餘頃,北至皇城南面。其中更是涵蓋了國子監、進奏院、先天觀,乃至諸多官員的宅邸,此處非是尋常女子能隨意進出之地,張好好不禁好奇李昂帶她來此究竟意欲何為。

下馬後,李昂協同張好好直奔國子監,由於不耐俗禮纏身,便先遣了侍從去傳話,一切照舊不必接駕。

當李昂推開一扇門,拉著張好好走進去,她不禁為裡面的景象所震驚。近年來她也算得是遊走各地,卻從未見過如此壯觀恢宏、巧奪天工之技藝。

數不勝數的石碑,如同叢林中的樹木般錯落排列,一丈左右的高度,密密麻麻地碑文。身處其中,令人頓生慨然之情,「文……皇上,這些是?」

「喜歡嗎?」

張好好瞧著石碑上工正大氣的字跡,有《周易》《尚書》《詩經》等十餘種典籍,有些已然刻成,有些方才刻了一半,但卻絲毫不影響這如林石碑的恢宏之氣。

「歌娘,我帶你來這裡,是要替國子監的學生感謝你。」

迎上張好好茫然地目光,李昂情不自禁地為她拂了拂頰邊的碎發,「不知你是否還記得,大和三年曾收到過的一封信箋。」

當時,張好好初初成名,洪州達貴每日請見之人數不勝數。她志在沈傳師,疲於應對那些不相干之人,便立下規矩,但凡請見須得先以書信相邀,倘若能令她動容便可請為入幕之賓。

那段日子裡,張好好確實曾收到過數不勝數的書信。只是當時她無暇顧及其他,那些信箋的筆者又是非富即貴,不能太過怠慢,便一蓋交由張媽媽處置。倒也不曾誇張到一封書信也傳不到她面前,但能到她手上的信箋,除卻沈傳師等人,當真是屈指可數。

李昂自袖中取出一張有些泛黃地箋紙,張好好抬手接過,上面聊聊幾筆勾勒出一副崖壁觀景圖。

張好好下意識的翻轉箋紙,只見背面筆跡工整娟秀的寫著八個字――「龍困淺灘,靜候佳期。」

由此,張好好驀然想起了一樁舊事,「這幅畫……出自皇上之手?」

李昂以為張好好是不曾猜想到而詫異,揚眉笑道,「怎麼?很吃驚?」

張好好怔了一怔,不禁哈哈大笑,近乎癲狂地模樣駭了李昂一跳,「歌娘,你這是怎麼了?」

李昂話音未落,便見張好好已是淚水簌簌落下,「原來,原來當年的種種竟是這樣開始的,如此可笑……如此可笑呀!」

瞧著張好好被戳得血肉模糊的掌心,李昂緊緊握住她的雙手,將她帶入懷中,「歌娘,你別這樣。無論如何,都還有我在這裡陪著你。」

張好好不禁將臉埋入李昂的懷中,「我以為我看透了世事,卻原來是被造化騙去了最美好的年華……」

直到李昂帶著張好好回到皇宮,她仍是心緒難寧,若說在揚州她是死心的話,那麼現在則是心灰意冷。此時想來,當初一廂情願所以為的心有靈犀,卻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笑話。

那時,回信的第二日,她便離開悅泠坊前往洪雅縣。她在洪川盡頭見到了他,那日他一身青衣溫文爾雅,襯著碧水藍天、成蔭綠樹。就這樣,那抹身影霎時便刻在了她的心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如是問道。

他摺扇輕搖,溫柔地笑意似要從眸子里溢出來,「我在等你。」

那年,她豆蔻年華,聰慧卻天真。他年近而立,擁有著飽經風霜的氣韻,沉穩且倜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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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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