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不長眼
中陽縣政府座落在七八路中段。是一座三層的紅磚瓦房,與如今遍地的高樓大廈相比,不是一般的寒顫。
與許多流言說中陽縣是史上最做作的縣政府。在這個縣政府大樓大多建的更白宮似的時代,中陽縣更是成為其中一個異類。
事實上這些都是蔣天明的傑作。他並不是傑作,而是把錢花到了更該花的地方。
中陽縣的學校是最堅固的,各種硬軟體設施是最完備的。甚至於不輸於許多一線城市。還有,醫院、交通等等跟老百姓密切相關的東西。
甚至於蔣天明夫婦如今還住在一間沒有衛生間的紅磚瓦房裡。那裡是蔣天明調到縣城之後分配的第一間宿舍,他和妻子在那住下之後就習慣了。憑著他的地位自然少不了一些人巴結貼近。但是,無論怎麼說,他就是不搬家。
當然,這幾年蔣峰年紀也不小了。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了,他也如許多父母一般為兒子的婚事操心,在縣城某個高檔小區給蔣峰買了一套打算當作婚房別墅。
至於說買別墅的錢,都是蔣天明妻子拿出來的。蔣天明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心裡清楚。裡面肯定有他妻子偷偷收人家的孝敬。不過,作為他唯一的兒子的婚房,他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自打買了別墅,蔣峰基本上就很少回家了。蔣天明只顧著操心政事,最近幾年對蔣峰也疏於管教。兒子到底怎樣,他也不清楚。不過,他從別人嘴裡聽到,蔣峰雖然有些風流韻事,但是卻已經成為一名有些實力的企業家了。在縣城開了家小公司,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基本上無傷大雅。
蔣天明心裡透氣兒,他的兒子少不得在外頭打著他的名頭賺些錢。他有時候很頭疼,畢竟他老婆對於兒子實在是太放縱了。說的太多,容易讓妻子和兒子傷心。畢竟無數官職比他低的人的老婆孩子都比他們家的日子過的好太多了。說實話,他心裡對老婆孩子還是有些愧疚的。
不過,蔣天明此時煩惱的並不是兒子在外頭可能有些小錯誤。他煩惱的是那位九爺。
前幾天劉清明跟他提了九爺的事之後,他就馬不停蹄的派人著手調查,開始搜集那位九爺的犯罪證據,準備著手抓捕。
這事,蔣天明甚至都沒有通過縣公安局。而是通過他一位他在黨校學習時候的同學,一位外省的縣委書記讓其派人調查。畢竟本地公安局明顯與九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即使是說他自信能控制住公安局的局勢,但是一旦打草驚蛇,後果很嚴重。目前以九爺的政界人脈,搞不好又是一個扯皮官司。玩到底,蔣天明也不過能剷除九爺在中央縣的勢力。九爺依舊會逍遙法外。
而調查結果卻是蔣天明大吃一驚。
九爺表面上似乎僅僅是頗有些勢力的黑道大佬。但是,實質上,他卻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人物。他不止與境外情報組織有頻繁的接觸,而且,還收容了曾經在共和國內發動恐怖襲擊的恐怖分子。可謂是罪大惡極。很有可能中陽縣就是境外敵對勢力的一個據點。九爺那個娛樂城就是為了刺探中原省政商層面的情報信息的。畢竟從古至今,青樓這種東西都是情報體系的關鍵性東西。九爺那個娛樂城,說到底也不過是個青樓。
更讓蔣天明惶恐的是,九爺手中很有可能藏著大量的重武器。
