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危機緩解
將陸毅他們一行近千人送出北城之後,姚龍望著仍舊源源不斷湧來的百姓,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時早就等在旁邊的劉舉飛快跑了過來,微微彎著腰道,「老爺,就給咱們留下這麼點人手,恐怕——」
寒著臉的姚龍說道:「恐怕什麼?擋不住殭屍的追擊么?這就是你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的好主意?讓我帶著這點人守著北城?」
劉舉連聲說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擔心人手太少,鎮不住這些百姓……」明明心裡知道該怎麼做,偏偏就是不願說出來,罷了,這惡人奸人歹人看來必須我來做了,劉舉忍不住嘆了口氣,接著說道,「老爺,想要阻止殭屍追擊確實沒什麼太好的辦法,依我看,只能狠下心腸來,犧牲他們了——」
順著劉舉手指方向,姚龍看到的是大雪當中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龐,他畢竟不是鐵打的心腸,也正因為如此,才將殺妻滅子的畜牲劉舉留在身邊,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心中仍舊有些動搖,閉目沉思良久,才搖搖頭道,「劉舉啊,如果你也在那群人當中,你又當如何?」
劉舉愣了愣,心裡直罵姚龍既要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假慈悲,「如果我也在他們當中,自也怨不得別人,時運不濟罷了,命中注定罷了!」
姚龍咯咯冷笑,「好一個時運不濟,好一個命中注定……你想過沒有,若是他們心如死灰,明知必死無疑,又能抵擋得了殭屍多久?一個時辰?半個時辰?還是頃刻之間?」
嘴唇發白的劉舉噤若寒蟬地望著姚龍,忽然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呢喃著答道:「這個,老爺,你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姚龍忽然轉過身望向城外,神色說不出的悲傷。約莫暫茶功夫,兩騎快馬狂奔而來,到了近前卻是那兩個信王親兵,他們飛身下馬,將馬背上一個麻袋甩在地上,抱拳道:「姚大人,幸不辱命,順利將他給帶來了!」
劉舉聞到一股非常奇怪的藥味,心頭猛地震動,抬眼彷彿見了鬼一樣望著表情陰冷的姚龍。
彎下腰打開麻袋的口子,姚龍往裡面瞧了一眼,緩緩直起身子,遲疑了半天才說道:「劉舉,看來,你又要干回老本行了!」
撲通一聲,劉舉跌坐在地上,嘴巴張開卻沒辦法發出一點兒聲音,他頭一回感受到了深入心脾的恐懼,幾乎把面前這個年輕人看作世上最兇殘的惡魔。
生態鏈決定了弱肉強食,卻並沒有限制同類之間的自相殘殺,禽獸如此,人類如此,殭屍亦如此。
太陽還沒有落山,樊陽北城卻已成了人間地獄,浴血拚殺在一起的不是人與殭屍,而是殭屍與殭屍,他們的兇殘本性顯露無遺,他們將殺戮的本能發揮到了極致,而這場幾乎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血腥殺戮,完全操控在城門處那眉頭緊鎖的姚龍手中。
八百六十三人,八百六十三個普通百姓,在很短的時間內被姚龍變成了一支兇悍的殭屍部隊,他們帶著最後的希望來到這裡,得到的卻只是脖頸間那血汩汩的四顆牙印。
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禽獸不如,喪盡天良,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辭彙放在此刻的姚龍身上一點都不為過,可他仍舊靜靜地站著,靜靜望著眼前翻飛的殘肢、噴濺的鮮血,靜靜聽著四周響徹天際的咆哮、撕心裂肺的怒吼,兩個時辰,他臉上沒有一絲動容,沒有一絲悔過,或許,他只是痛苦得已經麻木,或許他壓根就沒有存過大道大義的**頭。
