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組生死斗 一片真假情

第二章 三組生死斗 一片真假情

杜少恆前往赴約的漢靈帝陵,在北邙山山頂,陵高叄十餘丈,周圍達叄里,遠望有如一座小山。

今夜,北風怒號,大雪紛飛,整個大地,都成了一片銀白。

當然,北邱山上,也披上了一件銀白的外衣。

杜少恆是土生土長的洛陽人,儘管他流浪異鄉已達二十年之久,但由於他對北邙山是那麽熟悉,而北邙山的古墓又極少變化,因而即使是大雪封山,他也能輕車熟路地,登上小山頂漢靈帝的陵墓上。

他,居高臨下,但見那些被白雪覆蓋著的古墓,有如無數巨大的銀蛇,蜿蜒起伏,壯觀已極。

雖然荒山上聽不到更鼓,目前這種天氣,也沒法由星斗的位置分辨時刻,但他暗自估計距叄更正的時間,是很接近的。

可是,他游目四顧,除了滿山風雪,滿眼「銀蛇起伏」之外,可以說,連鬼影子也沒發現一個。

這些鼠輩們該不是跟我開玩笑吧?」他自語著,但語聲很高,顯然是別具用心。

一聲冷笑,划空傳來:「誰有工夫同你開玩笑……」

杜少恆的反應,快速已極,對方的語聲才起,他已循聲飛撲,因而當對方話聲一落時,他已快如激矢划空似地,射落那人身前。

那是一個全身白衣的人,儘管他不曾料到杜少恆的身法會如此快速,但他的反應卻也不慢,當杜少恆射落他身邊的剎那之間,他也身形一閃,立即退入一道黑黝黝的門戶之內。

由於僅僅是那麽匆匆一瞥,因而杜少恆根本役法看清楚,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杜少恆怔怔地望著那道黑黝黝的門戶,少頃之後,才冷笑一聲道:「這算盤打得不錯,居然連靈帝的墳墓也利用上了。」

那黑黝黝的門戶內傳出一個蒼勁語聲道:「這叫作廢物利用呀!」

杜少恆沉聲問道:「你就是方才給我傳信,並與司馬元有過梁子的那個狗腿子?」

「死到臨頭,還敢口舌傷人!」

「罵你一聲狗腿子,算得了甚麽,待會,我還要取你的狗命哩!」緊接著,又冷笑一聲道:「你們不是廢物利用,是名副其實的自掘墳墓!」

那蒼勁語聲冷笑道:「老夫懶得跟你斗咀,你也最好留點精神,以備待會兒作垂死掙扎吧!」

「少廢話!」杜少恆沉聲喝道:「叫你們主子出來!」

「別忙,敝上正在替你安排一頓最後的晚餐,再說,你自己的同伴也還沒來呀!」

「我沒有同伴,也用不著同伴……」

就在他右側十來丈處的積雪中,忽然冒出一個白衣人來,冷笑一聲道:「沒有同伴,難道司馬元不是你的同伴嗎?你瞧!」

不用扭動頭部,杜少恆已看到左前方十多丈處,一道人影疾射而來。

真是說到曹操,曹操就到,來人赫然就是司馬元。

司馬元沒吭氣,只是向杜少恆微微點了一下頭。

杜少恆淡然一笑道:「司馬大俠此行,是為他自己的事,暫時不算我的同伴。」

站在他右邊的白衣人笑道:「那麽,這隨後跟來的一位,該是你的同伴了吧?」

不錯,就在司馬元前來的同一路徑上,又一個不速之客,冒著狂風大雪,疾奔而來。

出人意料的是,這位不速之客的穿著,打扮,都跟杜少恆一樣,甚至面目,也有九成近似。

這一來,自然使得杜少恆,司馬元二人有如墜入五里霧中,作聲不得。

當然,杜少恆心中明白,他自己是貨真價實的社少恆,另一個杜少恆是假冒的。

不過,由於不明白對方的用意何在,同時,也由於這一雙包案來得太突然,才使得現場中的人,齊感意外地,一時之間,誰都沒有作聲。

不料那假杜少恆居然搶先向杜少恆叱問道:「你是誰?為何要冒充我的身份?」

杜少恆笑道:「真夠意思,這可正是我要問你的話呀!」

假杜少恆道:「我不在乎你冒充我,因為,目前的我是一無所有,一無所求,有的只是一大把年紀,和滿身孽債,你冒充我,不但沒有好處,反而會有殺身之禍,我問你,你知道今宵這一個約會的嚴重性嗎?」

這不但恰如杜少恆所說的「真夠意思」,也真夠絕。

因為,這位假冒杜少恆的人,顯然對杜少恆的過去和現在的一切,都非常熟悉,才能冒充得那麽逼真,而所說的話,也每一句都是杜少恆所要說的。

此情此景,杜少恆除了苦笑之外,還能有甚麽說的呢?

那假杜少恆更是得理不饒人地,立即接道:「朋友,你現在退出這個是非之地,還來得及。」

那黑黝黝的門戶中,忽然傳出一個比外面的氣溫更為寒冷的陰冷語聲道,「已經來不及了。」隨著語聲火光一閃,那黑黝黝的門戶中,火把齊明,現出一條長達十來丈的甬道。

在明如白晝的火把照耀之下,一位綸巾羽扇,著八封道袍,活像戲台上的諸葛亮那種打扮的中年文士,面含微笑,當門而立,分立左右的,是不久之前,去利民當你傳信的黑衣短裝老者,和藍衫文士,通道兩旁,分列著十二個全身黑色動裝的彪形大漢,並各自以大刀斜舉著,交岔成一道以二十四把銅刀構成的刀,顯得肅殺而又似乎有點滑稽。

杜少恆向甬道中打量了一眼之後,輕輕一嘆,說道:「這位漢代倒數第二任的皇帝,可能是生前作孽太多吧,死後的枯骨,都得不到安寧……」

那位假杜少恆截口沉喝道:「朋友,別替死鬼擔憂,還是快點走吧!」

杜少恆苦笑道:「朋友這番好意,在下只能心領了,你沒有聽人家說過,已經來不及了嗎……」

由於杜少恆出現雙包,而真的杜少恆又沒設法分辯,也未曾分辨,因而不但甬道中的神秘人物弄不清楚誰真誰假,連跟蹤杜少恆而來的司馬元,也傻了眼,只是以困惑的目光,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

