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三零章 同根相煎何太急
氤氳的霧氣飄散在整個房間里，讓人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房間內的身影。
躺在特意吩咐做的超大型的洗澡盆里，李治舒服的差點呻吟出來，被滾燙的水這麼一泡，幾天來緊張所帶來的疲憊似乎都不翼而飛了。
「皇上，把玉璽和兵符給玄奘，是不是有點，有點太過冒失了？」
李治正撥弄著水面上的花瓣，聞聲嘩啦把胳膊翻出來架在盆邊，看著霧氣中的淡淡的身影道：
「唐風，你這隱身的法子到底是怎麼來的，平常的時候，總是看不見你。」
唐風還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似乎天下人都欠他錢似的。
「歷代唐風都學過張果的幻術，先主在世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得到了張果的幻術，這幻術雖然沒有什麼大效果，但隱藏形跡，卻是在好不過了。」
「你說什麼？」李治忽然感覺到渾身都冷的發顫，忙躲回水中，這才感覺好些，驚訝的情緒也漸漸平復了。
「你是說你們唐風都曾經學過張果老的幻術嘍，那張果到底是不是如傳說中的神仙中人？」
這可是關乎到李治能否一展拳腳的問題，由不得他有任何的大意。
唐風的臉上罕見的有了凄然之色，雖然語氣還是那麼冷酷，但李治還是聽出他內心裡的波動。
「若是他是神仙，也不會被我們三個聯手誅殺了。」
唐風說完，緩緩的把身子轉向李治，李治透過水氣，看見了一雙悲傷的眼睛。
「皇上，武功雖說可以防身，但終屬下流，還是不要學的好。一個人就算在厲害，也抵不住一百個人的圍攻，即使如張果般的傳奇人物，還不是躲不過陰謀詭計。」
「那冰封九州？」雖說鬆了一口氣，但李治還是不甘心，畢竟做了小小的一輩子的武俠夢，今天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武功，不想學才怪。
唐風的眼中突然露出了無限的戰意，激動的道：「冰封九州，最厲害的只不過是因為她的寶劍的效果罷了，若是平常劍，如何用的出來。我唐風就是不信，它怎麼能稱作天下第一殺劍。」
「武功並不是皇上的缺點，皇上還是想想別的吧。現在是千鈞一髮之際，皇上竟然還不調禁軍進城。」
唐風似乎感慨了一會兒，見李治久久沒了聲息，知道他是累了，但畢竟這個時候，還有好多事情要李治決定，玄奘雖說手握兵符，但唐風還是不放心，不但把十一樓的樓主全部調回了長安，而且與軍中安插的密探取得了聯絡，若軍中有異動，就可以提前知曉。
李治並沒有睡著，在水裡泡著還是很舒服的，全身的骨頭都懶洋洋的。
身體放鬆了，他的大腦還在運轉著，想了好一會兒，才道：「軍隊出動就意味著戰爭，朕不想驚動百姓，這些都只是朕的家事，實在是不應該大動干戈。對了，契苾何力到長安了沒有？」
唐風低低的回了一聲「到了」。
李治心中暗暗算計，京中南衙禁軍的將軍王起運是契苾何力的舊部，若是他在，估計長孫無忌就不能對南衙如屬臂指。長孫無忌手中的軍隊終究麻煩，可唐朝初建體質的時候確實是給了宰相兵權的，也許是怕皇帝太過專政，又或者想讓皇帝多一支可以靈活調用的軍隊。可李治並不需要這些，他需要的是獨裁統治。
若是這段風波過去，這兵權一定要捏在手裡，絕對不能讓臣子有半點可以反抗的本錢。李治心道。
自己手握北衙禁軍，加上京中百騎，兵力上是足夠了，不怕他們放肆。可話又說回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他們真的存心在暗地裡下手，那可真是防不勝防了。
