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教諭先生
readx();教諭辰時準時進入了學堂,四周迅速安靜下來了。
教諭的眼神看向了靠近窗戶的位置,那裡他一般是不會注意的,不過此次情況不一般了。
鄭勛睿的眼神清澈,不亢不卑,教諭微微愣了一下,轉移開了眼神,開始授課了。
所謂的授課,其實就是照著書本念書,教諭在上面念得搖頭晃腦的,完全沉浸到書本之中,也許書本上面的文字,對於教諭來說是甘露,可是對於下面的學子來說,這就是典型的催眠曲,不好的學子已經用手撐著額頭,開始打瞌睡了。
打瞌睡是需要本事的,睡的太明顯了,肯定會被發現的,譬如說你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就算是傻子都能夠發現,但你若是能夠坐得筆直打瞌睡,那就真的是本事了,教諭看見你的時候,以為你沉浸在文章的意境之中,其實你是在見周公。
撐著額頭打瞌睡,不算是最好的本事,但也算是不錯了,至少不會被第一時間發現。
鄭勛睿以前是有這個本事的,但現在他不會這樣做了。
教諭儘管是念書,可從教諭念書的抑揚頓挫之中,你能夠準確的斷句,能夠斷句了,就意味著差不多明白文章的意思,實在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在作業的時候,直接詢問教諭,或者是詢問訓導。
聽著教諭念書,李儒沛開始用毛筆斷句。
教諭先生儘管在念書,可餘光一直都在注意鄭勛睿。
鄭勛睿用毛筆在斷句,這可是亘古未有的。
教諭差點亂了節奏,他第一次看見鄭勛睿斷句,學習古文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斷句,學會斷句之後,跟著多念幾遍,大部分的意思都明白,不明白的地方,經過稍微的指點,也就差不多了,至於說怎麼理解整篇古文,能夠分析出來哪些道理,那就是學子天分的問題了。
教諭對這一屆的學子是不滿意的,基本認定其中難以出現什麼人才。
這一屆的三十多個學子,基本都是貪玩的典型,最為突出的就是,沒有一個學子找到他詢問問題,上課全部和木頭一樣,這表現出來這些學子根本就沒有思考。
教諭可不會將精力耗費在沒有希望的學子身上,他還要為生員授課,再說開年之後,他就要離開這裡,到浙江去擔任知縣,以舉人的身份,能夠出任知縣,那是非常不簡單的。
鄭勛睿在秦淮河整出來的事情,以及被退婚的事情,教諭都知道了,剛才外面的對話,也從訓導那裡聽到了。
一個乳臭未乾的年輕人,遭遇到這麼多的打擊之後,肯定是萎靡不振的,甚至不會繼續到縣學來了,免得成為他人的笑柄,這個鄭勛睿,大大方方的承認,毫不避諱,而且神清氣爽,難道是收到刺激,突然明事理了。
這樣的例子是不少的,一個人遭受重大打擊之後,要麼萎靡,要麼奮起。
教諭也就是奇怪,不至於上心,都兩年時間過去了,明年就是縣試,江寧縣的縣試是非常厲害的,沒有真正的學問,休想過關。
南方的學風一直都很盛,特別是南直隸和浙江一代,出了很多的大文人。
半個時辰,教諭終於念完了文章,他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是這幫學子自個在學堂裡面學習,他不會留在這裡,至於說這些學子是不是認真學習,他是不會關心的。
收拾好書籍,教諭徑直離開了。
教諭前腳離開,學堂裡面馬上就是歡聲笑語,大家開始訴說這十來日遇見哪些稀奇事情了,打瞌睡的人也不存在了。
鄭勛睿可不笨,他一樣在觀察教諭,觀察其他的學子,這幫所謂的同年,恐怕沒有什麼出息,沒有一個認真讀書的,不過這位嚴肅的教諭,好像也不上心,念完就走了,沒有任何的講解。
鄭勛睿沒有加入到大討論之中,拿著書默默的看。
八股文是害人的東西,可就是這種害人的、死板的八股文,是讀書人取得功名的唯一途徑,鄭勛睿沒有本事糾正,那就要適應,要學好八股文。
僅僅一刻鐘,教諭再次進入學堂。
學堂裡面瞬間變得有秩序了,不少人慌亂的拿起書,開始大聲朗讀。