杜少恆當然明白司馬元心中的困惑,因而正容說道:「司馬元,還是你先走吧!」

那站在甬道門口的中年文士搶先冷笑道:「諸位都是有所為而來,如果就這麽退走了,不怕給江湖同道傳為笑柄嗎?」

司馬元道:「我倒不在乎這些,不過,閣下請放心,我沒有離去的打算。」

「這就好,」中年文士精目向真假杜少恆一掃,冷冷地一笑道,「我不管你們誰真誰假,姑且都稱為杜大俠吧……」

假仕少恆連忙接道:「不!杜少恆只有一個,也只有我才是真的。」

中年文士道:「我已說過,不管誰真誰假,一體統請!」

說完,並側身擺手,作肅客狀,道:「本門已擺出最隆重的迎賓儀隊,叄位總該賞個臉吧!」

假杜少恆雙眉一挑道:「杜某人既然來了,縱然你面是龍潭虎穴,劍樹刀山,我也得闖上一闖……」

說著,昂首闊步,當先向甬道口走去,當他經過司馬元身邊時,以真氣傳音促聲說道:

「司馬兄,趕快偕同令友,立即退走,我可以給你們擋一陣……」

這當兒,那中年文士卻呵呵大笑道:「這你面不是龍潭虎穴,也沒有劍樹刀山,只不過是一個現成的墳墓……」

這時,假杜少恆己走到甬道入口處,杜少恆忽然沉聲喝道:「這位兄台且慢!」

假杜少恆住步回頭問道:「為甚麽?」

杜少恆接道:「咱們至少該先行問問這位朋友,是甚麽來歷才對。」

假杜少恆道:「你以為他會告訴你?」

那中年文士笑道:「是的,現在我不會說,但到了你面,諸位自然會明白。」

假杜少恆苦笑了一下道:「二位既然一定要見識見識,那就跟我來吧!」

司馬元接道:「在下理當追隨驥尾。」

他,越過杜少恆身前,跟在假杜少恆之後,反而將真正的當事人你你杜少恆拋在最後。

不過,杜少恆似乎根本不計較這些,聳聳肩,邁步跟進。

當他們叄人進入甬道時,那兩旁的儀式隊武士忽將鋼刀互擊,發出震耳金鐵交鳴之聲,並齊聲吆喝著:「敬禮!」

這情形,如果是膽小一點的人,真會嚇得發抖。

但目前這叄位,卻是泰然自若地,昂首前行,咀角並浮現一絲輕蔑的笑意。

甬道盡頭,是一條「丁」字形的甬道。

那中年文士連忙超越而前,並含笑接道:「在下當先帶路!」

沿途所經,每隔一丈,就有一枝松油火把,和兩個跨刀武士,算得上是刁斗森嚴。

而且,你面分支甬道,四通八達,有如迷宮,如非有人帶路,真會有迷失自己的危險。

也因為如此,一路行來,杜少恆與司馬元二人,都將沿途拐角之處,默記在心。

倒是那位假杜少恆,顯得毫不在乎,一路上目不側視地,跟在那中年文士的背後,亦步亦趨著。

一行人拐彎抹角地,約莫行進了十來丈之後,前頭忽然爆出一聲沉喝:「貴賓駕到!」

緊接著,視線豁然開朗,已到達一個大廳的入口處。

叄位「貴賓」冷眼打量著:只見這個大廳縱深總有十丈以上,橫寬也在八丈左右,高度則在叄丈上下。

在這種古老的陵墓中,居然有如此寬敞的場地,如非親自經歷,可實在難以相信。

當然,這大廳是經過新的裝修的,室頂漆成黃色,四周垂著黃色綢質帳幔,在四周那明如白晝的火把照耀之下,顯得富麗堂皇之至。

不過,遺憾的是,整個大廳中,並無甚麽陳設,只有正中擺著兩張已擺上美酒佳肴的八仙桌,和八條長凳,與這寬敞而又華麗的大廳對照之下,顯得非常不調和。

兩桌酒席上,左邊一桌,空無一人,右邊一桌上,卻已有叄人在端坐著。

坐在上首的是一個約莫二十上下年紀的年輕人,穿著一襲白色儒衫,連臉色也襯托得頗為蒼白,不!他的臉上,顯然是戴著人皮面具。

另兩個都是五旬以上的斑發老者,一著灰衫,一著葛衫,正在向白衫少年諂笑著。

這情形,使得杜少恆目光一觸一下,立即心中暗忖著:「接說,這個坐在上首的年輕人應該是正主兒了,我幾時樹上這麽一個年輕的強敵的……?」

那叄位,似乎在低聲交談著甚麽,對叄位「貴賓」的到達,根本就視若無睹。

那帶路的中年文士,擺手止住叄位「貴賓」,他自己卻疾步而前,向那白衫少年躬身施體,道:「啟稟少主,杜少恆已到。」

杜少恆暗中點點頭;「這就是了,既稱少主,背後自然還有老魔撐腰……」

那白衫少年微微抬起頭來,向叄位「貴賓」注目問道:「哪一位是杜少恆杜大俠?」

「區區就是。」兩個杜少恆同聲回答。

白衫少年蹙眉問道:「怎麽會冒出兩個杜大俠來?」

杜少恆連忙介面道:「區區才是真的杜少恆……」

假杜少恆也立即介面道:「不!我才是真的。」

白衫少年目注那中年文士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中年文士躬身答道:「回少主,事情是這樣的,方才在外面……」

白衫少年截口接道:「長話短說!」

「是!」中年文士接道:「他們二位都說自己是杜大俠,屬下只好一併都請了來。」

白衫少年「哦」了一聲,說道:「會有這種事?」

灰衫老者諂笑道:「恭喜少主,這是好事成雙呀!」

白衫少年沉思著道:「兩人中當然有一個是假的,只是,不知道那假的社大俠,是否也夠份量?」

葛衫老者含笑接道:「少主,待會,試過便知呀!」

灰衫老者接道:「能夠冒充杜少恆的人,身手決不會差到哪你去。」

「有道理,有道理,」白衫少年點點頭,才向那中年文士說道:「請他們就座,並煩請軍師作陪。」

原來這位中年文士,就是他們的軍師,怪不得作諸葛亮的打扮!

