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災

第一章 天災

錢塘江口正肆虐著超狂-風,指粗驟雨支支如利箭穿射江面,卷帶烈風橫掃四面八方,江洪濤濤滾掠,擠向反衝海嘯狂濤,直若狂龍斗怒蛟,撞得浪花一幕幕暴天掠地,岸邊腿粗柳樹受之不及,紛紛齊腰折斷,渡口船支更落浪中巨盆,硬被搗過來涮過去,不斷相互撞擊,較瘦小,腐舊者皆因不耐撞擊,因而裂艙進水,甚至翻覆沉沒,或有逃避不及之船家,全數落水,在幾聲慘叫掙扎后,照樣滅頂。

六月飈風在狂肆虐下,縱是巨船,亦顯得渺小,無助而危機四伏,尤在三更半夜出航,更若鬼哭神號,身臨地獄,與玩命無異。

「聖興號」的確拚過老命想出航,然在飈風逼迫下又折返錢塘江口,隨狂風驟雨起伏搖晃著。

「聖幫」船運發達,操船撐舵好手亦不在少數,然此時卻只能勉強維持巨船不沉,無法再出航,船員不斷與巨浪搏鬥,只求平安無事。

領航者年約五旬,一身錦袍,原是高高在上的「聖幫」掌門左海瑞,此時卻顯得驚惶失措,直叫著:「船隊可回?船隊可安全?有消息么?」

面對暴雨密布,濤濤巨浪,根本瞧不清五丈遠近事物,無人能回話。

左海瑞仍鼎立船頭,憑著多年的修為功夫抵擋暴雨吹擊,他已一身濕透,仍不肯放棄搜尋,復又喊來「聖興號」護法高蛟,問道:「高魚不是去搜了?怎麼會沒消息?」

高蛟年約四十,平頭勁臉,留有短鬢,身材壯碩,出航喜穿黑背心,故曬得一身黝黑,其能當上「聖興號」護法,皆因其航海技術一流,水功到位,乃聖幫不可多得好手,故被倚重,高魚乃其弟,一身水功更了得,專長於險中救難,此次聖幫船隊出航,突逢飈風,高魚見已被指派前往救助,左海瑞故有此一問。

高蛟未見弟弟,怎知消息,然情況惡劣,他亦頗為擔心,道:「若有消息高魚必定能處理,聖爺何不請回,毋需在此冒險。」心想若飈風仍不停,引起真正海嘯,恐連巨船皆不妙,掌門身系全幫安危重責,實不宜冒此險。

左海瑞急切道:「不成不成,此次航程事關重大,我一定要等到消息,能不能再出航?」

高蛟道:「都已出航三次,全被迫回,除非用羊皮氣球筏,否則巨船根本行不通。」

左海瑞不禁泄氣道:「可有羊皮氣球筏?」

高蛟道:「萬萬使不得,操此筏,得有我弟弟那種水功夫才行,聖爺請稍安勿躁,何不先回,畢竟一趟船出事,於聖幫來說,應該挺得住。」

左海瑞急道:「你不懂,此趟船關係重大……」忽又覺得不能多說,道:「退去吧,一有消息,立即回報,不論是哪艘船,我都希望不要出事。」

高蛟應是,拱手而退,心頭卻納悶不解,憑聖幫財力,縱使五艘船全都沉了,亦應非啥大事,何況以前也遭受暴風雨,沉了七艘,也未見掌門急成這個樣子,難道船中另有值錢貨?

否則以米糧,銅礦等物,有何好急的?他想問,卻因身分,不敢開口,且走一步是一步。

狂風暴雨中,復又掙扎一更次,忽見海面上浮出羊皮氣筏,隨浪湧來。

高蛟深知弟弟回來,登時回報,左海瑞急切奔往左船側,直道人呢人呢?皮筏一片空白,不見人蹤,高蚊道:「如此巨浪,高魚必定躲入水底,以減少波擊,除了換氣他是不會浮出水面。」

話方說完,忽見船邊巨浪擊后,一黑影如飛彈魚射而出,正是高魚,他已距船不及十丈,輕功再騰,彈掠上船,其身著一身黑水靠,和哥哥一樣壯挺,身材卻顯得更修長,靈敏如魚,五官不大,但勁中帶秀,耳朵卻大得出奇,且可晃動,亦可罩護耳洞,確是潛水好材料,他方上船,兩耳不停晃彈水珠,但因事急,立即拜禮道:「回聖爺,五艘船恐全數沉沒。」

