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窩打死
信王朱由檢輕裝簡行回了京城,不僅將一大筆官員孝敬的金銀留給了姚龍,還將身邊的親衛家兵統統留了下來,可姚龍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站在城門口獃獃地也不知想些什麼,忽然沒在意身後官員的竊竊私語。
「九品代理知府,簡直是開玩笑,就算是王爺也不能這樣違制行事啊!」「小聲點,你不想活了,沒聽街頭巷尾的傳聞嗎,這小年輕可不好惹,殺起人來連眉頭都不帶皺的。」「那又怎麼樣,治理一府之地,僅憑著功夫能行么,我看瑞洲遲早要步樊陽後塵。」「老弟,你這操得哪門子心啊,咱們干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誰來領頭對咱們還不一樣?你以為左通判就能收拾得了這個爛攤子了?」「聽說為了安置流民,左旭連老丈人的棺材本都偷了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還有假,府庫早被黃大煒掏了個精光,要錢沒錢要糧沒糧,這代理知府能好當嗎?」「噓,噓,你們幾個別在這嚼舌根了,新官上任也有三把火,指不定又有咱們一番苦頭吃咯。」
遠處山巒跌宕、烏雲如濤,太陽彷彿煮熟的蛋黃般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姚龍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瞪了一眼那些絮叨的官員,抬起手將劉舉喚到跟前,問到:「還沒有詩茹的下落嗎?」
重新穿上了七品知縣官袍的劉舉臉上沒有半分喜色,反而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他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回答道:「所有安置流民的地方都搜遍了,也沒找到詩茹姑娘,曹郎中家裡也安排了人手盯著,到現在也未見到她來。」
姚龍皺著眉頭,「找人還是需要地頭蛇幫忙,這事你找人去辦,今夜天黑之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聽清楚沒有?」
劉舉知道他現在心情極度不爽,陪著小心道:「屬下明白,一個時辰前已經把蛇頭帶到衙門喝茶了,相信不用多久便會有詩茹姑娘的消息……」
姚龍微微點頭,「如果柳如是死了,我也就沒有繼續留在瑞州的必要了,自然更沒有臉去京城見王爺,至於你,到時候就穿著這身官服自殺算了,也省得我親自動手。」
額頭冒著冷汗,劉舉可不敢把姚龍的話當作玩笑,慌不迭說道:「老爺放心,詩茹姑娘決不會有什麼閃失的,柳姑娘的病也定然能夠治好。」
姚龍懶得再嚇唬他,瞧見畏畏縮縮的左旭在城門口踮著腳朝自己望過來,似乎有什麼事情,便問道:「夫人還在繼續做善事派發糧食嗎?」
劉舉儼然成了他的管家,想都沒想就答道:「從清晨到現在,前後總共派發出去十二車糧食,估計耗銀在萬兩左右,而且糧食的價格每次都要翻一番,再這樣下去,老爺的全副身家都得被那些奸商給掏空了。」
姚龍苦笑道:「唉,紙鳶什麼都好,就是生了一幅爛好人的心腸,這安置流民原本是朝廷的事情,現在卻要我來掏銀子!走,去問問那個左旭,我就不相信衙門一分銀糧都拿不出來。」
鼻青臉腫的左旭顯然沒少挨老丈人的拳頭,見到姚龍朝自己走來,立刻迎了上去作揖道:「卑職通判左旭,見過知府大人!」
姚龍還真有些不習慣這個稱呼,鼻子里哼哼兩聲,擺擺手算是回了禮,直奔主題問道:「左大人,安置流民的事情可是王爺幾天前就交待給了你的,怎麼到現在也沒看你有什麼舉動,救濟流民的糧食呢?」