冷若寒霜的姚龍伸出手,按著身旁椅子上老殭屍的肩頭,良久說道:「謝謝你!」
雙目空洞的老殭屍嘴唇顫抖著,沙啞嗓音問道:「你要走了么?為什麼不留下來等到最後一刻?難道你就不怕我等你一走就立刻變卦嗎?」
姚龍微微搖頭,毫無感情地答道:「眼淚往下流,見了你,我才能明白作父母的心境……我答應你,只要還有我一口飯吃,就絕不會讓她餓著,只要還有我一件衣穿,就絕不會讓她凍著,只要還有我活著的一天,就絕不會讓她受任何人的欺負!」
老殭屍困難地扭過頭,滿眼溫柔地看著馬背上昏迷的女兒,哽咽說道:「我能再提一個要求嗎?」
姚龍毫不猶豫地說道:「只要我做得到!」
老殭屍猛地瞪著縮在不遠處的劉舉,咆哮道:「讓我咬那畜牲一口,讓我咬他一口,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牲,這個畜牲,畜牲——」
姚龍淡淡地掃了一眼冷汗直冒的劉舉,嘆息說道:「他的狗命還是交給老天爺來收吧……我幫你把詩茹抱過來,你再好好看看她。」
女孩十六七歲年紀,鵝蛋臉龐、皮膚稍黑,卻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姚龍將她抱到老殭屍面前,抓著她的手撫在老殭屍臉上,「你為她做的已經足夠了,雖然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但真的已經足夠了——」
老殭屍戀戀不捨地望著詩茹,咬牙說道:「你們快走吧,快些走吧,只能再抵擋半個時辰,千萬莫讓詩茹跟我一樣,變成一個不是人的東西!」
姚龍將詩茹放回馬背,用眼神將劉舉喚到跟前,然後彈指讓他跪在地上,同時自己也跪了下去,沖著老殭屍的背影,沖著北城門滿地的屍體遙遙拜倒……風雪,更加急了,彷彿天穹瞬間破裂了那般,姚龍熱淚盈眶,不知哭得是自己天良泯滅,還是那枉死的八百六十三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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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州府衙內徹夜燈火通明,進進出出的衙差一個個雙目赤紅,顯是已經多日沒有休息,這也怨不得信王朱由檢,自從進入瑞州城后,也不知是誰將樊陽的事情散播了出去,以至於全城皆亂,其中更有不少地痞強盜借故滋事。這兩天信王朱由檢同樣沒有碰過床榻,一方面派人往南昌府及周邊緊急徵調鄉勇,另一方面通過錦衣衛將蒙山殭屍之亂的現狀彙報於朝廷,原本他是沒有權利做這些事情的,幸好瑞州知府王良失蹤,事態緊急之下,從權用他的官印以解燃眉之急。
信王朱由檢枕著雙臂趴在桌上,剛剛迷迷糊糊想要睡去,卻被咿呀的推門聲驚了起來,回頭一看是憔悴不堪的方公公,急忙從椅子上起身,見著方公公無言地搖搖頭,繼而又頹然跌坐下去。
方公公在門口拍去身上的雪花,慢步走到信王身後,輕輕替他揉著肩膀,關切地說道:「王爺,你已經熬了三天兩夜了,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要好好休息才行啊……老奴瞧著你一天比一天消瘦,心裡難過的跟刀割一樣,你就到床上躺一會吧,老奴求求你了。」
毫無氣力地搖搖頭,信王朱由檢想了想,問道:「有來,城裡的百姓安定下來沒有?」
方公公哪敢說實話,強顏歡笑道:「已經好多了,好多了,漸漸也算有了過新年的氣氛呢。」
信王朱由檢似乎鬆了口氣,抬手揉著眼睛,嘆道:「這幾天也苦了你啊,要你每天出城十里去打探姚龍的消息……交給別人本王實在放心不下啊,怕他們虛應其事,也只能繼續讓你受些委屈了。」
方公公笑道:「不委屈,不委屈,老奴對姚龍也是喜歡得緊,巴不得早些見他安然來到呢。王爺,老奴只是擔心你的身子骨,天又這麼冷,你可千萬莫把自己給累壞了。」
「不礙事。」信王朱由檢擺擺手,站起身來按照姚龍所教的套路練了一趟拳腳,立刻覺得神清氣爽了許多,打起精神道:「有來,陪本王出去走走,成天悶在這書房裡,渾身上下都說不出的難受。」