蔣天明左思右想之後,覺得這種事不能簡單的上報給上級領導。誰也不能保證九爺沒有對某些人進行滲透。假如說果真走漏了消息,九爺這種境外敵對勢力的情報據點,而且還與恐怖分子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的人是很危險的。更不要說九爺還是中原省南部地區的黑道大佬,無數混混地痞流氓都聽他使喚。搞不好,就是一場災難。
蔣天明想了想,這事還得找那位劉先生。他雖然至今不清楚劉先生的底細,但是他知道劉先生身份不同尋常。絕對有能力跟處理這些特殊事物的領導直接對話的。而且,即使是不知道其他東西,憑著療養院那位老人家的關係,請動駐軍處理還是有希望的。
畢竟,這種事已經不是簡單的警察就能處理的。
……
陳夢琴的話沒有引起任何動靜。
平民老百姓進派出所大多是這樣。搭理你是客氣,不搭理你是常事。嫌你煩轟你滾蛋也不是沒有。
兩個派出所的民警,眼觀鼻,鼻觀心,似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孫望強忍著兒子滿臉血污又被銬在這裡的心痛很憤怒,畢竟他是個見過些世面的男人,跟天天在家給他洗衣服做飯的老婆不同。他見過許多事,也心裡明白。
孫望走到一個警察跟前,低聲說道,「我是這孩子的父親,這究竟是怎麼一個情況,哪位領導在負責這個事,您看?」
說著孫望從兜里拿出軟中華,抽出一根,遞給他。正準備拿出打火機給他點上,卻見警察一臉不耐煩的揮手道,「我不抽煙。」
孫望皺了皺眉頭,臉上卻是不敢有任何不滿,笑道,「借一步說話。」
警察還是一臉不耐煩,正準備拒絕,卻是看到孫望把手裡的一盒煙都倒到了地上,然後從包里拿出一疊紅油油的鈔票塞到了煙盒裡。
孫望沒有說任何話,然後走了出去,順口沖著陳夢琴她們說道,「你們在這兒看著小磊,我出去下」
警察沒有遲疑,緊跟著孫望走了出去。孫望笑著說道,將裝著錢的煙遞給了警察,說道,「在屋裡抽煙確實不方便,那麼多人呢,讓人家抽二手煙,總是不太地道,是吧?男人們,成天在外頭都是各種壓力,回家之後,老婆孩子還整天惹事,一天到晚全是煩惱,不抽煙能成嗎?」
警察接過煙,塞到兜里笑眯眯的說道,「日子不好過啊,我那孩子也是,成天惹事,前幾天還去學校給他們政教處主任送了盒煙呢,跟你這一幕一樣,呵呵。不過啊,你這孩子惹的事可不是一盒煙能搞定的。明人不說暗話,這次啊,你得心裡有底。這次啊,你這孩子十有八九得進去了,花些錢,最多能讓他少受些罪。估計你還不知道,那幾位主都不是缺錢的。錢,搞不定,明白嗎?呵呵,對了,我姓黃,你貴姓?」
「黃警官,我姓孫,您叫我老孫就行了。黃警官,實情我都明白,我跟老周關係不錯,剛才他電話里都跟我講了。您多關照下,不管結果如何,必有厚報。」孫望低聲說道。
黃警官對老周似乎不怎麼在意,倒是聽到了必有厚報的時候眉毛動了下,說道,「老孫啊,既然您什麼都明白。我也不多說了,趕緊該找人找人。現在這情況,想法子搭搭我們王所長。」
「能不能讓我們先見見孩子?」孫望說道。
本來他們王所的命令是不讓探視的,不過,他剛收了孫望的錢。他這個人比許多機關里的人強的一點是,為人比較公道。只要是拿了人家的錢,就會幫人家辦事。如果真幫不上人家,就會把錢退回去。
黃警官把小黑屋的門打開,孫望和陳夢琴就沖了進去。
本來就哭得一塌糊塗的陳夢琴更是止不住的流淚,孫望也是鼻子泛酸。
張熙瑤趕緊扶住陳夢琴。
劉清明則去簡單檢查了一下孫磊的身體,也鬆了一口氣。看著傷很嚇人,其實沒啥事兒,只不過是皮肉傷。等身上的疼勁兒過了,又是活蹦亂跳。
「爸媽,熙瑤姐,我沒錯,就算把我槍斃了,我也沒錯。」即使是滿臉是血的孫磊也是一臉的剛毅,很顯然遺傳了孫望的骨子裡的那股子勁兒。
