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禽獸不如
「你說的虎子,該不會是那天你被抓的時候,跟著你一路哭著跑個不停的小男孩吧?」
馥雅才往前沒走兩步,就因為刃的隨口一句而站在了當場,猛然回頭帶著最後一絲希望看著站在一旁樹蔭下看不清表情的刃:「對,就是他。請問,他,他……」
「那麼你不用回去了,他現在已經不在你家裡了。」刃輕哼了一聲,慢悠悠的從樹蔭下走出來:「應該是今天早上,他已經被人從你家裡帶走了。」
「帶走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就算是有一些心理準備的馥雅還是傻了眼,她愣了半晌才小跑到刃面前,急切的問道:「帶,帶到哪裡去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刃聳肩,有些愛莫能助:「不過,我想你家裡的人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的才……」
「馥……」不等刃的話說完,馥雅已經拔腿往家的方向飛奔,饒是蘇楠的反應再快,也沒能攔住她,不由得有些火大的回頭瞪了刃一眼:「有什麼事情,你就不能等她情緒穩定些再說嗎?」
虎子被帶走的消息,她是知道的。
不過那時候馥雅還被關在監牢里,當然一切是以救她為重。何況她也拜託刃去查過虎子的情況,好在暫時不會有危險;只是刃在告訴馥雅的時候,卻並沒有告訴她這些積極有利的一面。
難道說……
「你不是想幫她嗎?」刃站在蘇楠的身後,習慣性的伸手將她圈在懷裡,下頜輕輕的摩挲著她的頭頂,懶洋洋的哄道:「你不覺得,現在是最好的,讓她看清一切擺脫困擾的機會?」
那個一直欺負她壓迫著她的阿文不管是不是馥雅所願,如今已經不在了;那麼還剩下一個拎不清的婆婆……如果是今天什麼都不發生,那麼依著馥雅的性子,應該多半會把阿文的死怪在她自己頭上,然後懷著歉疚的心情去面對她的婆婆吧。
憑藉馥雅一個人的力量,養活她的兒子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可如果再加上一個凡事自私自利根本還沒搞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的婆婆呢?
她的生活又能改善多少?
「如果連眼前這點兒小困擾就撐不下去,未來她要怎麼活呢?」刃有些貪婪的嗅著蘇楠的味道,似乎越來越好吃了的樣子:「還不如現在就解脫的好,你說對不對?」
「有時候,人並不僅僅是只為自己而活的。」蘇楠並不認同刃的這種『只有強者才能生存弱者就該去死』的說法,她皺著眉努力辯駁道:「而且,表面上看起來的強者未必就是絕對的強者,也會有脆弱的時候;而相反,有時候你看起來很弱的人,也會有堅強的一面。」
「刃,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在我看來,選擇自我放棄的才是真正的弱者。」蘇楠回頭,一本正經的看著刃,也不管身為喪屍的他能不能明白,只是單純的表明她的想法:「因為在眼前這樣的末世里,死可比活著容易多了。」
為了自己的親人,為了自己所珍視的東西,哪怕平時卑微如螻蟻的人,也能迸發出比小草還要頑強的生命力,給這個黑暗無際的末世帶來些許光明和希望。
……
「救命啊,你這個瘋女人,哎喲……」
「殺人啦,到底有沒有人管呀,哎喲救命啊……」
剛剛拐過彎,還在巷子口,蘇楠便聽到一個女聲發出的類似殺豬一般的慘叫聲。這附近的居住者不少,被這聲音一折騰,大半都從窗子或者是走出大門來張望,甚至還有不怕事兒的直接跑出來在馥雅所住的院子門口探頭張望,不過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大半都露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在那裡看戲圍觀。
一向溫和的馥雅,此時就像是一隻發狂的母獸,她赤紅著眼扯著自己婆婆顧芳蘭一向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拖著她往外走:「帶我去找虎子,現在就帶我去!」
「哎呀,我現在去哪裡給你找啊,之前也是看虎子病了沒法子啊,你知道他發高燒了,後來又昏迷不醒,誰知道會不會變成喪屍啊?我也是沒辦法啊!」顧芳蘭死命的拽著門框,說什麼也不願意跟著馥雅出院子門:「他們也說是帶虎子去看病啊,等他好了人家肯定就給送回來了啊,你這是發什麼瘋啊!」
「我的天啊,我兒子屍骨未寒,你就這樣對我啊,怎麼會有你這麼狠毒的女人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顧芳蘭的話讓馥雅有一剎那的鬆動,也就是因為這短暫的鬆動讓她掙脫了馥雅的鉗制,索性披頭散髮的坐到院子中間開始撒潑:「我就說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出去偷人害死了我兒子啊,你還我兒子命來啊,我可憐的阿文啊……」
「聽說安全區研究所正在研究一個新項目,正好缺少研究對象。」刃就像是沒有看到眼前這一團混亂一般,分開人群幾步就邁進了院子,繞著地上的顧芳蘭轉了一圈,滿意的看著她哭號的聲音由大變小,臉色變得慘白,才又繼續對有些失神的馥雅繼續說道:「你的兒子因為發燒昏迷,類似於異能覺醒的徵兆,所以研究所願意給出高額的條件,來換走虎子作為他們的研究對象。要不要我幫你問問地上這個女人,看看她到底收了多少好處?」
「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啊,沒事到別人家裡來胡說八道,也不怕我去報警抓……啊!」
顧芳蘭的指責才起了個頭,整個人就已經重重的被踹飛了出去,撞到院子一角的花架才停下來,不過看這個受力程度,就算是不死,怕也是傷得不輕。
刃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那讓他極其中意的試驗品變成了蘇楠踹出來的長腿,多少有些不適應——對著個老人下這麼重的手,不太像她的作風嘛!