「是!」那中年文士恭應一聲,然後才向叄位「貴賓」擺擺手道:「叄位請!」

由於兩個杜少恆互不相讓,在中年文士的協調之下,兩個人都並坐上首,司馬元與中年文士則左右相陪。

至於原先那兩個傳信的人,卻早已於到達大廳門口時,悄然退走了。

賓主就座之後,那白衫少年才含笑說道:「有請軍師先將所有的酒菜都你一口,以免貴客生疑。」

「遵命!」

那中年文士恭應著,立即據案大嚼起來。

杜少恆淡淡地一笑道:「那倒不必多此一舉,在下既然是應召前來領死,早就不在乎如何死法了。」

假杜少恆也笑道:「是啊!與其死在刀劍或拳腳之下,倒不如作一個飽死鬼,還來得實惠一點。」

說完,端起面前斟滿的美酒,一飲而盡。

但杜少恆與司馬元二人,卻並未跟進,仍然端坐未動。

白衫少年朗聲大笑道:「杜大俠快人、快語、快事,也算是豪氣可嘉,看來這位一定是真的杜大俠了?」

假杜少恆笑了笑,說道:「本來就是真的嘛!」

杜少恆卻冷然接道:「誰真誰假,暫時不談,現在,請告訴我:咱們之間,究竟有甚麽深仇大恨?為甚麽要劫持我的老母和妻子?還要派人叫我前來領死?」

假杜少恆笑道:「真是妙極了,你老兄將我要問的話,都一古腦兒問了出來。」

白衫少年笑道:「二位提出的問題,暫時壓後回答,現在我要先行說明一點,我原先所派的信使所說的話不過是測驗一下杜大俠的膽量而已……」

假杜少恆搶先問道:「此話怎講?」

「這是說,」白衫少年接道:「邀請諸位前來,決不是要諸位前來領死……」

杜少恆接問道:「那麽,目的何在?」

白衫少年道:「目的很簡單,二十年前,『玉面修羅』杜大俠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少年奇俠,如今,更應該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為當代武林中,極少數頂尖高手之一了。」

「還有嗎?」

「當然還有。也就是為了上述的原因,才派人激使杜大俠前來,咱們共同創造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

假杜少恆笑道:「這一番說辭,倒是頗為動聽……」

白衫少年笑問道:「這位杜大俠,是否願意加盟呢?」

假杜少恆道:「目前,我還未便答覆,首先,我要請教,你老弟,啊!對了,稱呼你一聲老弟,當不至於笑我倚老賣老吧?」

「理當,理當,同時這也是我的光榮。」

「那麽,我首先請教老弟,你所說的驚天動地的事業,究竟是一種怎樣的事業?」

「那自然是獨霸武林的不朽事業。」

「你們這組織,如何稱呼?」

「已定名為天一門,就是唯我獨尊,天下第一門派之意。」

「天一門門主是令尊,還是令師?」

「是家父,也算是家師。」

「令尊上下,如何稱呼?」

白衫少年歉笑道:「這個……很抱歉,暫時還未便宣布。」

假杜少恆接道:「你,年紀輕輕,卻戴著人皮面具,這也有理由嗎?」

「當然有,那是奉家嚴之命,在姓名未公開之前,不許以真面目示人。」

「你們連姓名來歷都不肯示人,又怎能教人家存心跟你合作?」

「只要杜大俠肯誠心加盟,則加盟本門之後,自然會明白一切。」

「好,這些,暫時不談,現在,你該回答這位也算是杜少恆的人,方才所問的話了。」

由於假杜少恆所問的話,也就是杜少恆所須要問的,因而杜少恆一直只是靜靜地聽著。

目前,假仕少恆這一問,自然使杜少恆更加樂得省點口舌之勞了。

白衫少年笑了笑道:「方才這位杜大俠,問的是一連串的問題,為了回答方便起見,我想,還是請你這位杜大俠問一宗,我答一宗,可好?」

假仕少恆點點頭,說道:「說得也是道理,那麽,我先行請教,你我之間,究竟有何仇恨?」

白衫少年道:「據我所知,似乎談不上有甚仇恨。」

「即然談不上有甚仇恨,為何要劫持我的老母和妻子?」

「杜大俠如何斷定,令堂、令正,和令公子等,是本門所劫持?」

「我是根據太白酒樓,和那個裝瘋子的獨眼老太婆的事實,而作此假設。」

「我不能不承認,你這一大膽假設,是猜對了,不過,有一點我必須予以更正,那就是令堂等人,不是被本門劫持,而是受到本門的保護……」

「保護也好,劫持也好,先告訴我,他們目前在何處?」

「這個,只有家父才能回答,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杜大俠,他們叄位都過得很舒服。」

杜少恆忽然插口冷笑道:「年輕人,如果你我易地相處,你會相信這些話嗎?」

白衫少年苦笑了一下道:「杜大俠不肯相信,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不等對方接腔,又立即接道:「看情形,二位好像都是真的杜大俠似的……」

