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患難與共

第23章 患難與共

自從蒙山鬧殭屍以來,劉舉這個被架在火上烤的知縣,發揮出人類智慧的極限,化腐朽為神奇,踩著無數少女的屍體,搖身一變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就連京城那位老太爺都誇他是個人才,但是所謂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哪怕他機關算盡,也絕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黎明時分,滿城的哭號慘叫將他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的卻不是愛妾春梅嬌嫩的俏臉,而是一張血盆大口和兩顆藍汪汪的獠牙。凡是做慣了虧心事,必然時時提防,劉舉也不例外,常年在枕頭底下藏著一柄鋒利的匕首,他雖然心中驚駭,反應卻也不慢,一手慌忙抓住春梅的頭髮往後拽,另一手飛快掏出匕首,在那白嫩的脖頸上用力抹過。

昔日床第交歡的女人,下手卻沒有半分猶豫,劉舉滿臉血污,兩三下切下春梅的頭顱,這時老家奴撞開門,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老家奴是來報信的,見著這幅情景頓時嚇得雙腿發軟,噗一聲跪倒在地上。

劉舉甩手將頭顱扔在地上,翻身坐到床邊,擦去匕首上的鮮血問道:「老龐,出什麼事了?」

老龐嘴唇發白,失魂落魄地回答道:「僵——殭屍襲城了!」

猛地站起身,足足愣了半晌,劉舉才幽幽看了一眼已經無頭的春梅,頹然坐倒,嘆息道:「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卻沒想來得如此之快……聽外面這動靜,怕是來襲的殭屍不少吧?」

老龐稍稍緩過氣來,答道:「前後派了兩撥人出去打探,卻沒一個回來,若非事情緊急,我也不敢來吵醒老爺。」

眉頭緊鎖的劉舉微微點頭,沉吟道:「殭屍不比流盜悍匪,他們一旦入城,就會一傳十、十傳百,數量成倍地增長,直至樊陽成為一座殭屍之城!」

老龐猶豫著提醒道:「老爺,城外不是還有陳大人么?或許他能及時發現危機,帶兵入城,或許——」

「陳世榮那個老狐狸?」冷笑的劉舉一臉橫肉抖了抖,不屑道,「怕是他早就已經偷偷溜走了,否則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也沒見派個人來給我通風報信?老龐,不能再耽擱了,你趕緊去收拾一下,能帶的就帶,帶不走的統統散給家院,恐怕這一路上還需要他們照應……還有,把夫人她們都叫起來,在大廳候著,帶著這麼多娘們趕路,總是個累贅!」

眼見劉舉臉上閃過一絲狠毒,老龐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急忙噤若寒蟬地退了出去。

常言虎毒不食子,可這劉舉卻也真的是個狠人,嬌妻美妾、小姐公子,里裡外外十三口,一刀一個全部殺光,竟是沒有半分手軟——「與其留他們在這裡變成殭屍,不若早早送她們上路,也好早日投胎再世為人!」

血水漫過腳踝,拎著單刀坐在大廳正中央的靠椅上,閉著眼睛的劉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耳聽著外面馬嘶之聲,嘴角竟流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到了這個時候,他仍舊沒有半點悔過之心,兀自嘆息道:「若是再晚個十天半月,朝廷升任我為九江知府的旨意就到了……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啊,半年來的心血就這樣毀於一旦!」

廳外忽然一陣嘈雜,緊接著數聲凄厲的慘叫響了起來,劉舉鎮定自若的神情一掃而空,慌慌張張跳將起來,轉身就欲逃往後院,這時房門砰地一聲碎裂,一個嬌小的身影竄到他身後,只是抓著他的胳膊輕輕一甩,便將他臃腫如豬的身體摔到了地上。

劉舉心道完了,這殭屍功夫這麼好,自己必死無疑,可是待瞧清楚隨後進來的幾人之後,立刻忘了渾身的刺痛,一咕嚕爬了起來,乾嚎道:「方公公,柳公公,大事不好了,殭屍襲城了!」

剛剛那嬌小的身影便是韋青青,緊隨其後進來的除了兩位公公以外,還有邱紙鳶、陸毅和柳如是,他們正目瞪口呆地望著大廳內的慘況,猛地被劉舉扯著嗓子一聲嚎叫嚇了一跳。

方公公指著地上的屍體,含糊不清地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劉舉想都不想,正氣凜然道:「回公公,下官得知殭屍襲城后,打算與城俱亡報效朝廷,所以先殺妻兒,然後帶上家院衙役殺上街頭,與殭屍拚命!」

