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殭屍襲城
夜黑風高,天寒地凍,樊陽南城城樓的一角,年近半百的莫老頭縮在城牆後面,不停用手揉搓臉頰,時不時看一眼身旁雙手攏在袖子里的侄兒,嘴角帶著一絲無法言說的笑容。
青年一張粗糙的臉凍得通紅,悶悶不樂地吸著鼻子蹲下身來,打了個噴嚏,從懷裡掏出個小葫蘆,遞到莫老頭面前,「叔,天冷,喝一口暖暖。」
莫老頭咧嘴笑得更開心了,晃著腦袋說:「不用,你喝,你喝,還要熬上大半夜呢。」
青年咕嚕喝了一口,噴著白氣道:「叔,在城外還好一些,現在被調來守城,我怕你受不住寒,要不——咱們跑吧?」
莫老頭趕緊敲了一下他的膝蓋,見離他們最近的兵丁也縮在十米開外,這才噓了口氣小聲說:「傻子,咱們要是跑了,你娘咋辦?地咋辦?別看你叔歲數不小,身子骨可硬朗著呢……現在咱們拿著銀子又不用打仗,就在城樓上吹吹風,能礙多大事啊?」
青年兩口燒酒下肚,算是有了點暖意,揉著鼻子說:「王孝兩兄弟不也跑了嗎?也沒看把他們怎麼樣……叔,本來他們說賈驛堡三千多人全死光了我還不信,現在把咱們袁州的兵調來守城,看來是不會假了,說不準哪天殭屍來了,咱們想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莫老頭下意識又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道:「賈驛堡離蒙山沒多遠,被毀了也不奇怪,至於三千人,我看當不得真的。我們袁州府不也號稱三千嗎,可真來了樊陽的又有多少,有八百就頂天了!這殭屍啊,只在晚上才能出來,樊陽離蒙山足有六七天的路程呢,咱們不用怕。」
青年點了點頭,站起身打算活動一下手腳,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窸窣聲,剛要回頭,猛地瞧見一隻蒼白的手伸到了眼前,頓時嚇得七竅生煙、小便失禁,喉嚨嗚嗚直響卻是喊不出半點聲音來。
「傻子,叔跟你說點事,你聽了千萬不要犟氣……其實,我跟你娘——」莫老頭說到半茬兒,突然發現侄兒雙腳離地,急忙仰頭去看,只見城牆上站著個獠牙殭屍,一隻手抓著侄兒的腦袋,另一手掐著他的脖子,正咧嘴沖自己冷笑。莫老頭剛要喊叫,那殭屍手上一用力,咔嚓一聲竟是將他侄兒的腦袋硬生生給拔了下來,鮮血從脖子噴泉一樣湧出,潑到臉上那是燒心的疼。
這個時候,漆黑的天幕忽然裂開一道縫隙,蒙蒙月光鑽出烏雲,白練般掃在樊陽南城的城牆上,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號響起,數以百計攀爬在城牆上的殭屍脫跳而出,將蒼穹刻畫成慘烈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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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信王朱由檢才緩過氣來,卻是再也不敢看台上哪怕一眼,他一口一個「一群瘋子」,扯著姚龍顛顛簸簸地下了看台,然後猛地一拳搗在姚龍的肚子上,冷冷地盯著他,語氣悲涼地說道:「你太傷我的心了,你太讓我失望了……姚龍,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不是因為你功夫好,更不是因為你會說話,我喜歡你,是因為你不像其他人一樣圓滑世故,因為你還存著一份與我相同的天真浪漫!你以為帶我來看這些,我會跟那些畜牲一樣開懷大笑?你錯了!知道嗎,你錯得讓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