杜少恆冷然一笑,介面道:「這些,與你不相干!」

白衫少年笑道:「是的,這些,似乎與我不相干,只要二位中有一個是真的杜大俠就行了。」

話鋒略為一頓,又含笑接道:「二位,你們的問題,都已經獲得解答了,是否也該回答我的話了呢?」

假杜少恆搶先說道:「有關加盟你那天一門的事,我不予考慮。」

杜少恆也立即接道:「我也一樣。」

白衫少年精目寒芒一閃,冷然接道:「我不妨坦白告訴你們,你們既然進了這古墓中,除了加盟本門之外,已別無他途可循。」

假杜少恆冷笑道:「你這狐狸尾巴,早就該現出來才對……」

白衫少年截口冷笑道:「杜大俠,難道你不想和家人骨肉團聚嗎?」

假杜少恆忽然飛身而起向白衫少年疾射而去,口中並怒叱道:「擒住你這小雜種,不怕老的不出來……」

但他這迅電奔雷似的攻勢,被白衫少年身邊的葛衫老者接住,立即展開一場精彩絕倫的惡鬥。

雙方拳來腳往,一時之間,居然顯得斤兩悉稱,難分軒輊。

假杜少恆搶先出手,杜少恆本人,倒反而像是一個局外人似地,冷眼旁觀起來。

當然,他這種態度是有作用的。由於假杜少恆冒充他,幾乎已到了天衣無縫的程度,而且,由表面上看來也似乎的確是是友非敵,完全是一番好意。

但杜少恆是老江湖了,深知人心險詐,江湖上鬼域技倆層出不窮,披著偽善的外衣,而心存奸詐者,可說是隨時隨地都可碰上。

也由於這些因素,他必須冷靜的靜觀發展,看情形再決定自己應該採取的行動。

這一冷眼旁觀的結果,卻使得他更為困惑了。

因為,那位假杜少恆的武功路數,也和他完全一樣,此刻使的是怕杜家「魚龍掌法」。

這種掌法,有一個特徵,刁鑽、滑溜,令人防不勝防,威力極強,卻也是最難練的一種掌法。

而目前這個假杜少恆所使的「魚龍掌法」,其純熟程度,幾乎已與杜少恆本人不相上下了,據他的估計,至少已有十五年以上的火候。

像這情形,試想,怎不教社少恆愈來愈感到困惑呢?

至於那葛衫老者的情形,也使得他大惑不解。

因為,葛衫老者所使的掌法,看似平凡,但實際上,卻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效,饒是假杜少恆的「魚龍掌法」幾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但一時之間,卻是奈何他不得。

而更便杜少恆暗中震驚的是,憑他江湖閱歷的豐富,竟然看不出那葛衫老者的一點武功路數來。

其餘的人也都屏息凝神,目不稍瞬地靜坐觀戰,一時之間,除了惡鬥中的兩人的拳腳所帶動的風聲外,整個大廳,沒有一絲雜音。

二十招一過,那葛衫老者才呵呵大笑道:「身手高明,『魚龍掌法』使得得心應手,看來這位必然是真的杜大俠了。」

假杜少恆清叱一聲,道:「廢話,我本來就是真的杜少恆。」

葛衫老者道:「杜大俠,既然咱們在拳腳上分不出高下,只好在劍法上一決雄長啦!」

假杜少恆冷笑道:「別向自己臉上貼金,你能接下我百招,再談其他。」

葛衫老者笑道:「也好,老朽一定捨命奉陪……」

那灰衫老者,忽然起身走向杜少恆身前,含笑說道:「這位杜大俠,咱們也活動活動如何?」

杜少恆冷然一曬,點首說道:「在下正有同感……」

但他的話聲未落,司馬元已插口說道:「杜大俠,這一場讓給我……」

話聲一落,立即飛身向灰衫老者撲了過去,口中並歉笑道:「在下有請了!」

灰衫老者一面揮掌迎敵,一面笑道:「也好,也好……」

這兩位一經交上手,其精彩程度,比起假杜少恆與葛衫老者那一組來,似乎尤有過之。

灰衫老者的武功路數,與葛衫老者如出一轍,而司馬元掌法的神奇,也同樣使杜少恆看不出路數,只有莫測高深之感。

這情形,使得杜少恆心中苦笑著:「在這短短不到一個對時之內,碰上這麽多的武林異人,和不可思議的奇神事故,看起來,如今的洛陽城,可的確是變了……」

片刻之間,灰衫老者與司馬元也激戰了二十多招,不分勝負。

灰衫老者禁不住揚聲笑道:「少主,您都看到啦!」

白衫少年點點頭,說道:「不錯,我都看到了。」

「屬下恭喜少主,又添了二員猛將。」

「唔……只是不知道另一位杜大俠的情形如何?」

「我想,決不會差到哪去。」

那位被稱為「軍師」的中年文士,忽然插口笑道:「少主,且由屬下考他一下如何?」

白衫少年笑了笑道:「可以……」

那中年文士目注杜少恆笑道:「杜大俠,請吧!」

於是,這兩位也展開一場龍爭虎鬥。

那中年文士的身手,顯然猶高於灰衫老者與葛衫老者。

但杜少恆表現得很從容,也是打成平手。

當然,他使的也是家傳的「魚龍掌法」。

與前面兩組比較起來,杜少恆的這一組,更有一個特色,那就是雙方都表現得很從容豫暇,使得冷眼旁觀的白衫少年,竟然看不出來,他們兩人,究竟是已盡了全力,還是隱藏了部份實力?

叄組人員分叄個角落惡鬥著。

好在這大廳相當寬敞,雖然有六個高手在惡鬥著,卻仍然可以放手盡情發揮。

葛衫老者與假杜少恆的惡鬥已超過七十招,但叄組人員仍然都是一個不勝不敗的膠著狀態。

那中年文士忽然揚聲笑道:「恭喜少主,這位杜大俠,顯然比另外二位更為高明。」

白衫少年蹙眉苦笑道:「只是,不知哪一位才是真的杜大俠?」

中年文士道:「管他誰真誰假,咱們照單全收就是……」

白衫少年含笑點首道:「對對……照單全收。」

只聽那假杜少恆忽然大喝一聲:「百招之數,只剩五招,你要小心了!」

那葛衫老者冷笑道:「有甚麽壓箱底的功夫,儘管使出來……」

他的話說得很豪放,但行動卻恰好相反,話沒說完,人已一個倒縱,隱入旁邊的黃綾帳幔之中。

而且,他們叄個人都似乎事先已有默契,葛衫老者才隱入黃綾帳幔之中,另外的灰衫老者與中年文士,也如響斯應地,採取同樣的行動,各自虛發一招,飛身而退。

由於那叄位行動太過意外,而黃綾帳幔之內,情況莫測,因而杜少恆等人都未便貿然追擊,而一時之間為之一呆。

也僅僅是這剎那之間的一呆,大廳中劇變又生。

只聽「嘩啦」一聲,叄一隻巨型鐵籠電疾罩下,剛好將杜少恆等叄人,分別困於叄個不同的位置。

杜少恆等叄人既已受困,那中年文士等叄人也由黃綾帳幔內走出,一齊向白衫少年躬身施禮,道:「恭喜少主,大功告成……」

杜少恆等叄人無暇去看對方在表功,只是各自打量著那隻將自己困住的巨型鐵籠。

那是用兒臂粗的鐵條所構成,徑約一丈,高約丈五,估計插入地下的部份,至少也在五尺以上,少說點,這鐵籠的重量,也在五千斤以上。

像這情形,要想憑自己的力量脫困而出,不管你武功有多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旁邊還有強敵在監視著。