「好!好一個偽君子!」滿臉怒容的陸毅上前一腳踹在劉舉胸口,揪著他頭頂本來就已稀鬆的頭髮喝道,「我問你,你們把王爺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劉舉勉強咽下一口淤血,委屈道:「陸指揮,你,你這話從何說起啊?」

陸毅剛要開口,可有人比他更急,只見韋青青遙空抓過那柄血淋淋的單刀閃了過來,一掌敲掉了他三顆門牙,單刀切在他滿是肥油的脖子上,正好汩汩冒血卻不致喪命。

「我說,我說,咳咳——」劉舉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哪裡又知道信王爺的下落,幸好口中鮮血進入胸肺,便順勢激烈地咳嗽起來。

陸毅還真擔心在問出信王和姚龍下落之前,韋青青會要了他的性命,趕緊上前輕輕用手托著刀鋒,急聲問道:「信王爺暗訪你們的聚會,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你若是不想死,就快點說出他們的下落,否則——」

劉舉一聽心裡涼了半截,「就算沒有殭屍襲城,恐怕我也是難逃一劫,這下倒好,我可以義無反顧地去投奔徐鴻儒了!」有了計較,劉舉也不再慌亂,喘息著回答:「我領你們去,我這就領你們去!」

大半夜一直在新鄉客棧等候的陸毅發現殭屍入城后,也算他有良心,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姚龍的妻子和妹妹,趕去將她們帶到縣衙后,這才和兩位公公、柳如是還有信王的親衛馬不停蹄地趕了來。雖然知道以姚龍的功夫足以保護信王周全,但若是時間太久,好漢也架不住人多,難保不會有什麼閃失,現下聽到劉舉願意領路,陸毅算是鬆了口氣,拎著他的胳膊徑直往外走,「我告訴你,如果王爺有什麼閃失,你就等著滿門抄斬吧!」

劉舉咧嘴一笑,用眼角瞟了瞟一地的屍首,「我劉家就剩我一個了,抄不抄得倒真無所謂!」

原本就心急如焚的幾人早就不想在這大廳待下去,一齊快步往外走,而韋青青卻貼到邱紙鳶身邊說了些什麼,也不顧她皺眉搖頭,徑直朝後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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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抹似血的陽光穿透滿天烏雲,潑灑在莊園外的黃土地上時,站立於殘碎屍骸當中的姚龍微微仰起頭,他左手抓著一顆仍在滴血的人頭,右手平平伸出,只見一片晶瑩的雪花飄落在掌心,很快融化在血污當中。

「下雪了——」姚龍微微垂下眼帘,疲倦不堪地說道,「信王爺,這是今年最後一場雪了!」

信王朱由檢臉上帶著說不出的落寞,握著的那柄殘缺單刀也忍不住輕輕顫抖,這徹夜無休止的殺戮,姚龍似乎化身成了奪命的厲鬼,莊園內無論是人還是殭屍,統統身首異處,就連他好心放出來的那些個沒有被殭屍咬過的女孩,也因為姚龍殺紅了眼,手起頭落,白白丟了性命。

血流成河的呻吟聲,讓信王朱由檢覺得這個初雪的清晨格外寒冷,他不知道姚龍是否已經恢復了正常,手中那柄單刀怎麼也沒有勇氣放下,卻慢慢走了過去,抓著姚龍的左手輕聲道:「姚龍,歇歇吧,已經沒事了——」

轉過頭來,雙眼空洞的猶如失去了魂魄,姚龍獃獃地望著信王,忽然咧嘴一笑:「沒人能傷害你,只要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

信王朱由檢瞧了好一陣難過,用力地點點頭,丟下單刀抓著姚龍的胳膊,「嗯,你是我的守護神,只要有你在,我不用害怕任何事情……但是,你真的需要好好歇一歇了,真的已經不礙事了!」

姚龍的眼神還停留在信王臉上,整個人卻彈了出去,只見他一腳跺在地上那只是動了一下手腕的屍體,彎下腰單手抓著屍體的脖頸一使勁,咔嚓拽下了腦袋,然後陰惻地笑道:「還沒死絕,還沒死絕,咯咯……」

