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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行的刀很快,從抽刀到斬落,這段時間短的幾乎不存在。刀身映著山門前陣法的金光,斬出就像一條筆直的金線。

林遠歸的劍出鞘很慢,劍身與劍鞘密集的碰撞著,回聲如驟雨打枯荷。當他的劍終於出鞘,燕行的刀意正好逼在眼前。

「錚——」

金線與長劍相擊,驀然噴薄出萬丈光芒,將他們身前的枯葉殘雪都照的一清二楚。林遠歸直視著刺目的光線,順著拔劍的姿勢,手腕微微上挑。

朔月劍與厚重的斷水刀相比,更顯單薄。他這一劍也算不上招式。

但燕行飛身疾退。一退就是十餘丈。

「錚錚錚錚——」

同時手腕翻飛出了二十餘刀,金光接連亮起,如游龍當空。

他的衣袍已經觸到了山門的石階,退無可退。又出了十刀,與劍氣相撞的清鳴密集而尖銳。

總共三十六刀,才終於化解了對方第一劍。

林遠歸依然站在原地,袍角未動。

燕行的護體真元被劍氣割裂,渙散四溢。而他胸腔煩惡,喉中腥甜難耐,索性啐了一口血沫在地上。

之前關於這場戰鬥的種種構想,在林遠歸出劍的一刻盡數作廢。

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有多強,就像不知道大師兄到底多強一樣。

正如剛才,對方只是要拔劍出鞘,順手、順便的挑開了自己蓄勢已久的一刀。

甚至用不著橫斷山上的一劍朔月,清光萬里,隨便一招『青雲出岫』,也能把他打的像狗一樣。

換一個人面對這種情況,多半會心生絕望。何況林遠歸第二劍已起,遠處寒鴉驚飛,身畔枯枝摧折。滄涯山下十餘里盡數籠罩在森然鋒銳的劍意中,就像鋪天蓋地的一張網。

燕行吐完了血,手背抹了一把嘴角。不退不避,再次出刀。

這一刀沒有金光,也不如何迅疾,因為他沒有再藉助護山大陣的威勢。

狂風憑地起,殘雪荒草絞碎成齏粉高高揚起,卻在刀鋒所至處自行避退。燕行身前形成了一道絕對的真空,在林遠歸的網中斬出通道。

斷水刀與朔月劍第二次交鋒!

織網一般的劍意迅速收歸匯攏,林遠歸沉腕壓劍,萬鈞之力沿著刀與劍相交處奔襲。

他讓對方先出手,是禮法。如今全力以赴,是尊重。

燕行腳下土地顫動,下陷三寸,碎石崩濺,蛛網一般裂開深深縫隙。劍氣順刀鋒壓下,就像整座橫斷山壓在腕上,腕骨不堪重負,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轟——」

燕行整個人斷線風箏一般向後飛去,地面被砸出深坑,煙塵瀰漫。

他肋骨也斷了兩根,咳出的鮮血混著臟器碎片,滿身塵土血污。以刀撐地,才沒有跪在地上。殘餘的劍氣在他靈脈中肆虐亂竄,傳來尖銳刻骨的疼痛。

不禁清醒的認識到,能抽刀斷水又如何,對面的人不是水,而是山。

堅愈鋼鐵,高不可攀。

然後他用左手撕下本就殘破的袖袍,動作靈活的綁在右腕上。將刀柄與手腕緊緊纏在一起。完成這個動作之後,他冷汗滿額,臉色蒼白失血。

體內真元開始瘋狂燃燒,燒的他眼神明亮如火,靈脈中劍氣被暫時壓制,燕行再次橫刀而起!

君煜和余世的戰場在他頭頂天空,滄涯恢宏的山門在他身後。

如何能退。

*******

翻湧的雲海上,余世負手而立,神情很是漠然。

「今夜之後,世間再無衛驚風的傳承。」

只要想到這一點,就讓他無比快意。

他會殺死君煜,而其他幾人或死在魔修手裡,或死在滄涯山門前,沒有什麼不同。在他看來段崇軒身份特殊,如今繼承北陸大統,自然算不得劍聖弟子。

衛驚風昔日多少光輝,不過流星一瞬即逝,死後連個傳承也留不下,千年萬年之後,誰還會記得曾經有位劍聖?真是痛快。

衛驚風張狂一世常呵天罵地,真是報應。

余世想,為了這一天,由道入魔也值得。

夜幕降臨,抱朴八卦劍的虛影不斷擴大,直到遮蔽半邊天空,就像黑暗中擇人而噬的遠古巨獸。相比之下,護山大陣的金光都有幾分黯然失色。

春山笑感受到對方的殺意,在君煜手中嗡鳴震動。

他們立在雲端巋然不動。

這樣等級的戰鬥,遠超出了功法招式的概念。正如容濯在橫斷山上遙遙一指,便成萬里血海。余世的八卦劍,也在雲海上無處不在。如果沒有君煜和護山大陣阻隔,這般鋪天蓋地的寂滅劍意,足以讓滄涯山六座山峰崩塌傾覆。