因此,儘管被困的叄人心中都很焦急,但外表上卻表現得很鎮靜,各自以冷眼向對方打量著。

那中年文士目光一掃被困的叄人,含笑說道:「叄位請放心,我們並無惡意,只是要使叄位加盟本門而已。」

那白衫少年也歉笑道:「由於叄位不肯合作,才不得不使點手段,這一點,還請叄位多多見諒。」

杜少恆披唇一曬道:「對一個階下囚,還用得著請求原諒嗎?」

「不!」白衫少年含笑接道:「從現在起,叄位才正式是本門的特別貴賓。」

接著,扭頭向一旁的中年文士得意地笑道:「軍師,你說是嗎?」

中年文士連連點頭,諂笑道:「正是,正是……」

白衫少年精目向鐵籠中的叄人一掃,笑了笑道:「我再補充說明一點,從現在起,叄天之內,叄位都成為我的唯命是從,忠心耿耿的貼身衛士,信不信由你。」

中年文士正容接道:「少主,目前當務之急,是先行確定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社少恆,然後,該儘速稟報咱們門主……」

白衫少年截口笑道:「不忙、不忙,像這等天大的喜事,我們該先行好好的慶祝一番才對。」

「少主的意思是你你?」

「重行排上酒席,並把樂隊叫來。」

「遵命……」

中年文士躬身一禮,倒退著消失於那黃綾帳幔之後。

直到這時,那位假杜少恆才向杜少恆苦笑了一下道:「朋友,不聽老人言,吃虧就在眼前,現在你後悔了吧?」

杜少恆笑道:「究竟是誰該後悔,咱們各自心中有數就是。」

緊接著,卻以真氣傳音問道:「朋友,你究竟是誰?為甚麽要冒充我?」

假杜少恆也以真氣傳音答道:「我是誰,你毋須過問,至於為何要冒充你,你應該想像得到,那是為你好……」

「為我好,我相信,也很感激……」

「先別談這些,現在,你必須聽我的話,如果我們還能脫險的話,暫時由我正面跟他們周旋,你則退居幕後,以便明暗呼應,藉收事半功倍之效。」

「我們還有脫險的機會嗎?」

假杜少恆道:「有的,北六省中最有名的『神運算元』古你,曾替我算過命,也看過相,他說我至少可以活到八十歲,同時,我自己也有這份自信。」

「但願如你所言。」杜少恆苦笑了一下。

在一隊女侍們穿梭奔走之下,很快地將殘席撤走,並重新擺上了美酒佳肴。

當然,席面也由方才的兩桌變成一桌,而兩位杜少恆的傳音交談,也被一陣美妙的樂聲打斷了。

隨著那美妙的樂聲,一隊妙齡少女,各自持著不同的樂器,由黃綾帳幔後面載歌載舞而出。

那隊妙齡少女一共二十四個,年紀都約莫十七八,姿色也都是中上之選。

她們應該算是全裸,身上只有胸脯及緊要所在,系著一片手掌大小的紅綾,襯托上她們那雪白的肌膚,紅白相映,格外醒目,也格外引人遐思。

尤其是輕歌曼舞之間,叄片紅綾隨風揚起,妙處畢露,加上那如林粉腿,美妙身裁,以及聞之心醉的靡靡之音,即使是以坐懷不亂聞名於世的柳下惠處此場合之中,也勢將為之怦然心動。

古墓中的氣溫,與外面的冰天雪地,自然是截然不同。

此刻,加上這批全裸美女的消魂艷舞,更充滿著一片盎然春意。

杜少恆與司馬元二人,臉上一片冷漠,看不出他們有甚麽感受。但那位假杜少恆卻「呸」了一聲道:「一群不知廉恥的狗男女!」

高踞首座,舉杯待飲,臉浮邪笑,目光在那批裸女身上溜轉的白衫少年,呵呵大笑道:

「杜大俠,你這話就不夠意思啦!」

假杜少恆冷笑著:「為何不夠意思?」

白衫少年口沫四濺,侃侃而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連孔老夫子也說,食色性也,所以,我認為,在這方面,人與狗是沒有分別的。」

假杜少恆禁不住笑道:「那我罵你們狗男女,可沒罵錯呀!」

白衫少年笑道:「可是,這等於將你自己也罵在內了,想想你的過去,曾經有多少綺年玉貌的少女,自動向你獻身……」

「你怎麽知道的?」

「自然是傳聞而來,而且,我相信這些傳聞,都絕對真實。」

話鋒略為一頓,又含笑接道:「也許叄位都認為我是壞人,我自己也不否認,不過,我這個壞人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表你一致,心你怎麽想,口中怎麽說,行動上也這麽大大方方的說,不像某些偽君子,假道學,心你明明喜歡得不得了,暗地你也玩得昏天黑地,甚至連他自己的媳婦女兒都玩上了,卻偏要裝出一臉的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去教訓別人,像這種人,才是人狗兩不如的狗男女,連他的祖宗八代都是狗男女。」