左旭含含糊糊不知如何回答,這時有個良知還未泯滅的年輕官員替他答道:「知府大人,這可怪不得左大人辦事不力啊,瑞州的府庫老早就被狗官黃大煒他們給掏了個精光,這些天信王爺他們的用度還是左大人自己貼的銀子呢。」
姚龍一愣,沒想到還有這樣憨實的官員,不由對左旭有了幾分好感,托著他的胳膊說道:「此話當真么?」
原以為信王一走,自己便能想辦法把窟窿補上,沒料到信王卻留下個姚龍替了自己的代理知府,左旭正忐忑不安呢,聽到這話頓時鬆了口氣,急忙點頭道:「是的,是的,府庫早就空了,早就空了……幸虧知府夫人菩薩心腸,在這種緊要關頭施以援手,還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活活餓死呢。」
「餓死事小,糾集在一起鬧事才真是大麻煩呀!」那個低級官員冷不丁右插了一句嘴。
姚龍唉地嘆口氣,「我家也沒有餘糧啊!這樣下去可不成……左大人,你對府衙的事務比較熟悉,就由你帶人去抄家,抄家所得全部充公用以安置流民!」
「抄家?」左旭眨了眨眼睛,「大人,抄誰的家啊?」
姚龍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瑞州已經亂成這樣了,乾脆來個大清洗,省得緊要關頭有人在背後給自己捅刀子,「凡是跟著黃大煒失蹤的官員,一個不要落下,全都給我抄了!男丁送到城外去修箭塔,女的集中起來現場拍賣——」
話還未說完,立刻就有三四人哭嚎著衝過來跪在地上,抱著姚龍的腿嘶喊,「大人冤枉啊,我家兄弟從未貪墨過半分銀子啊!」「請大人明察啊,我父親兢兢業業為官,在百姓當中的名聲一向很好,這次卻被黃大煒這狗官強行拉去了樊陽,他絕不是貪官啊……」
哭笑不得的姚龍沒心思聽他們的鬼哭狼嚎,抬手一指那喜歡多嘴的青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青年正滿臉不屑地瞅著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員,聞言愣了愣,淺笑著拱手道:「卑職瑞州推官賈思明,見過知府大人。」
姚龍不相信地上下打量他,狐疑道:「推官?你才多大年紀啊?」
賈思明微微一笑,答道:「卑職比大人還要稍長几歲呢——」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既然你能做知府,我年紀比你大,為何做不得推官?
姚龍哈哈大笑,指著賈思明道:「好,抄家的事情就交給你來辦,正好你是推官,背起大明律法來比誰都強。」
賈思明無所謂地點點頭,瞟了一眼那些還在乾嚎的官員,「大人,不分清紅皂白,一概全部抄家么?」
姚龍嗯了一聲,「樊陽那套把戲我親眼見過,能眼巴巴跑去送死的,不會有什麼好貨色,全都抄了!」
賈思明又問道:「那家中幼兒如何處置?」
姚龍愣了愣,笑道;「孩子讓原配撫養,每家按人頭分發十兩白銀。」
賈思明眼睛猛地一亮,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卑職明白了!」
瑞州算是小府,官員並不多,刨去那些失蹤的以及在家裡等著到城外修箭塔的,堪堪將不算太小的衙門公堂跪滿,而姚龍煞有介事地坐在公堂之上,手中把玩著驚堂木,平心靜氣地看著他們,慢聲說道:「我這人沒有你們想得那樣不好說話,只要順著我的意,不給我找麻煩,我也絕不會故意刁難誰……信王殿下信任我,將偌大個瑞州府交給我打理,我自然要盡心儘力,不能辜負他的厚望,所以我也希望大家能盡心儘力,不要讓我失望!」
跪在堂下的陸毅是唯一一個因為姚龍能留下來而歡喜的人,聞言抬起頭來,笑嘻嘻道:「姚大人,別的事情我也幫不上忙,能做的也就是儘快重新將瑞州衛充實起來,趕在殭屍再次作亂之前,做好充分的準備。只不過,這軍餉,怕是還要大人多多費心,總不能讓兄弟們餓著肚子去拚命吧!」
