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跟我走吧
秋風在吹，秋雨在下，第二劍站在雨中，但此時的雨水，卻已經變成了她的劍。
這是她的領域。
葉劍藏看著她，笑了笑，忽然問道：「夠了嗎？」
第二劍看了看四周，看著四周如吐氣金魚般的人群，卻聽不到吐泡的聲音，她沉默了一下，然後道：「還有點不夠，不過可以試一試。」
「那就試試。」
「好！」
說著，她便放下了手中的傘。
傘落，於是柄中劍出，於是便萬千秋雨隨劍而出。劍勢如虹，並無滔天氣勢，正如這綿綿的秋雨一般，潤物無聲，卻無孔不入，瞬間籠罩葉劍藏的全身。
於是樊籠，頃刻便化作了水牢。
而布下樊籠的那個人，便成了畫地為牢的人。
秋風秋雨秋煞人，這便是第二劍最強大的一招：秋殺！
她一出手，便已是全力。
高手過招，一招足以見高下，又何須太多花哨華麗的鋪墊？
「哈哈哈……你的劍，和你的人，一樣的有意思！」長笑聲中，葉劍藏感受到她的決然，也感到十分滿意，於是手中秋水嗆然出鞘，然後豎於身前。
他的手很穩，他的劍也很直，看上去就像一個「一」字。就在秋殺及體的那一刻，這個一字便陡然綻放強光，然後變得十分粗大，就像一扇門板。
豎著看是門板，但若橫著看的話，那就是堤。
河堤的堤。
河堤可以行人，也可以拒水。
然後，葉劍藏便前跨一步，巨劍斜拖身後，迎著秋雨向上一撩，再微微一旋，然後順勢下劈。
一撩，一劈，就形成了一個「x」。
x，代表否定。
如今，葉劍藏就是用這個x，對那場秋雨說：此路不通，請回。
頓時，秋雨倒卷而回。
它當時是怎麼來的，此時就是怎麼回。
第二劍瞳孔微縮，傘中劍急顫，舞起一團劍光如銀花綻放，化作萬千清影迎向秋雨。然而秋雨去時是她的雨，回時卻已換了個主人。如今又在樊籠之內，哪怕傘中劍舞到出花，又哪裡接得住？
但接不住，也得接，因為接不住，就得死。
還好她手中除了劍，還有傘。
傘，本來就是擋雨之用，此時以傘擋雨，當然天經地義。
於是她便撐開了手中的傘。
只聽滴滴嗒嗒的一陣亂響，秋雨打在傘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在面紗之後，第二劍的臉色有點發白。這把黃紙傘陪了她很多年，也為她擋過很多雨。在以往，無論風多急，雨多疾，這把黃紙傘都會撐立在她的頭上，為她遮風擋雨，數十年如一日，風雨無悔。
但是如今，她卻忽然發現……擋不住。
倒卷而回的秋雨，太急，也太大，傘……擋不住。
嗤的一聲，一滴雨珠穿透傘面，滴落在第二劍的面紗上，卻仍不肯停歇，帶著衝勁前進，最後終於化作水汽，透過面紗，灑落在面紗后的臉龐。
吹面不濕，只感微涼。
葉劍藏收劍而立，於是風停雨歇。
但來自二人之間的風雨是停了，來自天上的雨卻仍在落著，第二劍依然持傘於身前，任由雨水沾濕她的身軀，頗顯寂涼。
良久，她終於回過神來，收起傘，收起劍，然後說道：「果然不夠。」
「嗯，的確。」葉劍藏道。
樊籠忽然消失，風聲伴著秋雨傾灑進來，但此時，所有人都已經沉默了，因為震驚而失聲。
第二劍……也敗了？
她臨陣破境，直升七階中期，她以秋雨為劍，傾灑大地……這樣的第二劍，居然也敗了？
果然是葉大少爺！
緊接著，歡呼聲衝天而起，第二劍果然也敗了！
是的，是果然，而不是居然。
這麼久以來，人們已經習慣了葉大少爺的酷，葉大少爺的帥，以及葉大少爺的劍。
他的酷，無人能及！
他的帥，無人可比！
他的劍，戰無不勝！
如今，自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的第二劍親自出手，親自使出她最強大的秋殺，卻果然也敗在葉大少爺的手中！
歡呼聲中，第二劍腳步輕移，來到解劍池旁。
因為這是解劍池，所以，既然敗了，那便自當解劍，這很合理，這也是規矩。
忽然一隻手伸出，接過了那把傘，第二劍頓時止步，然後抬頭，不解問道：「何意？」
「我不要你的傘，我要你的面紗。」葉劍藏笑道。
第二劍忽然沉默了起來。她的身軀輕輕顫抖，她的傘也在輕輕顫抖，半響，她才開口問了一句：「你養我？」
這句話問得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但葉劍藏卻笑了笑，仿似早有預料，只是點頭道：「嗯，我養你。」
「但我不會花錢，所以我很窮。」
「沒事，我有的是錢。」
天下間，恐怕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把這句話說得比他更加理直氣壯、更加理所當然了。
聽到這句話，第二劍便再次沉默了起來，身軀卻忽然顫抖得更加厲害。
她的劍很細，她的腰也很細，堪盈一握，在秋風之中微微顫抖，雨水灑落在她的身上，似乎不勝涼風的嬌弱，我見猶憐。
葉劍藏撐開了那把黃紙傘，遮住了頭頂的雨，然後伸出手去。
輕輕一揭，傾國傾城。
「很好……不是我想象中的老太婆……」他有點失神，旋即一笑：「那你以後，就跟我走吧……我吃飯你吃飯，我吃粥……你也吃飯……當然，英俊睿智如我，不可能會吃不起飯的……」
「好。」
於是持傘而行，漫步雨中，只留一地秋風，以及滿臉獃滯的人們。
……
……
就在那一場秋雨里，青龍居再次閉門謝客，界劍池依然在，但那個黃衣少年卻已經消失了。
與之一起消失的，還有青雲榜上三十年的傳奇與神秘。
其時，剛好半年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