「你~~~」孫望氣的身體都是顫抖,不過更多的是憐惜兒子。他的兒子他清楚,本性純良,從小到大都沒有歪心。雖然不知道大致情況,但是,他還是比較相信兒子的。但是,都到了這地界兒了,服個軟又有怎樣呢。雖說無助於大局,不那麼倔強,總能少受點罪吧。
黃警官讓探視的時間並不多,因為外面響起了汽車進來的聲音。黃警官知道是王所回來了。王所不在他讓孫望他們探視一下就得了,要是王所回來了看見孫望還在這屋子裡,那事情就大發了。
時間雖然短,但是也基本弄清楚了。
孫磊打人這事本就子虛烏有。本來孫望就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打人,聽了兒子的講述之後,更是氣的全身顫抖。
孫磊不但沒有打人,反而是見義勇為。
這不剛剛高考完,他們班幾個同學出去吃個飯聚聚。他們班一個女同學在去衛生間的途中遇到了喝的有點多的蔣峰正在對他的那個女同學動手動腳。
孫磊過去把蔣峰攔了下來。
事實上,孫磊從小到大都沒敢跟人打過架。骨子裡雖然有孫望的方正剛毅,但是表面上卻相當的溫和。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跟蔣峰動手。
可是,蔣峰卻二話不說一巴掌就抽到了他的臉上。
一大群流里流氣的二世祖直接湧上來把他給暴打了一頓。
他們班的同學都嚇跑了,甚至於他救了的那個女同學也跑了。只剩下他一個人在那兒挨打。甚至於拉到派出所之後,他又被幾個跟著蔣峰混的年輕人當著警察的面打了一頓。
……
「估計是王所,你跟我一塊過去,見機行事吧,千萬別惹的王所不高興,明白嗎?我只能幫到你這裡了」
黃警官關上門之後小聲對孫望說道。
「謝謝您了」
孫望感激的說道。他明白,這個黃警官也是個實在人。這年頭收了錢不辦事的人多的是,這黃警官不但辦了事,還處處為他設想。如果要是不受賄,那真的是一個不錯的警察。不過,這年頭,基層警察的收入也沒幾個。要是不收幾個,估計養家都不容易。剛才黃警官也說了,他孩子在學校惹事,他給學校領導送的錢不比他孫望剛才那煙盒裡的少。
一輛警察駛進派出所大院,黃警官趕忙迎上去。一個肥頭大耳的小個子中年男人和一個清瘦的中年人從車上走了下來。黃警官趕忙從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手裡接過包。
孫望眼睛一亮,那個清瘦的中年男人正是老周,他也趕忙的跑過去。
老周笑著說道,「王所,這位是孫總。就是裡頭那個犯人的父親。」
犯人?聽著老周這麼說,孫望心裡頭不由得一陣難受。這事是非曲直還沒弄清楚,更別說立案宣判了。怎麼可能是犯人呢?最多是嫌犯。
可是這裡唯一跟自己有舊的老周的這麼說,讓孫望有些無法接受。
老周這個在機關里玩了一輩子老警察心裡頭得多明白啊,說話得多注意啊。這『犯人』兒子包含了太明白的意思了。他兒子孫磊這個事已經定了,他老周管不了,也不會管了。
話雖然沒明說,但是也清清楚楚的表達了。
不管如何,這個老周是指望不上了。
孫總?王所這個派出所所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卻是直接管著縣城相當一部分老百姓的實權人物。街面上上黑白兩道的各種老總們不管是不是有通天關係,對這個現管的地頭蛇也總得孝敬一二。各種老總之類的,在他這兒,大多也得客客氣氣的。
不過,別看他除了領導,就連自己個的親戚朋友跟前都得昂著頭耀武揚威一番。王所這人著實有顏色,而且謹慎。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他心裡清楚。不清楚,也得想法搞清楚。
