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月鏡花
第二天,白元秋便向花無缺鐵心蘭道別,婉拒了鐵心蘭再留幾日的建議,飄然離開了。
卻還未到回歸系統的時候。
以她目前的任務等級,在完成主線任務之後會有100天的獎勵時間,可以選擇在任務世界消磨這段獎勵時間,也可以選擇呆在系統空間,但這100天未必能全部獲得。
以之前的任務為例,花無缺的亂入提升了她的主線任務難度,本來滿分為1000積分的任務提升到了2000積分,根據經驗分析,能完全獲得額外的1000積分的隱藏條件應該是成功擊敗花無缺,而不是毒發后被花無缺拎回來。之前的基礎主線任務,完美達成的話可能需要解決掉最終boss江別鶴,白元秋雖然覺得自己應對的不賴,可是系統的評價很是一般,兩邊一扣,她拿到手的就只有1400分了。之前獲得五絕秘籍任務的完成度倒是比較高,1000積分中獲得了900積分,系統一綜合,給了她76天的基礎獎勵天數,剩下的24天,每天10積分可兌換。
白元秋選擇了兌換。
這樣她在回到水鏡月花之前,還有100天的自由支配時間。
時漸入冬。
樹上最後掙扎的枯葉終於墜下,風中呼嘯著霜寒之凌冽,白元秋買了一蓬船,順著長江漫無目的飄蕩,她的家鄉本不在這個世界上,去哪裡都是一樣。
白元秋並不苛求自己時時刻刻都要努力練功,反正這次的世界她武功大漲,倒不如隨性而為,穩定心境。
天空中飄起了雪。
這是一年的初雪,細細的雪花入水即溶,一些星星點點深沉了衣衫的翠色。漁舟唱晚,雪天的夕陽紅的灼燒了雲彩,白元秋的小船混入歸家的漁人中,隨他們停了岸。
周圍的人-大多是粗豪的漢子,大說大笑,「海家班」三個字多次傳入耳中,白元秋心中一動,便想去瞧瞧。
一瞧便瞧見了熟悉的人。
江小魚已經不叫江小魚了,他現在是海家班裡一個表演翻跟頭的藝的人,別人都喚他海小呆。
他似乎是收到了嚴重的打擊,雙目空洞無神,臉上滿是泥污,衣服也髒兮兮的,傻傻楞楞,初見時明亮狡黠的眸子黯淡無光,他在痛苦嗎?
為人所迫,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的逃走。
偷偷藏身於低下的雜耍班,和這群只有今天沒有明天的賣藝人混在一起。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他有朝一日,是否能重新煥發光彩。
他知道鐵心蘭在苦苦思念著他么?
白元秋斂目輕笑。
雜耍到了尾聲,海家班的人利落的收拾著傢伙,撿起地上的銅錢,圍觀的人群慢慢散去。
江小魚慢吞吞的停下翻跟頭的動作,跟那群粗豪的漢子混在一起。
他彷彿在發愣。
白元秋默默的等著。
半夜,一條人影悄無聲息的離開海家班的大船。
那是江小魚,他停在一個無人的江岸邊,居然是在練武功,「五絕秘籍」里的功夫。
白元秋隨停下,身子一搖,拉進了和江小魚的距離,注目笑道:「江小俠這次是真沒發現我,還是假裝沒瞧見?」
今夜並不黑暗,雖無月光,天際卻是一片微紅。
她毫無掩飾,笑吟吟的站在那裡,江小魚瞎了才看她不到。
但江小魚就像真的瞎了一樣,苦苦的練著武功,他好像真的傻了。
白元秋等了很久,江小魚是真的視她如同空氣,便足下一點,如同一道輕煙落到江小魚面前。
江小魚忽然不動了。
他發現,白元秋隨便的一站,居然氣息圓融,毫無破綻,他的任何招數都無法施展,一切角度全被封死,連無視她也不行。
笑已成了冷笑。
冰涼的汗順著脖子流下來。
江小魚發現自己從未了解過面前這個人,從一開始白元秋就對他釋放出了足夠的善意,她性格溫和,被他怎麼冷嘲熱諷也不生氣。
她武功很高,能攔下花無缺對他的追殺,也足夠聰明,她看得出江別鶴的計謀,江小魚本以為已經足夠看重她了,沒想到卻還是小瞧了她。
江小魚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面前這個女孩子,可能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可怕。
白元秋出手的足夠慢,一招一式清清楚楚,但江小魚竭盡全力,竟無法逃離她的掌風範圍。
既然不能逃,那就戰!