這時轟隆的馬蹄聲隱約傳來,很快就穿出樹林,躍過石橋,信王朱由檢瞧見是自己的親衛隊,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正打算快步迎上去,卻發現馬隊最前面有一人跳了下來,飛快地朝姚龍撲去。

信王朱由檢定睛仔細一看,正是姚龍的妻子邱紙鳶,猛地一股很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急忙大聲喊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相公!相公!」狂奔向姚龍的邱紙鳶哪裡還能理會,一顆心早就撲到了姚龍身上,腳下不僅沒有放慢,反而更加快了。再看姚龍,仍然抓著那顆腦袋陰惻冷笑,渾然沒有聽見邱紙鳶的呼喊。

眼看一出悲劇就要發生,心中焦急的信王朱由檢顧不得許多,衝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姚龍的胳膊,而邱紙鳶也恰恰趕到,一頭扎進了姚龍懷裡。

眼神倏地一變,姚龍奮臂將信王震倒在地上,滿是鮮血的雙手想都沒想,閃電般朝邱紙鳶的腦袋和脖頸抓去——「她是你——娘子!」信王朱由檢從未想過自己的嗓門能這麼高,喊出來之後自己的耳朵都轟轟直響!

「哇——啊——」一聲傷心裂肺的哭聲幾乎同時響起,卻是邱紙鳶後悔不該勉強姚龍做這些事情,心中難受所以哭了出來。

僅僅是一剎那的事情,青筋鼓脹的雙手立刻變成了繞指柔,姚龍溫柔地摟著慟哭的邱紙鳶,疲倦地貼在她滿是雪花的發上,輕聲憨笑道:「娘子,你這哭得什麼呀,這些血,沒有半分是你相公我的呀!」

呼——,信王朱由檢軟軟地躺倒在地上,覺得渾身上下軟綿綿沒有半分氣力,他望著漫天飛舞的大雪,想著這一夜的驚險刺激,想著姚龍保護自己時那不顧一切的神情,情不自禁地放聲大笑起來。

氣喘如牛的方公公幾乎是從馬上跌下來的,也不顧得再去責備姚龍的冒失,連滾帶爬朝信王跑了過去,那模樣倒不像是裝出來的,確也真的是擔心不過,畢竟打信王小時候就前前後後侍候著,早就將他視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

「娘子,瞧你哭得,真跟我馬上就要死了一樣。」姚龍想要為邱紙鳶擦拭眼淚,抬起手才發現滿手血污,只得尷尬地笑了笑。

淚眼婆娑的邱紙鳶止不住哭,一邊哭還一邊說:「以後再也不讓相公逞英雄了,再也不要了,嗚嗚……」

眼看沒辦法安慰邱紙鳶,姚龍只好威脅道:「好了,莫再哭了,大庭廣眾得,你哭哭啼啼像什麼話,也不怕旁人笑話?」

邱紙鳶哽咽一聲,果真止住哭,偷偷抹去眼淚小聲說:「人家擔心你嘛。」

心中暖意叢生,姚龍乘著所有人都在忙碌,飛快在邱紙鳶額頭親了一下,卻發現留了個血色的唇印,又急急忙忙用手去擦,這一擦擦得邱紙鳶額頭全是血痕,不免手足無措起來,這時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韋青青忽然遞過來一個手帕,抿嘴笑道:「哥,嫂子一晚上都擔心得要死,你還責備人家,真沒良心!」

姚龍訕訕苦笑,實在沒力氣跟韋青青鬥嘴,便隨口問道:「你們是怎麼找來的?」

韋青青用眼睛挑了一下不遠處馬背上捆著的劉舉,「找那狗官帶路唄!哥,你說那狗官也真夠狠心的,居然連自己老婆孩子也不放過,全部都殺掉了……」

姚龍聽了大概,連說了兩句「真是個人才」,忽而嘆口氣道:「可惜了,真是可惜啊!」

邱紙鳶納悶地眨了眨眼睛,「相公,這種壞人有什麼可惜的,我也很不得殺了他呢。」

韋青青撲哧一笑,「嫂子,哥哥心裡想什麼,你還不知道么?他呀——」從懷裡忽然掏出一包東西晃了晃,「哥估計是惦記著狗官聚斂起來的這些金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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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七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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