效果是有了,可自己怎麼辦?姚龍急得冒汗,卻又不敢打斷他替自己辯解,只能假裝吃痛抱著肚子一幅委屈模樣,趕巧不巧,兩個不知死活的壯漢跑了過來,抓著信王朱由檢的胳膊,厲聲喝道:「你們幹什麼?趕緊給我回到位子上去!」
還不等信王發話,姚龍雙手飛快抓住他們的手腕,只是輕輕一捏、一翻、一拖、一帶,便將他們死狗般甩到了角落。既然信王的態度已經明確,姚龍也無所顧忌,當下撩袍拜倒,大聲說道:「殿下,若非清楚殿下的為人,姚龍就是有天大的膽兒也不敢帶你來此!」
信王朱由檢並非愚笨之人,稍一思量立刻明白過來,托著姚龍的胳膊將他扶起,沉聲問道:「這些喪盡天良的把戲,都是陳世榮一手操辦的?」
姚龍頷首道:「殿下,究竟有多少江西官員參與其中,我不清楚,但絕對跑不了陳世榮!」
回頭看了一眼台上已經不成人形的兩個少女,再看了看四周沉迷其中的那些個看客,信王朱由檢嘆了口氣,「雖然她們是殭屍,這樣對待,卻也過於殘忍了……陳世榮這個不知廉恥的傢伙,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的!」
「難怪蘇哲說陳世榮的後台很硬,沒有十足把握不能輕舉妄動,現在看來,就是信王也不願意輕啟事端!」或許是有些失望吧,姚龍覺得心緒煩亂,瞧見角落裡那兩個壯漢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一時恨上心頭,抬腿啪啪踢出兩粒石頭,正中他們眉心瞬間斃命。
拉著信王朱由檢藏到暗處,姚龍心想自己盡最後的努力吧,若是還不行,也怨不得我了,便試探著問道:「殿下,那兩個姑娘既然是同類,為何要自相殘殺來取悅別人?」
信王朱由檢沉思半晌,搖了搖頭。
姚龍抬起手來,指著台上那罐子里的老頭,解釋道:「殭屍歷來是一體同心,一旦被咬成了殭屍,便會完全聽命於屍主,如果我猜的不錯,罐子里的老頭,便是那兩個姑娘的屍主!」
信王朱由檢頷首道:「你是說,她們自相殘殺,乃是被那老頭所迫?」
姚龍嗯了一聲,續道:「殿下,瞧老頭那副模樣,怕是被放在罐子里已經不下百日,他有什麼能耐出去禍害黃花閨女,陳世榮又有什麼能耐,把他禍害的閨女一個不落地全都抓來了?」
聽到這,信王朱由檢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冷戰,顫抖著嗓音說:「陳世榮這狗賊,這狗賊不會是——」
姚龍厲聲道:「是的!這千刀萬剮的狗賊綁了漂亮女孩兒送到老殭屍嘴邊,然後強迫她們自相殘殺,任人隨意凌辱摧殘,我們現在看到的,只不過是冰山一角!」
信王朱由檢驚詫問道:「冰山一角?」
姚龍道:「殿下,你難道忘了剛才那小廝口中的貴賓房嗎?一個人要價二千五兩白銀,比在這兒看戲多出整整五倍,貴賓室用來做什麼,不用想也能猜出一二!」
信王朱由檢臉上的神色由震驚轉為震怒,他氣惱地在原地轉了一圈,猛地抓住姚龍的胳膊,咬牙切齒道:「姚龍,本王要你去做一件事!」
姚龍苦笑道:「是不是要我去殺了那狗賊?」
信王朱由檢毅然搖頭,「這樣殺了他太便宜他了!我要回京奏請皇兄,誅他九族,挖他祖墳,讓他受凌遲之刑!」
姚龍心中大快,總算沒有辜負邱紙鳶的期望,高興地問道:「那殿下需要我做什麼?」
信王朱由檢回手一指台上的老殭屍,「本王要你將莊園內的殭屍一個不剩全部殺光,在我回京的這段時間裡,讓那狗賊不能繼續為害!」
姚龍一拍大腿,「妙,妙,一會送殿下回衙門后,我就立刻回來這裡大開殺戒,如若有人敢攔著,便連這一幫子畜牲也殺了!」
「一幫子畜牲!」信王朱由檢瞟了一眼那些神智瘋狂的看客,轉身大步往外走,「姚龍,一會出了莊園我自己回縣衙,你給我半道折返回來,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活在世上遲早是個禍害,你放開手腳,能殺多少殺多少,萬事有我擔著!」
姚龍也是躍躍欲試,摩拳擦掌道:「我辦事你儘管放心,除夕夜一過,我保證這棟莊園不會剩下一個能出氣的玩意!」