江小魚感到自己胸腔里的熱血再一次燃燒了起來,悍然朝白元秋擊出一拳!
他擊中的只是虛影。
背後傳來一陣大力,江小魚瞬間被打飛出去,飛至江上,白元秋掌勢所轄內力卻陡然一降,江小魚重重摔進江邊的泥潭裡,他實在不知道白元秋是怎麼來到他身後的。
他翻身躍起,身法比剛剛更加迅捷,雙掌齊出,生生擊向白元秋的胸膛。
白元秋笑道:「勉勉強強。」
又是被擊飛。
……
來來回回,江小魚已經記不得他摔倒了多少次,他全身的骨頭都彷彿被碾碎一般,每一條肌肉都叫囂著要休息。
卻還不能停。
江小魚咬著牙爬起來,白元秋依舊面帶笑容,他沒爬起來前,她便也不出手,可他剛剛爬起,卻必然被她重重擊落。
白元秋一襲淡青色的衣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江小魚再一次掙扎著爬起來,還未完全站起,就又摔進泥里。
這次白元秋根本沒有出手。
江小魚已經接近極限。
他聽到白元秋嘆了口氣,道:「這也還罷了。」
一柄流光華燦的長劍,倏然出現在白元秋手上,她一晃退開十數丈,執劍身前。
青衣少女陡然顯出種如臨深淵的氣勢,面容陌生的江小魚彷彿從未見過她。
劍訣起手,一劍刺出。
明亮的劍花在她手中綻開。
今夜沒有月亮,此時卻分明是降下了一天如水月色。
皎潔柔和,極動處顯出了極靜。
白元秋的身形與劍光融為一體,劍光清然,如月之輝,颯颯然然,忽忽柔光碎開,劍轉流華,虛空破影,艷開一夜初雪。
半空中數不清的劍影,以江小魚的目力,居然分辨不出哪一劍在前,哪一劍在後。
夜深雪飛揚,白元秋劍氣外放,無一點雪花能落入她的劍光中,江邊的枯枝碎草為風所動,甫一接觸,就為劍氣絞碎化為浮沫。
江小魚從未見過這樣的劍,這樣的劍法。
月自清風寒,遠吊孤雲影。
白元秋的武功遠遠不到巔峰之時,但她的眼光經驗卻不會因為內力的缺失而丟棄。
此時振起青衣,白元秋躍至水面,劍影化作一個明亮的光團,劍風動水勢,浪潮湧動,江面盪起波瀾,劍氣紛至水中,帶起一道圓形的水幕,於半空炸開如同銀色的煙花。
此時劍光止住。
如一場花宴開放盛極處,便荼蘼事了。
餘音恍恍。
白元秋長臂舒展,徐徐落於水面,竟是浮於水面而不沉。
白元秋看著江小魚輕聲道:「我此時境界不足,不能極於劍意,只得極於劍招,你天賦極好,在下以此夜相贈,盼君勤勉自持,勿負天意。」
江小魚大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我憑什麼聽你的!」
白元秋莞爾道:「不敢相強。」
朗笑一聲,足尖點水,青衫留影,數息便去的遠了。
一個月後。
白元秋賞完了含苞待放的梅花,與二三酒友小醉了一場,於秦淮畫舫上觀月聽歌。
舫內布置的極其精緻,錦帳銀釭,朱窗綠紗。
熏爐燃著細細的香,牆角的瓷瓶里插著樹枝紅梅。
晚風夜色如水,燈下美人如玉,纖纖素手執起一件長衫,披在白元秋的肩上。
白元秋按住肩上的手,嘴角含笑,溫言道:「夜深了,花娘自去休息便是,不必照顧在下。」
花娘柔聲道:「那妾身便不打攪公子獨處了。」
退至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笑道:「春天的秦淮才是最美的,公子若是悶了,閑時過來賞玩一二也好。」
溫香軟玉,戀戀柔光。
白元秋眼神柔和,卻微笑不語。
花娘悄聲退下。
白元秋容貌清麗,從哪個角度看都委實不像男子,但有錢的是大爺,她既作男子裝,那便算是公子好了。
緣分如萍聚,誰又管得了誰那麼多呢。