杜少恆呵呵大笑道:「年輕人,你這一套理論和作風,我倒是深表贊同。」

假杜少恆卻披唇一曬,道:「這叫作臭味相投,那你就乖乖地做他的貼身衛士去吧!」

那中年文士笑道:「怪啦!兩位杜大俠怎麽自己鬥起嘴來?」

「與你何干!」假杜少恆冷冷地頂了一句之後,又同杜少恆沉聲說道:「這位朋友,你要冒充我,我一見你就不順眼,希望你以後少惹我生氣。……」

白衫少年「哦」了一聲,目注那中年文士道:「對了,軍師,咱們現在該先將真的杜少恆找出來才是。」

「少主之意,是你你?」

「暫時讓他們失去知覺,查驗一下,誰的臉上不曾經過特別易容術的,誰就是真的杜少恆,還有,那塊玉佩,也是證明他們真偽的證物。」

「是是!屬下馬上就去……」

中年文士離去之後,白衫少年才向兩位杜少恆笑了笑道:「二位請儘管放心,我雖然要辨別二位的真偽,但一經辨別之後,待遇上卻並無任何差別,二位同樣都是我的貼身侍衛,也同樣……」

假杜少恆截口笑道:「少自鳴得意……」

白衫少年也截口笑道:「你要是還能脫離我的掌握,我才真的佩服你。」

他的話聲才落,古墓中忽然傳出一串急促的警鈴聲,和叱喝聲。

白衫少年臉色一變之下,立即向那批仍在載歌載舞,卻已露出驚惶神色的裸女們揮手沉喝道:「快退下去……」

一陣尖呼聲中,所有裸女一鬨而散,隱入那黃綾帳幔之後。

也就在這當兒,「軋軋」連響,那分別困住杜少恆等叄人巨型鐵籠,也隨之徐徐升起。

這情形,對白衫少年而言,等於是屋漏又逢連夜雨,只見他臉色一變再變之下,向一旁的灰衫老者厲聲喝道:「趕快進去瞧瞧,是誰吃你扒外,我要活剝他的狗皮!」

叄只巨型鐵籠陷入地下的部份已被吊起,只要再升高尺許,被困的杜少恆等人,就可以脫險了。

偏偏就在這當兒,困住杜少恆的那隻巨型鐵籠忽然再度砸落,深陷地下,另兩隻卻仍在繼續上升。

那位被稱為「軍師」的中年文士也適時趕來,疾聲說道:「娘娘有旨,請少主速避!」

白衫少年疾聲厲言地問道:「抓到姦細沒有?」

中年文士說道:「還沒有,不過,控制中心已經重行掌握住,各處的通道,也已嚴密封鎖……」

這時,假杜少恆與司馬元二人,已就著鐵籠吊離地面尺許高之間,伏地一閃而出。

白衫少年疾聲厲喝,道:「快快截住那兩個……」

中年文士向一旁的葛衫老者一使眼色,簇擁著白衫少年疾退,一面笑道:「少主放心,他們跑不了……」

這些,本來也不過是警訊發生之後,片刻之間所發生的事。

當假杜少恆、司馬元二人脫困之後,長身而起時,整個大廳已寂無一人,只聽到那黃綾帳幔之後,傳來白衫少年的怒喝道:「快傳分舵主來,我要問問他,所司何事,分宮內居然會有姦細……」

語聲漸遠漸渺,各處傳來的警鈴和吆喝聲,也都已停止,這一座本來是烏煙瘴氣的古墳墓,這時才算是恢復了古墓應有的寧靜假杜少恆目光向杜少恆、司馬元二人身上一掃,道:

「二位身上,是否攜有寶刀?」

杜少恆只若笑著搖了搖頭,司馬元卻於搖了搖頭之後,苦笑道:「我如果攜有寶刀,早就取出來派上用場啦!」

假杜少恆道:「這兒臂粗的鐵條,沒有寶刀,是沒法弄斷的……」

杜少恆沉聲說道:「二位暫時別管我,還是快點逃命去吧……」

假杜少恆截口接道:「你別管。咱們叄人同時進來,就該同時出去。」

杜少恆苦笑一下道:「別妄想,我們低估了敵人的力量,我想,與其叄人都陷在這兒,倒不如你們先行設法脫困為是,好在短時期內我不會有生命危險,二位脫困之後,還可以設法來救我……」。

司馬元忽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額角,道:「唉!我真是急昏了頭,為甚麽不立即從地下著手呢!」