方公公應了一聲,取出件厚實的獐皮裘衣為信王披上,「王爺,外面可冷得緊,風雪又大,就在院子里轉轉吧。」
信王朱由檢忽然停下腳步,仰起頭思量半晌,幽幽說道:「是啊,這場風雪來得真不是時候,姚龍他們這一路行來,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楚呢!」
方公公說道:「王爺又何嘗不是頂著風雪來的瑞州呢?其實有句話老奴一直擱在心裡,若是姚龍來了見到王爺這幅模樣,怕是會更加難過,所以——」
信王朱由檢笑了笑,輕輕握著方公公的手,「有來,我明白你的心思……等轉一圈回來,我就去睡覺,好不好?」
發自內心的喜悅,方公公點頭道:「那老奴吩咐人去給王爺煎碗參湯,王爺喝了好睡個舒坦覺。」
二人一前一後漫步走著,不知不覺出了府衙,信王朱由檢望了一眼深邃的漆黑長街,抱著雙肩輕聲問道:「蘇哲那邊有沒有什麼好消息?這殭屍之亂想要平定,還需要他們應天司全力施為才行啊。」
方公公從下人手中接過一個炭壺,交給信王說道:「蘇大人已經以應天司提督的身份約請各家道派的高手來此,不過依老奴看,除了茅山道和重陽道之外,其他道派可能會對此置之不理,畢竟不是朝廷公文,他們未必會買蘇大人的賬。」
提著炭壺蹲在地上,信王朱由檢憤憤不平地說:「這都什麼時候了,天下各家道派還不同心協力,真等著殭屍勢大禍亂天下的那一天嗎?不行,得給皇兄再去封書信說說這件事情!」
方公公猶豫著勸道:「王爺,請恕老奴武力,這些事情其實本不是王爺應該操心的,老奴害怕落人口舌,姦邪之徒會藉此對王爺不利。」
信王朱由檢猛地跳了起來,振臂大聲道:「這是我大明的江上,是我們朱家的天下,我怎麼不應該操心了,我怎麼能夠不操心?」
方公公了解信王的性格,生恐他再說出什麼話來徒增麻煩,急忙應聲道:「老奴該死,老奴不該亂說話,王爺息怒,彆氣壞了身子。」
信王朱由檢何嘗不明白方公公所說的道理,只是年輕氣盛又有一腔熱血,難免為目前情勢的窘迫著惱,他沒了散步的心情,嘆口氣轉身想要回去,忽然長街的盡頭響起急促的馬蹄聲,他立刻神情激動地衝到街上,翹首以盼。
快馬疾馳,黑夜中仿如脫韁的銀龍,信王朱由檢聽到心口砰砰直跳,也沒真的看清馬上那人的模樣,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姚龍,姚龍,是你嗎?」
「王爺——」一聲包含著複雜感情的呼喊,緊接著馬上那人凌空竄起,閃電般朝信王衝去。
信王朱由檢很不爭氣地鼻子發酸,甩開裘衣狂奔出去,失聲喊道:「姚龍,我還以為你死了——」
那人正是姚龍,滿臉風霜,雙眼含淚,撲到近前噗通跪在雪地上,抱著信王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信王朱由檢也被感動得戚然落淚,拽著姚龍起身,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半天,忽然破涕為笑,,罵道:「你怎麼這身打扮,若讓旁人瞧見可是要砍頭的。」
盔甲之下是一身四品武官的青色袍服,在當時來說可是逾制之舉,說砍頭一點都不誇張,也是姚龍在路上因為聽了柳公公的話,心中急切想見到信王,又擔心被城門兵丁所阻,這才換上了陸毅的行頭。「王爺,只要能讓你少為我擔一分心,便是砍頭我也覺得值當。」姚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道。
信王朱由檢臉上一紅,梗著脖子說:「誰替你擔心了,我這幾天在城裡過得可不知有多舒坦。」
姚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急忙又裝出副悲凄模樣,接過方公公遞來的裘衣為信王披上,討巧賣乖地說:「王爺,我這些天可苦壞了,你再不可憐可憐我,賞我點東西吃,我這可就要餓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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