月近中天,白元秋眼睛閉起,再睜開,眼前的一切已經大大不同。
水月鏡花,我又回來了。
剛剛還是冬季,眼前卻是一片昂盎然□□,白牆黑瓦的屋舍坐落有致,於花木中半遮半掩。浮廊臨水,溪流繞屋,楊柳拂過水麵,假山上點著幾座亭子,石桌上還放著下到一半的棋盤,杯子里殘茶餘溫未消。
不遠處還有一座巨石堆砌的劍爐。
劍爐與日常居所隔開,一邊的爛漫春景,一邊卻滿是蕭肅冬意,兩者以一道深深的劍痕相隔。
白元秋漫步進屋,正堂上方的牌匾寫著三個字——杏雨時,內部的擺設極其簡單,竟然有幾分肅殺之意。
在水月鏡花里輪迴者可以自己定義住所,白元秋便將她在天霜城裡的屋子原樣搬了過來,若不是空間不夠,白元秋簡直想把千尋雲嶺整個挪過來。
稍事休整,白元秋就開始了整理。
在這個輪迴世界里,白元秋獲得積分2630,加上之前幾個世界餘下的積分,一共是6070積分,白元秋打開兌換面板,查看是否有合適的物品。
系統的兌換面板還有一大片是灰色,灰色內容無法查看,白元秋的目光從武功面板上滑過,她曾經試著兌換過一個比較低級的武功,兌換之後,系統提問是否需要進行武功強化。
白元秋問了之後才明白,兌換武功之後,系統是直接把最佳修鍊方式發給你,但不會讓你直接學會,不過經過武功強化之後,等同於把修鍊方式直接打入你的腦海里,當然僅限於入門方式。
「因為輪迴者自身精通人體經脈學,基礎武學,所以可以直接進行武功強化。」系統補充道。
白元秋問:「否則呢?」
系統:「需要先進行必要知識的學習。」
白元秋默了一會,笑道:「你們不會把完全不會武功的人帶來這裡吧?」
系統沒有理她。
白元秋查找了一會,忽然問道:「我本身的武功,可以從這裡兌換到么?」
系統:「不可以,輪迴者源世界已經被鎖定,無法進入,武功等資料也無法進行兌換。」
白元秋笑道:「那假設我去過的世界里有人達到進入水月鏡花的條件,會有什麼影響?」
系統:「如果同意進入水月鏡花,之前兌換過有關該世界的物品不會消失,但無法再次進行兌換,輪迴者的世界同樣會被鎖定,無法進入。」
除了武功,水鏡月花還可以兌換各種奇門雜學,武器,藥物,材料,甚至於其他生物的血統等。
對於有一技之長的人來說,水月鏡花還有一個賺取積分差價的方式,他們可以兌換原材料,將其製成成品賣給水月鏡花,如果系統的評價不錯的話,輪迴者能夠獲取高於原材料數倍的積分,當然也有賠了材料又折分的。
白元秋極工於鑄劍之術,她本有一份鑄劍手札,乃是泉中玉的製造者所留,來了水月鏡花之後,又按自己的喜好兌換了一些鑄造典籍。
只是若求神兵,半靠人力,半為天成。即是是泉中玉,鑄造之時也算是極盡人力,只是天時不合,終究只得有瑕之劍,白元秋以自身劍意日日溫養,方成劍中上品。
當然這個上品是白元秋的評價,不同流派的鑄劍師對於武器的觀點差異極大,像水月鏡花對泉中玉的評價就是s級武器,但對於另一把白元秋親手所鑄之袖刀青妝,白元秋亦評為上品,水月鏡花只給了個中品上階的結論。
「對於使用者的要求過於苛刻。」系統如是說道。
白元秋花了1100積分選取兌換了一些藥品和材料,就前去劍爐閉關。
劍爐外表還和千尋雲嶺里的一樣,內部卻被白元秋一分為二,上下兩層,上層是她試驗之地,下層方式真正鑄劍之所。
白元秋進入上層,裡面是一排……兔子和老鼠。
水月鏡花可以兌換奇異生物的血統,那些雖有簡介,白元秋卻沒打算在自己身上嘗試,她讓系統把兌換得到的初級血統強化到兔子老鼠身上,觀察它們的變化。
倒也十分有趣。
