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如夢
一個很乾凈,很舒服的屋子。
這是白元秋睜開眼后的第一印象。
她躺在雪白的被子里,鼻尖縈繞著沁人心脾的幽香,白元秋試著運轉了下內力,丹田處順暢無礙,全無滯澀之感,反而隱隱有突破之兆。
白元秋慢慢坐起來,屋裡響起一陣悅耳的鈴聲,一位白衣少女挑開帘子輕快的走了過來。
那少女身材纖細高挑,柳眉杏眼,容色極美,臉上似乎天生帶著一股極傲慢的懾人的神采。
她朝白元秋笑道:「姑娘醒啦。」
白元秋眨了眨眼,微笑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莫非是花無缺花公子救了我?」
白衣少女道:「確是我家公子帶姑娘回來的,這裡是我家公子在宮外落腳的地方,屋舍簡陋,怠慢姑娘啦。」
白元秋道:「豈敢豈敢,我叫白元秋,姐姐怎麼稱呼?」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我叫荷露,姑娘有什麼事喚我便是。」
白元秋道:「有勞荷露姐姐了。」
這時,屋外又走來一位少女。
這個姑娘比荷露瞧著比荷露略大,臉上帶著一絲憂鬱,白皙的臉上嵌著兩顆明星般的眸子。
荷露已經十分好看了,可她瞧著竟比荷露還要動人,憂鬱無損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一分難言的氣質,如同一朵沾著朝露的牡丹花苞,在陽光下微微的綻開。
荷露瞧見她,笑道:「鐵姑娘也來了。」
鐵姑娘嘴角牽起一個笑容,道:「我也沒什麼事,就來陪這位妹妹說說話。」
荷露笑道:「那你們聊吧,我出去了。」
白元秋道:「荷露姐姐慢走。」
鐵姑娘坐在床沿上,咬著唇,道:「我叫鐵心蘭。」
白元秋帶著幾分納悶道:「心蘭……蕙質蘭心,姑娘好名字,我叫白元秋。」
鐵心蘭低著頭道:「他……怎麼樣了,可曾……提到過我?」
白元秋臉上還帶著笑容,腦子已經飛快的轉著……那個「他」到底指的是誰?
鐵心蘭和花無缺有關。
花無缺和江小魚有關。
江小魚……
這位鐵姑娘說的「他」,莫非便是這個混蛋小子?
白元秋看著鐵心蘭帶著幾分傷心的臉色,再聯想到花無缺的溫柔體貼和江小魚的嘴賤作死,果斷開口道:「江小兄弟……」
鐵心蘭的眼睛一亮。
白元秋心下確定,笑道:「我和江小魚少俠萍水相逢,彼此不過數面之緣,從未聽他提過有關他自己的事。」
鐵心蘭臉上露出一絲黯然之色,勉強道:「這樣啊……那他,現在還好嗎?」
白元秋調出自己的任務面板,上面顯示著:主線任務完成,江小魚成功逃離,輪迴者獲得積分1400,支線任務完成,完成度b級。
白元秋瀏覽了一遍,笑容真摯道:「他很好,起碼在我離開時,他很好。」
鐵心蘭露出欣慰的笑容:「能知道他好,我就放心了。」
白元秋見鐵心蘭到底還是有幾分鬱鬱不樂,便拿江小魚的消息來逗她說話,白元秋真實年紀遠大過她,且又見多識廣,哄一個小姑娘開懷,豈不是信手拈來?
兩個人一路談天說地,從山川大河聊到塞外風光,鐵心蘭竟也是去過塞外的,並非全無閱歷的大家小姐,白元秋難免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鐵心蘭實在是個頗為天真的女孩子,雖然並非全無城府,卻也相差無多,因著言談投機,竟連自己是十大惡人之一「狂獅」鐵戰的女兒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白元秋。白元秋開始尚有幾分套話的心思,但聊到最後卻也……聊開了。
窗外撒來一片淡金色的陽光,兩個女孩子湊在一起嘰嘰喳喳,時而笑的東倒西歪,花無缺靜靜站在屋外,目光柔和,這場景實在美的如同一幅畫。
午時。
白元秋成功收穫一枚天真的軟妹子之後,就老老實實的跑去拜訪花無缺,一是道謝,二是道歉。
雖然見面極短,但還是可以瞧出花無缺極此人具君子之風,最後才會選擇出手救治陌生的姑娘,而非追擊敵人。
他彷彿天生就不會對任何一個女子失禮,哪怕是白元秋動手於前,花無缺依舊是溫柔有禮。能攔截到江小魚固然好,讓他逃了也無妨,此事在他心中,泛不起一絲漣漪。
小小年紀,平和至此,冷情至此。
白元秋在表達完感激之情,痛痛快快的認完錯后,花無缺果然表示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隨後,白衣公子拿起一柄清冷如月的長劍,微笑道:「此乃姑娘隨身兵刃,只是此劍似乎天生便帶幾分涼寒之意,極易引動體內毒性,無缺便擅自做主,替姑娘保管了一段時日。如今姑娘已然大安,正該完璧歸趙,還望勿怪是幸。」
白元秋笑道:「豈敢豈敢,感激之至。」
隨即雙手接過「泉中玉」,劍甫入手,劍身發出一聲清鳴,光華湛然,冰涼的氣息順著雙手的經脈環繞一個周天,白元秋周身氣勢大漲,以眉間為聚匯成一股,宛如利劍直指花無缺!