假杜少恆笑道:「是呀!咱們快點開始挖掘……」

這辦法是可行的,尤其那巨型鐵籠陷入地下部份,不過五六尺深,憑他們叄個人功力之高,你應外合,共同合作之下,是不消多久,就可以打通的。

也由於這原因,杜少恆也沒再提出異議,並且,叄人立即取出隨身兵刃著手挖掘起來。

一開始挖掘,才知道事實不想像中那麽簡單。

原來地面是以其厚不知幾許的花岡石所你成,只有那鐵籠陷入地面處,預先留好一個與鐵籠大小一致的圓形隙縫。

像這情形,以普通兵刃去挖掘那堅硬的花岡石地面,那是非常吃力而又收效甚微的。

因此,一開始,叄個人的心房為之往下一沉,互相投過一個無聲的苦笑。

一個陰冷的語聲,由大廳頂上傳下:「別枉費心機了!如果這地面能這麽輕易挖通,這個古墓,也就不成其為龍潭虎穴啦!」

假杜少恆冷笑道:「我認為不過是一個蛇穴鼠窩而已!」

那陰冷語聲道:「光是咀硬不管用,你們叄個何妨抬起頭來瞧瞧……」

其實,不用抬頭,即使用他們的眼角餘光,也可以看出,四周的黃綾帳幔在徐徐升起,現出石砌的牆壁和十數道的蛹道口來。

緊跟著,一陣疾面過處,四周火把也隨之熄沒。

杜少恆促聲喝道:「二位請當心,不必再管我了……」

只聽司馬元怒喝一聲:「鼠輩找死!」

假杜少恆也幾乎是同時怒喝道:「賊子敢爾!」

儘管是在伸手不見五指,又是由明乍暗,視力暫時役法適應的情況之下,但司馬元與假杜少恆二人的反擊卻是准而且狠。

隨著他們的怒叱,兩聲凄厲慘號同時傳出,在古墓中四壁迴音襯托之下,顯得格外令人驚心動魄。

暫時之間,形成一片死寂,連彼此間的呼吸聲也聽不到了。

只有那令人聞之噁心的血腥氣,在逐漸擴大中。

大廳頂上又傳下那陰冷語聲道:「那已經脫困的兩個請聽好,立即自動放下兵刃,停止反抗,否則……嘿嘿嘿嘿……」

假杜少恆與司馬元二人沒有任何反應,大廳中仍然是一片死寂。

不過經過這一片刻的緩衝,杜少恆的視力,已逐漸能適應,他已隱約地看到,司馬元與假杜少恆二人,雙雙已長劍護身,迅疾地閃入大廳左邊的一條甫道中。

緊接著,卻傳來一絲細如蚊蚋,但卻很清晰的語聲道:「杜兄你要多多保重,暫時逆來順受,我會設法來解救你的!」

聞聲知人,那是假杜少恆的真氣傳音。

杜少恆在心中苦笑著:「但願你們能安全脫險就好啦!」

忽然,一縷令人聞之心蕩的異香,隨風而至。

杜少恆心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

當他醒來時,發覺自己是躺在一張頗為寬敞的雕花大床上。

室內陳設也頗為豪華,在室頂柔和珠光照映之下,一個年約十七八的青衣侍女,由一旁盈盈站起,嬌聲說道:「娘娘,杜少俠已醒過來啦!」

「哦!讓我出來瞧瞧」隨著這嬌甜而富有磁性的語聲,一串環佩「叮噹」聲過處,一位身著粉紅宮裝的麗人,緩步而入。

這剎那之間,杜少恆已暗中運氣試過,自己的「氣海」穴已被封閉,暫時已形同常人。

好在他已經是迭經大風大浪的憂患餘生,儘管明知自己處境險惡,吉凶未卜,但他卻看得開,反而以平靜的心情,向那宮裝麗人打量者。

她約莫是花信年華,很美,也很媚,體態更是纖你合度,婀娜多姿,說得上是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的長得恰到好處。

那高挽的雲髻上,一移金步輕搖隨著她輕盈的蓮步而顫動,直似凌波仙子,冉冉而來。

這情形,使得這位算得上是曾經滄海,閱人甚多,而又身陷危境中的杜少恆,也不禁暫時忘去一切憂仇地為之怦然心動。

宮裝麗人帶著一陣醉人香風,挨著在床沿上坐下,向著杜少恆美目含神地媚笑道:「杜大俠你認識我?」

杜少恆回答的也頗為技巧:「是啊!好像曾經在那兒見過?」

宮裝麗人笑道:「是嗎?再想想看,究竟是在哪兒見過?」

「哦?我想起來了,是在瑤池王母的蟋桃大會上見過。」

宮裝麗人「格格」地媚笑道:「杜大俠,你將我捧得太高啦!」

「不,我說的是由衷之言,否則,閻王爺罰我下一輩子還打光棍。」

「光棍?有『大情俠』之稱的社大俠,還能算是光棍?」

「為甚麽不能算光棍?除了孑然一身之外,你說,我還擁有一些甚麽呢?」

宮裝麗人俏臉一整,道:「我很榮幸,誤打誤闖,留下來的,居然是你這位真正的杜大俠。」

「應該說是咱們的緣份不淺才對。」

「此時此地,還能說出悄皮話來,你這位「玉面修羅」也實在是豁達得可以。」

「如果我愁眉苦臉,你就能同情我,而放我走嗎?」

「那可不一定,」宮裝麗人淡笑著問道:「你也不問問我是甚麽人?」

杜少恆道:「你是甚麽人,與我不相干,我所急於知道的,是司馬元與那冒充我的人的情況如何?」

宮裝麗人俏臉一沉道:「你可真夠義氣,不問自己的吉凶,卻去顧慮朋友的安危,我問你,那個冒充你的人,究竟是你的甚麽人?」

杜少恆回答得很乾脆:「不知道。」

「不知道,鬼才相信……」

「信不信由你。」

「杜家只有你這個寶貝兒子,也沒有傳人,這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事實,但那個冒充你的人,他的武功路數,卻和你完全一樣,這該如何解釋?」

「你問我,我去問誰?」

宮裝麗人忽然綻顏一笑道:「好,我們且談點別的吧!」

接著,又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你既然不屑問我的來歷,我只好自我介紹一番了。」

「我不反對。」

「我老實告訴你,我是天一門門主的二夫人,也是這兒洛陽分宮的宮主,本門洛陽分舵也得受我的管制。」

「那位少主呢?」

「少主是我的晚輩,在這兒,他也得聽我的。」

杜少恆笑道:「如此說來,你的權威,可大得很呀!」

宮裝麗人道:「可以這樣說,所以,你必須對我特別遷就一點,因為,目前掌握著你生死的,就是我!」

「多謝指點!我可以請教芳名嗎?」

「我複姓公冶,排行十二,以往人家叫我公冶十二娘,但現在人家都叫我娘娘……」

「這娘娘二字,也有解釋嗎?」

「有,因為本門門主自號五絕神君,所以,所有夫人都被稱為娘娘。」

「天一門門主自號五絕神君,那一定是一身而兼具五般絕藝的了。」

「唔……」

「但不知是那五般絕藝?」

「這些,我暫時不會告訴你。」

杜少恆禁不住苦笑道:「你這位娘娘,可真難伺候,不問你吧,你說我不屑問你,問起你來,卻又故裝神秘。」

公冶十二娘淡淡地一笑道:「隨你怎麽說吧!」

接著,一整神色道:「杜大俠,現在談談有關你今後安危的問題,希望你有問必答,而且要誠實。」

「問出來試試看?」

「最近這二十年來,你呆在哪兒?幹些甚麽?此行到洛陽來,目的何在?」

杜少恆苦笑了一下道:「你既然深知我的過去,當知道我是一個滿身孽債的人,所以,這二十年來,我除了以練武來打發日子以外,主要是在閉門思過,至於此行回到洛陽來,自然是志在探望我的老母和妻子,這回答,你滿意嗎?」