本來是白色的老鼠,在強化過初級血族血統后,渾身的皮毛變黑,性情暴躁不安,利齒尖長,瞳孔發紅,第一個關它的籠子早就被咬壞,白元秋記錄下它的狀況,轉而去觀察其它的生物。其它老鼠中有被這隻老鼠咬過的,也顯示出了類似的癥狀,只是戰鬥力上遠遠不如,且懼怕陽光,智力上的差距也是極大,只看舉動,簡直像是傀儡一般。
白元秋一邊搖頭道:「看來情況又惡化了。」一邊點燃一株淡紅色的枯草。
煙霧裊裊,籠子里的老鼠漸漸失去知覺,軟軟的癱伏在籠子里。
白元秋撥開籠子上的九宮鎖,將老鼠拿出來,打算取下一些皮毛血液。
白元秋手中失去知覺的老鼠,在離開籠子的一霎,突然睜開了血紅的眼睛,背上彈開一雙黑色肉翅,撲騰而起,張開利齒,狠狠朝白元秋手上咬去。
白元秋的手上卻彷彿摸了一層油脂般滑不留手,老鼠一口咬空,還未來得及改變動作,就被一指點在頸后,森寒的真氣一入體內,居然變得火燒般灼痛,極寒的真氣居然變得極其灼烈,老鼠凄厲的叫了一聲,跌在地上,抽搐幾下就不動了。
老鼠的動作極快,白元秋的動作更勝於它,那一化一點,真氣極陰轉極陽的本事,都是她在源世界所學的得意手段,卻不料今日會拿來對付這小東西。
白元秋重新將它撿起放在手心,柔聲道:「吃了那麼多虧,鼠兄怎還學不會聰明一些?」
忽又一笑,這不過是只老鼠罷了,能想到這種法子騙她,已經算是了不起了,至於屢敗屢戰,求脫天命,又何愚之有?
老鼠雖然受到重傷卻還未死,白元秋早已發現,這種強化血族血統后的生物的傷后癒合能力極其強大,她手上的這隻老鼠,變化的尤其明顯,她揣測,這隻老鼠怕是已經超過初級血統的範疇了。
等到白元秋將這些鼠兄兔弟都處理好之後,時間已經到了三天之後了。
白元秋揉著肩膀從試驗之所出來,這三天過的簡直就像是和一群武林高手大打了一架般,渾身的骨頭都發疼,白元秋內力運轉一個周天後,身體的疲憊已經逐漸散去,精神上卻依舊勞累。
白元秋嘆道:「真是不想動腦子啊……」
不想動腦子的白元秋晃悠悠的來到劍爐地下一層,這一層中她特地建了一座淬寒池,裡面的淬寒石是她從源世界帶來,自她來水月鏡花之後,源世界被鎖定,這裡的淬寒石便成為僅剩的兩塊之一,另一塊放在白元秋的隨身空間里,以備不時之需。
白元秋簡單整理了一番,換上一身新的中衣,踏入池中,這個小池子里的水是從淬寒池裡引入的,白元秋打了個寒戰,內息自動流轉,驅散了寒意。
白元秋盤膝坐於水中,掌心朝天,池水漫過頭頂,她一動不動,也沒有呼吸,看起來就像一座沒有生命的玉像。
十天之後。
池子里冰寒的水已然變得燙手,白元秋終於睜開眼睛,臉上帶著漫步的笑容,從池子里緩緩步出。
離開水后,白元秋內力一蒸,身上的衣服和頭髮便幹了,白元秋一直覺得這是練好武功的福利之一。她套上一身藏青色的外衫,就這麼披髮赤足的往鑄煉台走去。
每輪迴結束一個世界,白元秋都能在水月鏡花停留30天,在這期間,她要穩定自己的境界,保養武器,整理資料,實在不能說不辛苦。
當然若想在這裡多停留一段時間也不是不可以,20積分便可兌換到一個額外滯留天數。
白元秋打造了一些細巧暗器,又按照兌換來的倚天劍的圖譜打造出了一把劍胚,她本來是想造出一把成品的,只是時間不夠,只得罷了。白元秋盛淬寒池中水將劍胚置於其中,收於隨身空間裡面,尋空再做處理。
三十天到了。
「歡迎輪迴者進入世界:四大名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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