涼寒的氣息疾光般撲面刺來,花無缺瞳孔一縮,衣袍無風自鼓,內力於身前形成一個球面的弧度,將刺來的銳利滑開,氣勢碎裂,宛如浮沫般散入空中。
但迎面而來的是一片淡銀的月色。
花無缺再也不能端坐不動,身子沒有重量一般向後飄去,白元秋一劍刺空,氣勢不歇,竟然順著舊招瞬間又盛開出數十道劍花,花無缺雙掌飄忽,牽引勾連,極力化開劍招。
但到底有所疏漏。
寒意刺開護身內力,絞入經脈,花無缺眼前的一切倏然變幻,整個人似乎落入了時空的虛影中。
撲面是一片裊裊煙霧。
千尋雲嶺下無霜城依山而建,低處連綿起伏,高處直入雲霄,布滿歲月印記的石牆上遍布著翠綠色的爬山虎,腳下的草叢裡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野花,嫩紅,潔白,淡黃,天藍。
凝重與鮮活奇妙的共處。
花無缺還未從身處的異度空間回過神來,心神倏然一緊,上方傳來強大的武息,強大到遠遠超出花無缺的閱歷與想象,整個人被其所懾,動彈不得。
花無缺耳邊聽到輕輕的笑聲,似遠似近,捉摸不定,好像是從遙遠的山巔上傳來,是天神偶然的垂顧人間。
「汝來自何處?」
武息自外侵入經脈,花無缺聽到詢問,不由自主的開口回答……
*
花無缺發現自己躺坐在地上,眼前的屋子既陌生又熟悉。
乾淨到一塵不染的牆壁上懸挂著一柄彎刀,屋舍正中置這一方小几,小几旁的坐榻上,一霜衣雲裳的女子以手支靨,含笑望著他。
……是白元秋姑娘。
白元秋柔聲道:「花公子醒啦?」
花無缺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之前的一切都太過真實,現實的世界反而完美的如同虛假,目下一掃,那柄晶華燦然的長劍了無蹤跡,不知她收到了何處。
花無缺開口,罕見的沒有笑容:「白姑娘何意?」
白元秋輕笑,花無缺不由的想起在幻境中聽到聲音,臉色不佳。
白元秋笑道:「昨夜蒙公子援手,不敢忘恩,只是公子人中龍鳳,才智名望俱全,我孑然一身無以為報,只得以此傳承相助,唯盼公子有朝一日,能夠問鼎武道巔峰。」
花無缺無言,他本是天賦奇才,眼光見識具有,豈不知剛剛所受武道傳承珍貴之處。
攝人心魂之後,連境界亦有幾分鬆動之感。
移花宮乃武林聖地,宮中傳人,邀月,憐星兩位宮主,以及下一代的花無缺,遲早都會步入無招之境,但無招之後,便是武道止途了么?
而方才眼前出現的幻象,便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幻境中的強者,就算未能睹面,卻也能感到對方劍意之凜然,「他」以意御劍,直指人心魂神念。
無法抵擋。
驚心動魄。
花無缺道:「那些……是真的?」
白元秋道:「這些都是真實的印象與記憶。」
微微有些心虛,他看到的都是真的,只是那等武息強大之人根本就和他並非出生於同一個世界,兩個世界的結構並不相同,他縱然看到,也未必能成功打破這種的桎梏。
花無缺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白元秋臉上露出悵然之色,道:「那裡是我的家鄉。」
無霜城,千尋雲嶺,她投入了一生中大部分的時光與精力,從步履蹣跚到鮮衣怒馬的歲月輕擲,再到不惜此身竭力撐天,本以為會終老的地方。
親朋滿故鄉,自己卻不在那裡了。
花無缺又問:「剛剛在下為何會看到姑娘的家鄉?」
白元秋笑而不言。
武功突破到某種境界后,氣息便可依附物件之上,歷久不散。
花無缺雖然還是滿腹疑雲,到底是風度周全之人,當下並不再問,客客氣氣的請白元秋回去休息,白元秋當下笑納了花無缺的好意,乾脆利落的回房了。
素衣女子坐在榻上,從隨身空間中拿出泉中玉,在外人看來,好像一柄長劍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手上。
離開家鄉,來到水月鏡花之後,她內力全無,境界跌落,和泉中玉的共鳴降到最低,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後悔了。
但隨著功力增長,她再一次和泉中玉武息交融,人劍合一,立刻就感受到泉中玉中充滿的歡喜雀躍,一掃昔日心境上陰霾,本就鬆動的境界更上一層樓。
且共鳴之後,她又能自在使用泉中玉了,神劍不擇二主,白元秋換了個新的軀殼,對於泉中玉而言,便是故主不在,它便也隨即封閉自身。
今日之前,她若要強行御使此劍,氣海中內力很快便會枯竭,以數值而言,大概是:持續提升自身攻擊力一半,防禦力下降半個時辰,冷卻時間36個時辰,並會獲得一個持續虛弱的狀態。
今天自己升級為白元秋2.0版本之後,泉中玉的狀態便改為:無使用時間限制,持續提升自身攻擊力雙倍,無冷卻時間,大幾率獲得「人劍合一」狀態,狀態期間隨即獲得增益,且有小概率進入「千尋雲嶺」幻境。
白元秋其實很想剛剛進入幻境的是她自己,但她如今境界下降,心境亦不同於往昔,只怕看到之後,會捨不得離開。
離開無霜城后,能承載她昔日回憶的,便只剩此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