「為了幾塊乾糧,為了你自己能活命,竟然把自己的親孫子送去當實驗品,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
蘇楠一步一步逼近躺在地上□□的老婦,眼底的冷意和迸發的怒火,連她身邊的刃都被嚇了一跳,要說他從捕獲蘇楠到現在,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她這般生氣呢。
沒有一種痛和絕望,能夠比至親之人對自己的拋棄和傷害更甚了;蘇楠只是不自覺的想到了自己的前世。那時候的自己和現在的虎子所面對的,是同樣的絕境;她很難想象如果虎子從昏迷中醒過來,知道他被自己的親奶奶所出賣,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和感受。
而更讓她所不能容忍的是,眼前這個老女人,怎麼能在那樣傷害了一個至親的孩子之後,還能心安理得的去享受拿那個孩子的痛苦換來的一切!!
「我,我能怎麼辦?」顧芳蘭虛弱的□□著,每一次喘氣都有血沫從嘴角滲出來,她有些恐懼的看著此時已經站到她面前的蘇楠,喃喃的辯解道:「我兒子死了,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怎麼管個小的?再說,虎子那麼小,發燒昏迷,萬一挺不住變成喪屍了呢,不是害大家嘛,所以,所以我才……」
顧芳蘭咽了口唾沫,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在蘇楠的注意下,只有往後縮的份兒了,哪還敢吐出一個字?
「虎子被你拿去換了什麼?」一直呆站在一旁的馥雅突然開口,沒了先前的激動,冷靜下來的她連語調里都透著一種厭倦的疲憊。
「換,換了三袋大米,還,還有兩千安,安全區物資兌,兌換分。」事到如今,顧芳蘭再也不敢隱瞞什麼,她哆哆嗦嗦的開口,見守著她的蘇楠只是盯著她不說話,不由得在心底掙扎了許久,才咬牙補充道:「好,我,我都給你,都給你們。求,求……」
顧芳蘭有她自己的小算盤,物資什麼的可以再弄,可命卻只有一條。眼前這個煞神也不知道是那個女人從哪裡找來的幫手;只要她們走了,她對馥雅那個蠢貨好好的哄一哄,還怕不能聽她的乖乖把物資交出來?
「不用了。」馥雅搖了搖頭,上前攔住了蘇楠的進一步動作,她只是盯著眼前這個朝夕相處了八年的婆婆良久,才開口:「虎子拿命換來的東西,我不要;他是你孫子,這算是他贖清和你身上的那點兒血緣關係;至此以後,我們再無半點瓜葛。」
「你,你怎麼可以不管我,你,你這女人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心狠?」顧芳蘭被馥雅的這一反應給弄懵了,她不傻,拿虎子的命換來的那點兒物資是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可是卻不能管一輩子啊,如果她吃完了喝完了,要怎麼辦:「我,我是你婆婆啊!」
「婆婆?」已經走到院門口的馥雅停下腳步,回頭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看得顧芳蘭心裡一陣發毛,就在她還想再說點兒什麼來為她自己辯解的時候,馥雅開口了:「阿文已經死了,而唯一維繫我們之間關係的紐帶虎子,也被你賣掉了,你覺得我們之間還可能有什麼關係嗎?」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蘇楠一腳將想要爬起來去追馥雅的顧芳蘭再次踹回原地,一臉嘲諷的看著她:「你在想,你拿虎子換來的這些東西消耗完了該怎麼辦!其實也不難辦,安全區有的是換取食物的辦法,只不過習慣了安逸享受的你,想要適應還得費點兒事。」
「我不會殺你,那樣只會髒了我的手。」蘇楠後退一步,最後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顧芳蘭:「你就好好的活著吧,體會一下在這個末世生活的真正滋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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