教諭面無表情,咳嗽兩聲,讀書聲停止下來了。
「清揚,你來一下,其餘人繼續讀書。」
鄭勛睿站起身來,跟在教諭的後面,朝著學堂外面走去。
「一石,你說說,清揚是不是接受教諭的訓斥去了,秦淮河出事,被解除婚約,丟讀書人的臉,還有什麼資格來縣學,教諭肯定是知道的,這下清揚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不管他,我們繼續說故事。。。」
走進後院,教諭轉過身,迅速開口說話了。
「清揚,你解除婚約了,有這件事情嗎。」
「回稟先生,確有其事。」
「哦,難道你不知道,解除婚約是讀書人的恥辱嗎。」
「學生知曉,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學生坦然承受,不會沉湎其中,外人如何議論,學生可以置之度外,可學生若是自暴自棄,豈不是完全沉淪,再說大明律沒有哪一條規定,遭遇退婚之人,不能夠參加縣試、府試乃至於鄉試。」
「巧言如簧,難道你認為被解除婚約,還是光榮的事情嗎。」
「學生不敢,《中庸》有言,聞過而終禮,知恥而後勇,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學生遭遇羞恥,不敢墮落,唯有奮起努力,才能夠挽回失去之一切。」
教諭盯著鄭勛睿看了好一會,才慢慢開口。
「兩年時間快要過去,你在遭遇打擊之後,能夠真正領會部分的儒學思想,不簡單了,為師再問一個問題,如何讀書。」
「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這一次,鄭勛睿回答的非常乾脆,如此複雜的問題,他不可能長篇大論。
教諭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鄭勛睿的兩個回答,他還算滿意,十四歲的少年,遭遇沉重打擊,能夠坦然應對,就憑著這份氣質,也是異於常人的。
任何的一個教諭,都希望門下的學生讀書有出息,桃李滿天下,那是教諭夢寐以求的,儘管說開年之後就要到浙江去了,可教諭還是想著能夠有傑出的學生。
「說的不錯,明年六月就要參加縣試,為師希望你能夠好好學習,通過縣試,這本書的斷句很清楚,你拿去仔細閱讀,上面還有一些註解,好好理解,十四歲的年紀,也不算小了,有些家族之子弟,到秦淮河去,也沒有什麼大不了,至於說你,還是不要去了。」
鄭勛睿的臉有些紅了。
「先生之教誨,學生記住了,學生一定努力讀書,不辜負先生之期盼。」
「很好,境由心生,事在人為,為師相信你,還有半月時間,縣學就要放春假,正月末才會繼續開課,時間不多,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直接來找為師。」
「謝謝先生,學生告辭了。」
看著鄭勛睿的背影消失,教諭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有些話他還沒有完全說出來,是想著看看這個鄭勛睿,是不是真的有出息,剛才鄭勛睿面對退婚事宜的態度,表現是非常突出的,恐怕沒有其他年輕人能夠做到如此自如,既認識到自身之不足,又能夠找到走下台階的理由,讓自身不至於過於尷尬,
至於說鄭勛睿,心態完全不一樣了,他明白教諭先生的重要,特別是江寧縣這樣的地方,教諭先生對知縣大人的影響是很大的,若是在縣試之前,推薦一下哪個學子,這個學子就能夠迅速引起知縣的注意,被錄取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當然想要得到教諭先生的推薦,僅僅靠著嘴巴說是沒有用的,還要拿出來真知灼見,至少是能夠直接打動教諭先生的學識,這樣才有可能得到推薦。
鄭勛睿有著充足的自信,大學歷史系畢業的學生,參加工作之後,又拿到了中文系的學位,熟知歷史,有著強硬的中文功底,難道還不能夠寫出來幾篇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