君煜直面對方,感受到了這種可怕的力量。

春山笑握在他手裡,在滄涯之上每一處與對方戰鬥,與千萬把劍戰鬥著。

余世想,不過是個大乘巔峰,再怎麼戰力卓絕,還能逆了天了?他們之間相差五百年的修道歲月,何止是天塹鴻溝的差距。

除非對方能一夜突破亞聖,否則這種戰鬥毫無意義,只是支撐時間長短的區別。

想到這裡他不禁感嘆道,「即使不曾渡劫,老夫與聖人也沒有區別了。」

他得到了一種短時間內提升力量的秘法,作為與容濯合作的交換條件之一。余世自信如果此時衛驚風仍在世間,也可將對方斬於劍下。

君煜認真糾正他,「不是聖人,是偽聖。」

沒有嘲諷反駁,語氣平靜,彷彿只是在陳述事實。

這是他今晚說的第一句話,言出如劍,令道心冷硬的亞聖巔峰也生出怒意。

余世冷然道,「找死。」

巨大的抱朴八卦劍虛影飛速凝實,破風穿雲,向君煜刺去。

******

除了百萬年前的道魔大戰,再沒有哪場戰爭能超過今夜,無論是戰火的範圍,還是參戰者的修為。五片大陸上,十之*的修行者都在戰鬥,或在奔赴戰場的途中。慘烈的流血犧牲中,黑夜便顯得格外漫長。

殷璧越在長淵殿前,與十二位魔道強者從白天開始交手,一直打到夜幕降臨。長淵殿不知何等構造,用了什麼奇異材料,再鋒銳的劍意、強大的攻擊也只能留下淺淺刻痕。

而方圓十丈已不見積雪枯草,只有深不見底的裂縫遍布,交錯縱橫,可見戰局激烈。

殷璧越只是受了輕傷,但面無血色,神情疲憊,劍勢也不如以往精準。事實上,他能在這般圍攻之下撐到現在,才微微顯露出後繼無力的疲態,在那些魔道強者眼中,已經是不可思議的戰鬥力了。

畢竟他們在東陸稱霸一方已久,修為境界、戰鬥經驗都本該遠勝於這個年輕人。如今十二人各有負傷,才等到了對方露出疲態。傳聞劍聖門下最擅以寡敵眾,以弱勝強,果然有些道理。

殷璧越的劍如寒水奔流,去勢磅礴。只是真元不濟,向右偏了半寸,劍氣與對手擦肩而過。回劍不及,身後空門大開。

難得的破綻,一個殺死對方的機會,稍縱即逝,容不得多思多想。

十二人方位飛速變換,修為最強的五人全力以赴,無所顧忌的果斷出掌,一身魔息盡出。其餘幾人只要能牽制殷璧越一瞬,這場戰鬥就會結束。

「轟——」

黑暗的夜色里大地顫動,海潮般的魔息裹挾土石煙塵席捲天地。

然而預想中的情景並沒有出現,反是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音格外清晰刺耳。

五人攻擊落空的一瞬,心叫不好,猛然心脈一涼,劇烈的疼痛就蔓延開來。甚至來不及回頭,維持著不可置信的神色頹然倒地,剎那間絕了生息。

殷璧越自五人身後顯出身形來,殘餘的劍氣肆意縱橫,整個人置身於捲起的塵土中。雷霆一擊得手,他再不戀戰,趁著須臾的間隔已突出重圍,向通天雪峰的方向狂奔而去。

變局實在太快,活著的人同樣不敢相信。這樣激烈的戰鬥,對方氣機被死死鎖定,如何脫身,又斬出如此迅猛一劍,精準完成反殺?

殷璧越眨眼間已出現在幾十餘裡外,身形僅是虛晃一現,再出現時,已到了雪峰腳下!

他最快的身法踏山河,對戰中幾次身陷險境都不曾顯露半分。就為了等到方才一刻,一劍斬殺五人,再脫困而出。這樣遠比他各個擊破要快的多,只是需要更多耐心與耐力。

他渾身真元狂暴輸出,像是要灼燒靈脈,幾乎是以突破空間的速度,接連衝過十二道哨崗,直衝雪峰之上奔襲!

緊追在他身後的魔道強者們比方才更加震驚——要逃也該沖向雪原外,即使金宮宮主不在,通天雪峰也不是好上的。不止有金宮弟子,還有雪峰上護山的天魔陣。於自投羅網有何差別?

這人是昏頭跑錯路,還是徹底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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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白化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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