孫望這個孫總到底是哪路神仙,路上老周也沒跟他講。不過,跟那幾位主鬧起來,想來也不是什麼沒任何依靠的屌絲。雖然說王所心裡頭毋庸置疑是要站在那幾位領導公子那邊。但是,他還是很客氣的跟孫望握了個手,打算探探他的底,「老周你也不介紹清楚,這位孫總是哪的孫總啊?」
老周笑了笑,「孫總是天成廣告傳媒的副總。」
王所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不透這個天成廣告傳媒是哪個公司。天成集團他知道,真是天成集團的副總來了,他得客客氣氣的。畢竟以天成集團如今的規模,他們的集團的副總估計有資格跟省里領導握手了。
但是,這個天成廣告傳媒,連聽都沒聽過。鬼才知道是個什麼玩意兒,就是真跟天成集團有關係,也沒啥。天成集團在縣城的工業區跟個城中之城似的,裡頭分廠廠長,分公司老總,簡直是滿地跑。
王所撇了撇嘴,還副總?搖搖頭,王所連話都懶得多說幾句了。
王所走到門口,整理了下表情,露出略顯和藹的表情。雖說裡頭幾位領導的孩子大多也只是這縣城裡的科局級幹部。他一個副科級的副所長看似差的不遠。但是,他明白,從這個副科級的所長再往上爬一點點都是千難萬難。一個蘿蔔一個坑,誰占著大位也不會輕易放棄。他已經將近五十了,能夠占著這個所長的位置好好給他的親戚朋友謀點利益已經知足了。官場等級的森嚴有時候是無法想象的。
這些領導的公子們雖說出於尊重,在適當的場合也會喊他一聲叔叔。
但是,這並不是說王所就可以擺他的長輩架子。
更重要的是這群實權領導家的孩子們背後是那位姓蔣的公子爺。
那位蔣少雖說連派出所都沒來,但是,王所心裡清楚,這事是蔣少的事。除了他,誰能讓這幫子實權領導的孩子們鞍前馬後的給他跑事兒?
孫望一路上都在跟王所賠笑著說著些什麼,眼睛也不停的像老周使眼色。可是王所只顧著往前走,只是嗯,啊的敷衍著。
老周一直眯著眼睛,裝作沒有看到孫望的眼睛。
倒是收了孫望錢的黃警官眼裡對孫望露出了幾抹同情的神色。這年頭,關係啥的都是狗屁,管用的還是錢。
「領導啊,你讓這孩子去醫院吧,求求您了,嗚嗚」
王所一進屋,陳夢琴就撲通一下跪在他跟前了,抱著他的腿痛哭。
「你是誰啊,幹什麼呢,快起來」王所趕忙躲開,然後又沖著幾個警察厲聲說道,「你們幹什麼吃的,還不快把她拉開。」
王所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情況了。不管是什麼理由,他很討厭別人在他跟前跪著大哭。雖然說他很享受那種作威作福的感覺。但是,現在各種新聞媒體太發達了,特別是網路,就跟把尚方寶劍橫在脖子上一樣。
去年的時候,為了攔截一個上訪戶,就被人拍下來了。幸虧,當時他發現人多不太對頭,特別是有許多人拿著手機的時候,他心裡就覺得不好,靈機一動,在跟那個上訪戶的拉扯之中,裝作被那個上訪戶撞到,一下子倒在地上,裝昏倒。
後來的新聞,就是黑心截訪變成了上訪戶襲警,警察竟然不敢還擊,還被上訪戶擊倒。
雖然網上有許多人罵警察無能的,咱總體評論還是正面的。因為這個事,他得到了一些領導的褒獎,從一個小民警晉陞為派出所所長。
王所更明白網路是個雙刃劍,要是有人看到別人跪在他跟前大哭還拍下來傳到網上了。別說頭上烏紗帽不保,搞不好還會倒大霉了。
所以,王所很兇厲的看了看陳夢琴。心裡恨的咬牙,逮著機會,一定狠狠的收拾收拾這個不長眼的女人。本來他就沒打算輕易饒了孫磊他們。畢竟有蔣少那邊打招呼了,他無論如何都得賣力敢。此時更是心裡有些同仇敵愾了。
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沒別的,就是不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