二人大馬金刀地往外走,一路出來竟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原本隨處可見的家丁護院也是一個不見,四周寂靜的一片沉沉死氣。姚龍覺得有些不對勁,剛要警告信王小心戒備,忽然從外面衝進來一個血肉模糊的傢伙,手腳並用、跌跌撞撞地滾到了他們面前。姚龍眼尖,一眼瞧見他脖頸間汩汩冒血的牙印,心中一驚,二話不說上前抬手一掌斬下他的頭顱,回身扯著信王就往回跑,
信王朱由檢哪裡跟得上姚龍的步伐,幾乎是被拖著往前急奔,不由喘息著叫道:「你慢點,慢點,究竟出什麼事了?」
姚龍剛要回答,卻又聽見前面隱約傳來一聲聲鬼哭狼嚎,急忙剎住腳步,同時手上輕輕一帶化去信王前沖的力道。
信王朱由檢大口喘著粗氣,眼見姚龍神色凝重,忐忑不安地問:「姚龍,你這是怎麼了?」
姚龍沒有立即回答,伸手在懷裡掏了半天,除了銀票竟然連一張符咒都沒有,只好抬起頭來,望著信王朱由檢苦笑道:「殿下,看來不用我動手,這棟莊園註定過不了除夕之夜了!」
信王朱由檢此時也聽到了庭院內傳來的慘叫,強制鎮定道:「有人代勞自然更好……咱們還是儘快回去吧,免得在這被人當成歹人給誤傷了。」
姚龍依舊苦笑不迭,「代勞是代勞,只不過,現在幹活的不是人,而是,殭屍——」
「殭屍?」信王朱由檢差點沒跳起來,昨天剛剛接到賈驛堡淪陷的消息,今天殭屍就攻入了樊陽城,這也太快了吧?
姚龍也沒去想殭屍從何而來,只覺得有點吃虧,若是早知道有這一出,何必冒險帶信王來此?他一邊調整好內息準備長時間作戰,一邊戒備地環視四周道:「殿下,既然是殭屍,恐怕也不會有什麼誤傷不誤傷了……一會你只要跟在我身後,千萬不要想幫手,今日殺不得畜牲,殺殭屍也是一樣!」
見姚龍沒有半點緊張和慌亂,信王朱由檢膽氣漸生,調侃道:「用什麼殺殭屍啊,總不成用銀票吧?」
不以為恥的姚龍咯咯直笑,「銀票我還要留著給娘子買首飾呢,至於殭屍嘛——」晃了晃兩隻手,「自然是用這雙手一個個斬下他們的頭咯!」
說話的當兒,越來越多渾身浴血的家院從外面跑進來,二人讓到旁邊也不言語,只消見著脖頸間有牙印的,立刻上前斬瓜切菜,沒一會的功夫,兩人身後的水池已經飄著不下二十顆人頭。按照姚龍的意思,這個時候並不適合逃出去,因為往裡潰逃的家院會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還不如等到外面的人全部死絕,直接在殭屍群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前院有人湧進來,後院也好不到哪去,到最後幾乎所有還活著的人都擠到了這裡,姚龍顧不得去看是否有人被殭屍咬過,一門心思護著信王朱由檢朝門口退去。
終於,數不清的殭屍從兩扇黑乎乎的門內湧進來,開始了一場血腥的大屠殺,他們在人群中吼叫穿梭,雙手翻飛擰下一顆顆血淋淋的腦袋拋向空中。
不知這些殭屍是聞出了味兒還是怎麼著,嚴陣以待的姚龍等了半天,愣是沒有一個不長眼的上來尋死,他原本還想再等一等,瞧瞧這些殭屍是不是由那個人領隊,現在這種狀況,只好引著信王朱由檢朝外走。好不容易在慌亂的人群中擠到了邊緣,眼看只消幹掉四五個殭屍便能逃出去,猛地一聲震天價的長嘯在空中炸開。
姚龍抬頭去看,只見一位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手持紙扇,站在屋樑上遙遙望著自己臉含冷笑,「果真是這個娘娘腔林語書,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這下可有些麻煩了!」
所謂情敵見面分外眼紅,雖然現在邱紙鳶對自己死心塌地,但姚龍總覺得不除掉林語書,心中不爽不快,當下也不含糊,挑起食指做了個儘管招呼的動作,而林語書眉頭一皺,四下的殭屍立刻轉了性子,前仆後繼不顧一切地衝殺過來。幸虧姚龍修行鬼域密談總綱已經有些時日,應付這些小嘍羅還不成問題,不僅將身周一丈範圍守得密不透風,還能一步一步朝外挪動——畢竟保著信王完全才是首要任務,殺林語書有的是機會!