「皇上，要不要加水？」
小桂子在外面候了小半個時辰，估摸了一下，水應該涼了，就在外面道。
「不用了，朕要就寢了，替朕準備一下吧。」——
「你說錯了，這只是家事，扯不上天下。」
對著面前跟了自己幾年的幕僚張思，李恪習慣性的皺著他那如冰峰的眉毛。
張思見李恪無動於衷，又道：「王爺，家國天下，皇家的家事就是天下事。您無謀反之意，不見得皇上就沒有殺你之心。王爺難道不知道嗎，皇上已經著手在準備了，他運糧食入皇城幹什麼，難道您敢說他不是為了防您？」
張思說話的聲音似溫文爾雅，話里卻是針尖麥芒。
「王爺。」張思見李恪還只是在考慮，焦急道：「時不待我，若是王爺不早早做了決定，恐怕就真的永無翻身之日了，李泰還能回到京城，皇帝對天下下了詔書，他李泰的命是不會丟了，還能在這京城享受榮華，可王爺，若是皇帝真的對您下手，那您是萬萬不能被留在京城了。日後王爺也只能如濮王般遙望京師了。」
「好了，你不要說了。」李恪煩心的道。
「王爺——」
「你給我出去！」李恪猛地站了起來，兩眼裡全是擇人而噬的獸性之光。
張思絲毫不懼，一甩衣袖，悶聲道：「王爺，你看著辦吧。」這一生氣，也不說「您」了，就這麼推門而去，連告退都不說了。
張思一走，李恪的身子如垂暮的老人般癱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的抓著椅子上的木獅子頭，椅子被他攥的嘎嘎作響。
「皇上——皇上——皇帝——」
口中也不知道到底在說些什麼，李恪拿起翠綠色的茶杯，忽然腦中又想起那自己曾經握過的九龍杯，手上一用勁，茶杯啪的被捏碎了。
「黑翎，去把趙孝祖將軍請來。」
「是，主子。」
隋朝雖二世而亡，但畢竟經歷了開皇之治，忠心與隋朝的江湖人士，甚至是賢臣智者不知幾何，有人能找到隱藏在民間的楊雁，自然也有人能找到眾人皆知有著隋朝公主血脈的李恪和李諳。
趙孝祖是左領軍將軍，邊疆少戰事，又逢太宗皇帝要出祭，這些將軍大多都在京師，而趙孝祖正統領著京師數千上宿守番的禁軍，是京師少有實權的人物。
但無論是唐太宗還是現今的李治都沒有想到，這個趙孝祖竟然是隋朝舊臣！
趙孝祖早年其實名字叫趙毅，是舊隋蘄州的一個刺史的兒子，也帶過兵，大唐崛起，他們一家就改了名字，投奔到朝廷，這趙孝祖也是接著父親的門蔭，不過他確實是帶兵的料，歷史上就是他平了白水之亂。
沒等多久，黑翎就把趙孝祖帶來了，當然，沒有驚動任何人。
趙孝祖是個粗中帶細的人，長的一臉張飛像，打仗卻是謹慎小心，絕不貪功冒進。
見地上撒了一地的水，一旁還散著沒有收拾的茶杯，趙孝祖心有所感。
「王爺，深夜召末將前來——」
李恪看見趙孝祖，原本佝僂著的身子一下子站直了，也不顧受傷被茶杯傷了的口子，直直道：「趙將軍，本王若是想反唐，你怎麼看？」
趙孝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雙膝跪倒在地，雙拳一抱，沉聲道：「末將趙毅，願示死追隨將軍。」
李恪得到了趙孝祖意料之中的效忠，心中殊無歡喜之意。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趙孝祖雖然手握兵權，但相比之下，對方更加是把握著整個京城的兵權，若是逼宮，以這區區數千士兵，殊無勝算。
「黑翎，看看那幾位大臣是不是還如以前一般，另外在去皇宮一趟，查探一下皇上的近況。」
李恪吩咐完，如打了一場打仗般，全身都酥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