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強弱分明

黎明時分，方府內零零散散的戰鬥仍然沒有結束，兩幫衣著服飾幾乎相同的人在府內的各個角落相互廝殺了整整兩個時辰。

方府外，三支呼嘯的馬隊繞著院牆來回賓士，遇上成股翻牆逃出來的敵人，立刻便會衝殺過去。將他們一個個砍翻在地；再外面，是里三層外三層的火把，它們將方府團團圍住、密不透風，只消有漏網之魚出現，便會有數不清的流民百姓湧上去將他活活打死；而方府的正門，單手提著血淋淋長刀的陸毅滿臉蕭殺，與他並排而立的是信王留下來的一百親兵，他們無疑是防線當中最為堅固的一處，腳下躺著的屍體也是數不勝數。

還是那個充滿惡臭的房間，愜意的姚龍與面目猙獰的黃大煒相對而坐，在他們身旁那張已經倒塌的床上，老婦人已經成了一具乾屍，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正艱難地想要從殘碎木塊中爬出來。

看著那團根本沒有人形的血肉，轉著茶蓋的姚龍笑盈盈道：「黃大煒，你千里迢迢跑到瑞州來送死，為的就是那麼個玩意？」

額頭青筋爆裂的黃大煒雙拳緊握，獠牙刺破了嘴唇淌著鮮血，「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們？」

起身走到那團血肉面前，姚龍好奇地蹲了下來，隨手抓起一根斷木捅了捅，「這玩意還真是怪硬的，生命力也很頑強，我那一腳居然沒將他給跺死……」

黃大煒恨不得撲上去跟姚龍玉石俱焚，可兩個時辰前那番拚鬥讓他根本鼓不起那個勇氣，只能咆哮著吼道：「姚龍，你究竟想要什麼，想要從我這得到什麼？」

姚龍扭過頭來，看著黃大煒，眨了眨眼睛說道：「問你一個問題，這玩意，是不是林語書的種？」

黃大煒大聲回答：「我不知道，我家主子沒告訴我他的姓名！」

姚龍又問：「那你家主子是不是長年累月喜歡拿著一柄紙扇，搖來搖去的，假裝風流？」

看來變成殭屍之後，就算能保留生前的記憶，智力仍然會大大地減弱，官做到了知府，黃大煒想想也是個七竅玲瓏的傢伙，可現在居然掩飾不了內心的驚愕，臉色大變道：「不是！」

姚龍心想你這謊撒得也太沒水準了，便回到最初的事情上，「我跟你家主子多多少少有些淵源，所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會跟晚輩為難，還是那句話，城裡的殭屍你一個不許落下，全都給我弄到這來，只要還有一個，你就別想帶著那玩意離開瑞州！」

視線緩緩移動，落在地上那十幾顆人頭上，其中有自己的親信，有自己的妻妾，也有最疼愛的兒子，黃大煒欲哭無淚，嚎啕道：「已經沒有了，你相信我，真的已經沒有了！」

姚龍按著他顫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這一脈我相信沒有了，但既然林語書會收了你，難保沒有收其它官員，我的意思，你明白了？」

忽然房門砰地一聲碎成兩半，身上挂彩的郝東方狼狽不堪地沖了進來，跪在姚龍跟前喊道：「姚大人，陸指揮帶著人將方府給圍了起來，不分青紅皂白地見人就殺啊，卑職幾個手下本來打算出去尋求援兵，卻被他手起刀落給斬死了！」

「是嗎？」姚龍悠悠伸了個懶腰，「陸毅這傢伙怕是殺紅眼了，所以有些不分敵我了！」

按照約定時間，郝東方帶人衝擊正門的時候，也確實有不少流民百姓跟著往裡沖，可是打打殺殺沒過一炷香的時間，再回頭卻是連半個流民的身影都瞧不見了，當時他還沒怎麼留意，以為只是被衝散了而已，可到後來身邊的兄弟差不多都死絕了，仍舊未見有流民出現，他這才發覺事情不對勁。

郝東方氣苦地抬起胳膊，哽咽著說道：「大人，我原本想跟陸毅說個清楚，可是你看，他這一刀差點把我這條胳膊給砍下來。」

走過去彎下腰，姚龍嘖嘖了兩聲，右手抓著郝東方的胳膊，嘴裡罵了一句「娘的，刀法真爛」，猛地一腳踹在郝東方胸口。只聽啊地一聲尖叫，郝東方那條胳膊竟然被姚龍給硬生生扯了下來，整個人也飛了出去。

甩手將那條噴著鮮血的胳膊扔在一旁，姚龍拍了拍手，笑道：「盧大人，馬前卒被撕了一條胳膊，你這馬是不是也該出來了？」

咳，咳——臉色鐵青的盧漢升咳嗽著從門後轉了出來，站在那兒瞧都沒敢瞧在地上翻滾哀號的郝東方，也不敢踏進這血流成河的房間半步，遙遙沖著姚龍抱拳道：「大人，在下，卑職，還有責任在身，等府內的餘孽清剿乾淨了，再，再來拜見大人。」

這夜姚龍殺氣太重，換作平時應該也不至於一下就毀了郝東方的胳膊，畢竟還記著在樊陽的時候受過他的照顧，當下嘆了口氣，走過去彈指封了他傷口處的穴位，輕聲道：「郝大哥，你怎麼就不了解我的脾性呢，就算你為了我好，在背叛我之前也該跟我打聲招呼不是……唉，我最煩的就是被人出賣，還有，被人利用。」

始終不敢離開的盧漢升聽了這話嚇得一陣哆嗦，支支吾吾地解釋道：「姚大人，卑職絕，絕不敢有利用大人的意思——」

「好了！」姚龍指了指郝東方，「帶他下去包紮一下吧，不要亂跑，就在院子里呆著，估計陸毅差不多要開始掃蕩了。」

坐在椅子上發了一陣呆，耳邊漸漸傳來整齊劃一的號子聲，姚龍知道陸毅清剿府內餘孽的工作進展得很順利，心情不由好了起來，抬頭髮現黃大煒不知什麼時候偷偷將那團血肉抱在了懷裡，表情堅毅地望著自己，只好嘆道：「你這又是何苦呢，不滿足我的要求，我難道還會發善心放你們走嗎？」

黃大煒小心翼翼地用大褂將蠕動的血肉抱好，低聲說道：「給我拿紙筆來，你需要的情報，我會毫無保留地全部寫下來給你……我只有一個要求，放我們離開！如果你擔心我會為禍作亂，便斬了我兩條胳膊，只要放我們走！」

殭屍的衷心遠遠強過普通人啊！姚龍不無感嘆地想著，找來紙墨筆硯擺在黃大煒面前，笑道：「我歷來是不喜歡遵守承諾的，哪怕這樣你也願意賭一賭？」

黃大煒只是看了姚龍一眼，拿起毛筆蘸了墨汁，飛快在紙張上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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