左海瑞乍聞,臉面抽變道:「當真?你可搜仔細?」

高魚道:「百里之內已無船支,除非他們早巳趕往鎮江,否則無一倖免。」

左海瑞急切道:「怎麼會在鎮江?完了一切都完了……該怎麼辦才好?」急得四處踱步,任暴雨烈擊衣臉,仍不知閃避。

高魚道:「船是沉了,但沉到海底,若有貴重物品,待風平浪靜,再撈不遲。」

左海瑞目光一亮道:」你有把握撈著?」

高魚道:「船身未解體,大約有五成機會,但若解體,恐難度較高……」

左海瑞又顯失望:「如此重物,若下沉撞擊,豈無解體之理。」

高魚,高蛟相問何物,但幫規甚嚴,掌門不說,無人敢問。

高蛟見聖爺失魂落魄,在此狂風暴雨情境,恐有意外,遂道:「聖爺請回吧,船已沉,搜索該告段落,其他事,待雨過天晴再設法如何?」

左海瑞知已無計可施,縱是失望卻也得打起精神穩住一切,深深吸氣,暗道:「一切待奇迹了。」轉向眾人道:「回航吧,此事不準走漏任何消息。」

高蛟,高魚等人同聲應是,立即調動船舵,順著巨浪駛往專用港口避難。

高魚則解下右臂繩索,不斷扯收,終把羊皮氣筏拖上船面,他原以繩索和氣筏相連,故能在濤天巨浪中來去自如。

巨船行地往專屬港口左海瑞匆匆下船,直奔暗處。

港口風浪較小,巨船不再顛晃,高氏兄弟讓手下休息,兩人卻滿頭霧水,猜不著沉船所載何物,聖爺怎麼如此焦切?難道此事將危害聖幫安危?然高氏兄弟仍對聖幫信心十足,畢竟百年來大風大浪皆已安然度過,何在乎此次小事一件。

左海瑞甚快返回聖幫杭州總壇。

書香世家般古樸宅院,瞧不出王公貴族式顯眼豪華建物,唯一能感覺其氣勢者,乃其佔地數甲之森森寬廣庭園。

左海瑞升任掌門已有五年之久,他和哥哥風格迥異,較為浮華,故在東院另籌海瑞樓,乃聖幫最豪華者,他正於海瑞樓密室,找來老總管郭良儒,會商大事。

郭良儒已逾六旬,一身儒裝,鬃髯飄逸,極顯智慧,其乃繼承父親郭德為聖幫總管,不但輔佐前任聖爺左海寧有功,左海瑞亦留在身邊所用,可謂世襲,故對聖幫瞭若指掌,且忠心耿耿。

郭良儒見得左海瑞一身濕漉未換,即喚來自己,知必有大事,不敢怠慢,立即追問道:

「出了何事?」

左海瑞一臉的蒼白道:「大事,運往鎮江的船沉了。」

郭良儒道:「航運走久,多少遇風浪,沉它幾艘,並不足以傷根本,聖爺莫要太驚慌自責。」

左海瑞道:「你有所不知,船表面運糧,鐵沙,銅礦,暗地裡,運的是黃金。」

郭良儒登詫道:「黃金?有多少?」

左海瑞道:「庫存貨,足足三船,數千萬兩。」

郭良儒駭道:「數千萬兩?」

左海瑞蒼老著白臉點頭道:「都沉了……」

郭良儒立身而起,心肺怦動:「聖爺玩笑可開大了,要運如此多的黃金,至少也該跟屬下商量商量,一次失去數千萬兩,就連大清皇朝的皇帝也受不了,此舉已危及聖幫存亡,您可知道?」

左海瑞嘆道:「我當然知曉,當時之所以想運走,乃是鷹幫最近在杭州活動頻繁,我想鎮江或海寧乃我派秘密大本營,將黃金藏在那裡,必能更安全,由於此事越隱密越好,故未和你商量,誰知老天故意找碴唱反調,來個大天災,落得如此局面,此實所料未及」。

郭良儒嘆道:「如此巨額損失,就算努力十年也未必彌補得了,何況全是現貨,如此失金,要是有突來大銀票兌換,咱根本拿不出來,聖幫隨時會倒。」

左海瑞道:「有何方法好收拾,你替我拿個主意。」

郭良儒道:「能打撈尋著?」

左海瑞道:「恐怕得一段時間,且只有五成機會。」

郭良儒知大海撈物,並非易事,然失此重金,的確危及聖幫根本,盤算過後,仍覺棘手道:「看來只有把消息壓下去,以聖幫信譽撐著。只要不引起恐慌,來個全國兌現,也許可以撐過此次災難。」

左海瑞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例如向關係事業或他人調銀子周轉周轉?」

郭良儒道:「不妥,不妥,此時此刻若四處調款,必定引起疑心而穿幫,一切以穩住陣腳為優先。」

左海瑞在無計可施之下,唯聽此意見,決心隱瞞此事,郭良儒為免讓其泄底,催促快快更換濕衣,左海瑞亦知輕重,立即奔往其住處,換得乾淨綉金錦袍,恢復威嚴氣勢,原以為此事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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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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