你個討債鬼,開口就知道要銀子!姚龍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狠狠釘了陸毅一眼,看向將頭埋在胸前的左旭,咳嗽一聲道:「左大人,陸指揮問我要銀子,那我也只能問你要了。」
左旭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卻也不能裝作沒聽見,苦著臉抬起頭,「不是卑職有意推脫,實在是拿不出來啊……對了,賈推官不是要抄好幾個貪官的家嗎,大人何不問他要?」
跪得雙腿發麻,賈思明順勢站了起來,同樣一臉的無可奈何,「四千多張嘴巴等著吃飯,往周邊採買糧食的人又還沒回來,現在城裡糧食的價格都快漲上天了,抄家抄出來的銀兩都還不知道夠不夠呢,哪有閑錢給陸大人?齊大人,你徵收上來的稅銀還有一部分存在錢莊吧,何不去出來應應急?」
愁眉苦臉的齊大人支支吾吾半天,「哪還有什麼稅銀,黃大煒年前就從我這支走了,不相信我拿憑條給你看!左大人前兩天還從我這借了三百兩紋銀,那可是我偷偷從夫人的嫁妝里取出來的……」
左旭一聽,老臉立刻紅了起來,尷尬地說:「齊大人提這檔子事幹嘛,我還能賴了你的銀子不成?」
姚龍看著他們在那爭來爭去,心裡卻沒有半點惱火,心想這一幫子官員雖然不見得清廉,卻也並沒有跟黃大煒同流合污,而且多多少少也算是真心想半點好事,不由拿著驚堂木敲了敲,笑道:「好了,好了,一個個就知道哭窮,難道不能想點別的法子嗎?」
堂下大眼瞪小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半天齊刷刷一聲嘆息,抬起頭又都朝姚龍看了過來。
身家雖然還富裕得很,但也架不住嘴多啊,難道讓自己一個人支撐整個瑞州府的花銷,那還不立刻被打回窮光蛋的原型啊?思量再三,姚龍將目光停在了陸毅臉上,「陸大人,我看是不是你這邊是不是先緩一緩,等布政使撥發的銀糧到了,再重新組建瑞州衛也不遲吧?」
既然連黃大煒都去了樊陽,誰知道布政使江道元是不是還活著,陸毅自然不肯答應,梗著脖子說道:「大人,這怎麼成?徵兵的事情愈早愈好,若是再拖下去,萬一殭屍來了,難道讓大人你單槍匹馬獨守城門嗎?」
姚龍惱火地瞪著陸毅,心想真有那麼一天,你也跑不了!猛地抬手一指跪在最後面的那個胖子,大聲說道:「劉舉,你縮在後面連屁都不放一個,趕緊出出主意啊?」
眼瞅著天就要黑了,可還是沒有詩茹的消息傳來,劉舉急得就差沒哭爹喊娘了,哪還有心思管這些事情,隨口說道:「直接從流民當中徵兵不就行了?總不成讓他們張著嘴巴吃乾飯吧?」
整個公堂刷地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很奇怪,怎麼自己就沒想到呢,而姚龍則點點頭,又問:「流民加起來不到四千人,其中還有婦孺老人,能徵得了多少人馬?」
劉舉欲言又止,想了想說道:「重新組建瑞州衛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暫時現在流民當中徵兵,說不定過幾天朝廷撥下來的銀糧到了呢!」
姚龍知道劉舉有些話不好當眾跟自己說,於是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今天就到這,反正大家用心當差,只要度過目前這個難關,朝廷自然會有封賞……若是有人不好好辦事,反而想這跑路,那就別怪我姚龍翻臉,到時候下場就不是出城修修塔樓這麼簡單的了!」
「是——」一眾官員齊聲唱諾,姚龍沖陸毅和賈思明使了個眼色,轉身朝後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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