信王朱由檢還以為自己的身份被殭屍看穿,所以才扔下其他人全力攻擊自己,眼看著姚龍殺得汗流浹背,不由感動莫名,「這傢伙說話瘋瘋癲癲、全不靠譜,看上去沒半點正經模樣,沒想到關鍵時刻,卻比誰都更加靠得住!」
一路退一路殺,殭屍的屍體扔下一長串,姚龍身上也有好幾處挂彩,毫髮無傷的信王朱由檢因為根本幫不上什麼忙,正愁得不行,忽然瞧見左側有扇只容一人通過的小門,立刻如獲至寶,大聲喊道:「姚龍,去那裡!」
姚龍殺得興起,聞言跟在信王身後進入小門,如此一來立刻壓力驟減,應付殭屍之餘還有閑情說話:「殿下,看來咱們要在此待到天亮了!」
雖然不用動手,那份提心弔膽的勁兒也不好受,信王朱由檢一屁股坐在地上,擺擺手無所謂地回答:「天亮就天亮好了,反正被殭屍纏著,想快也快不起來,說不定天亮了還沒能回到縣衙呢……倒是你啊,累不累,要不坐下來歇會?」
姚龍啞然而笑:「我倒是想歇一會來著,關鍵是殿下你扛不扛得住啊?」
信王朱由檢居然鄭重其事地搖搖頭:「還是委屈你支撐到天亮吧,我這個王爺比手無縛雞之力也好不了多少!姚龍,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兒啊?」
姚龍一聽頓時慌了,還以為信王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受了傷,急忙祭出兩記狠招將殭屍迫出丈外,飛身過去抓著他的肩膀焦聲道:「你什麼地方傷著了?什麼地方傷著了?」
獃獃望著姚龍失魂落魄的模樣,信王朱由檢說不出的感動,微微笑著搖頭,「別瞎想了,我真沒事」,抬手一指門口重新衝進來的殭屍,「嘿,進來一個不要命的!」
信王朱由檢是自己訛出來的,若是真有了什麼閃失,那罪過可就大了,遠比搶掠官府要嚴重不知多少倍,屆時別說自己和邱紙鳶,就是京城的老丈人也會受到牽連,還有兩位公公、提督蘇哲、指揮使陸毅,他們四人怕是也難逃一死,姚龍能不著緊嗎?聞言仍然不放心,一雙眼睛繼續在信王身上尋找傷口,同時左手從后朝前一掃,颶風飆出,那張牙舞爪的殭屍立刻橫摔出去,腦袋撞在牆上成了漿糊。
「別找了!都說我沒事了!」信王朱由檢假裝不高興地抓住姚龍的手,「我只是擔心殭屍越殺越多,就算到了天亮,也不一定能出得莊園!」
姚龍心有餘悸道:「殿下,你真的沒受傷?」
樂呵呵的信王朱由檢自己擼起袖子,「你看,真沒事——啊,又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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