公冶十二娘也苦笑了一下道:「這些,你說了還是等於沒說。」

杜少恆道:「但我說的,可字字真實。」

公冶十二娘注目問道:「那慾望香車,是不是你弄的玄虛?」

「不是。」

「你見過那慾望香車嗎?」

「基於好奇心理,我正想見識一番,可是,卻始終緣僅一面。」

公冶十二娘黛眉緊蹙,沉思著自語道:「這輛慾望香車可也真怪,別的地方很少去,卻偏偏要在我的轄區內巡遊,難道是沖著我而來的!」

杜少恆問道:「你也見過那慾望香車?」

「沒有。」

「那香車主人,是否找過你這位分宮宮主的麻煩?」

「也沒有,而且,最近一兩個月,已很少聽到那慾望香車的傳說了。」

「那你怎麽懷疑那香車跟我有關。又怎能斷定那是沖著你來的?」

公冶十二娘苦笑了一下,門外傳來侍女的語聲道:「啟稟娘娘,少主求見。」

「請他進來。」

隨著話聲,那白衫少年緩步而入,向著公冶十二娘躬身施體,道:「參見二姨。」

公冶十二娘微微點頭,說道:「免禮,請坐!」

「謝二姨!」

白衫少年雖然是按照他們的家規行禮如儀,應對之間,也中規中矩,但是目光與神色之間,不但對他的這位「二姨」沒有尊敬,反而有幾分輕佻的意味。

公冶十二娘卻是一本正經地,注目問道:「姦細抓到沒有?」

「回二姨,姦細還沒查出來。」

「那位冒充杜大俠的人和司馬元呢?」

「也沒查出來,那兩個,很可能是獲得姦細的掩護,躲在哪一個隱蔽場所,也可能已經由某一條秘密通道逃出這古墓了。」

「逃出古墓?可能嗎?」

白衫少年苦笑道:「二姨,這是宋分舵主的忖測,起初,我也不相信,但經過實地搜查之後,我也有點相信起來了。」

「此話怎講?」

「因為,原先我們認為是死巷的很多不重要的甬道,經過仔細查察之後,證明那都是有作用的,而且,還好像是按甚麽奇門陣法排列,因此,我們也不敢再行深入,以免誤陷陣法之中。」

公冶十二娘盛眉接道:「這個,不太可能吧,如所周知,漢靈帝不是一個甚麽有作為的皇帝,他死後的陵墓中,不會有甚麽……」

白衫少年截口笑道:「二姨,請別忘了,這陵墓年代又久,很可能在我們之前,已有過江湖的高人在這兒經營過。」

「唔……這倒是有此可能。」公冶十二娘忽有所憶地,注目問道:「奇門陣法,應該難你不住呀?」

白衫少年苦笑了一下道:「二姨你是知道的,神君雖然督促甚嚴,但偏偏我對這一門學問沒有興趣,所以,到目前為止,我懂得的,只不過是一些皮毛。」

公冶十二娘似笑非笑地,道:「書到用時方恨少,現在,你體會到這滋味了吧?」

「二姨,別揭我的瘡疤,好嗎?」

「難道說,為了這點事情,還得請神君親自來一趟不成?」

「是的,如果不是外面天氣太壞,我已經準備將飛鴿發出去了。」

公冶十二娘俯首沉思,沒接腔。

白衫少年目光一掃杜少恆,然後向公冶十二娘笑了笑道:「二姨,這位杜大俠……」

他,有點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公冶十二娘俏臉一沉道:「怎麽,你還不死心?」

白衫少年苦笑道:「二姨,一切都已準備好了,而且,張神醫還說,像現在這種天氣,是最適於施行那種特殊手術……」

公冶十二娘截口冷笑道:「我可不管他甚麽張神醫李神醫……」

「二姨,你這可是為難我啦!」

「這與你何干?」

白衫少年苦澀地一笑道:「二姨,你當明白,我是奉神君之命行事。」

公冶十二娘道:「別拿神君來壓我,你也該明白,神君最愛聽誰的話?」

「這是說,二姨要向神君要求,將杜大俠留在身邊啦。」

「不錯,」她卻表現得非常自然,好像將一個陌生的男人留在身邊,是一宗極為平常的事似的。

白衫少年的妒意表現言語中了:「二姨,你這是何苦來?你曾經想過嗎?杜大俠已經是中年人了。」

公冶十二娘冷然接道:「這與你何干!」

接者,又黛眉一揚道:「我就是喜歡中年人那股子善解人意的體貼勁兒,不像毛頭小夥子,只知道自己的須要和滿足自己。」

話鋒略為一頓,又似笑非笑地接道:「再說,你那位神君父親,不也是中年人嗎?」

白衫少年尷尬地一笑道:「可是,我看得出來,你並不喜歡我父親!」

公冶十二娘截口笑道:「這些你至少要等十年之後才能懂得,別打擾我了,走吧!」

白衫少年站起來道:「好!我走,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你的要求,神君是不會準的。」

「我有自信,他不準也得准?」她目送白衫少年帶著一臉苦笑離去後,才向杜少恆笑問道:「怎麽樣?已經見識到我的權威了吧?」

杜少恆淡然一笑,道:「如果能容許我說一句老實話,你方才趕走那年輕人,憑的不是權威,而是色相。」

公冶十二娘截口笑道:「權威也好,色相也好,總而言之一句話,在本門中,能使少主俯首聽命的,除了他的生身父母之外,我是唯一的一個。」

「你真了不起!」

「不要譏笑我,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是感謝你將我留在你身邊?」

「也感謝我救了你一場劫難。」她,一頓話鋒,才正容接道:「你知道那位張神醫的來歷嗎?」

杜少恆道:「這年頭,浪得虛名的神醫太多了,我哪能知道那麽多……」

公冶十二娘道:「但這位張神醫可不同,他本來是漢代名醫張思邈的後裔,家學淵源,兼以福緣深厚,於無意中獲得漢末神醫華陀所遺留的一本秘笈,再加上神君所傳授的絕代武功,目前,不但醫術獨步江湖,也是本門神君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杜少恆「哦」了聲道:「方才那年輕人就是準備叫張神醫替我動一次特殊手術?」

「不錯。」公冶十二娘點點頭,道:「動過那種手術之後,你武功依舊,但記憶消失,變成一個只有聽命行事的活死人,你想想看,這後果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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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組生死斗 一片真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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