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開始
一個星期之後,家穎路過走廊。季洋跟唐麗微正在打鬧,瞧見她時,還故意挑釁地將唐麗微摟在懷裡看了她一眼。家穎低頭,沉默地掠過去。
下午家穎把課本高高摞在桌上,季洋回頭根本看不見她的臉。晚自習時,她乾脆請了假,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也沒來上課。中午下課季洋攔住單獨去食堂的王洪薇打聽家穎的去向。原來這才知道她從昨天晚上就已經不舒服,上午沒來上課是因為在醫務室掛了半上午水。
季洋找去醫務室,卻已人去樓空。他在女生宿舍樓下徘徊一陣,最後還是沒敢闖上去。他鬱鬱寡歡飯也沒吃,往教學樓來。剛上樓,便撞見家穎從走廊那頭過來。
季洋終究敵不過滿腔思念,走過去問她:「你怎麼了?」
家穎眼眶有點熱,別過臉。
季洋瞧她眼睛通紅,心都疼了。家穎繞過他往洗手間去。
季洋扭住她的胳膊:「你到底怎麼了?」
「不關你事!」
「王洪薇說你去了醫務室,你怎麼了。」
家穎不理他,掙扎著。
季洋瞧見外班已有人陸陸續續往教學樓來,他將她搡進男廁所里。一邊控制著他,一邊一邊將維修牌子豎在外面,堂而皇之鎖上大門。
家穎心一慌:「你幹嘛?」
「你怎麼了?」
「你放我出去。」
季洋攔著不讓,家穎鬧來鬧去掙不過他,氣恨得一口咬住季洋的胳膊。那人也不怕疼,反抱住她,家穎終於委屈地哭出來:「你放開我。」
季洋心都要被的淚水融化了,躬身緊緊摟住她,紅著眼眶:「不放,我永遠都不放。」
家穎傷心地捶他。
季洋難受得不行:「為什麼我一說分手你立刻就同意?為什麼我總感覺你不在乎我?」
家穎哭得越發傷心。季洋抬起她的下巴吻去她的淚水。兩人終於和好。
可是沒多久,學校里忽然有謠言盛傳。有人說張淮從小被張家穎奶奶收養,兩人青梅竹馬長大,家穎其實才是張淮的童養媳。謠言說得頭頭是道,馬上在學校里炸開了鍋。
此後,家穎和張淮在路上或者走廊相遇,眾人總要不懷好意地「哎喲」,或者故意咳嗽起鬨。這種緋聞張淮早有領教,他淡然處之;家穎雖不好意思,但也還算坦蕩;唯有季洋,渾身不對勁。
季洋把家穎約到小樹林,仍舊鬧著要公開他們的關係。家穎不同意,季洋就不依不饒,甚至還懷疑謠言就張淮主動散播的。家穎堅決維護張淮。
季洋鬱悶了:「為什麼我一提張淮,你就要護著他?」
「我哪護著他了?」
季洋冷笑道:「護沒護著,你心裡最清楚!」
家穎不想跟他吵架:「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
季洋有些憋悶,不許她走,還是鬧著要公開他們的關係。這是經過多次探討都被家穎否決了的提議,家穎當然不可能同意。季洋氣憤道:「你為什麼不肯公開?」
「你為什麼一定要公開?」
「你要是真的跟張淮沒什麼,為什麼害怕公開?」
家穎簡直頭疼,他們現在這種處境,公開關係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家裡,都只會讓他們無法交差。而且:「我們的事跟張淮有什麼關係?」
季洋氣沖沖道:「因為我真的搞不清楚,你到底真的在乎我,還是在敷衍我!」
家穎不是不能感受他的焦躁,她也心疼他,可她實在不知怎樣才能令他心安,只好說:「除了公開,你覺得我怎樣做才不算敷衍你?」
季洋更氣了:「隨便你!」
十月底月假前天是季洋十八歲生日,據說他邀請了全班的同學前去他的出租房裡開生party。這幫學生近日因進入「高三」被老師耳提面命,許多課外活動都取消了,巴不得胡天忽地鬧一場。班主任亦想增加班級凝聚力,乾脆將此次活動定為班級活動,要求大家都留下來參加聚會。而季洋更是興師動眾,據說光是食材水果布置就花了好幾萬。
家穎不同意季洋公開他們的關係,季洋也不再強求。但是他要求至少先向同學們宣布他們「和解」。王洪薇也勸她不如趁此機會融入大家,家穎想來想去,不願掃季洋的興,最終還是同意了。
說服完張家穎,季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唐麗微。
唐麗微是接到季洋邀請唯一拒絕參加的人。那次在西藏,大雪封路,季洋要坐飛機返回省城,唐麗微死活要留他在拉薩過年,結果季洋拋下她回家,兩人就鬧了矛盾。經過上次「教球」勉強重歸於好,可是後來唐麗微忽然又不理季洋,見了面只把他當仇人。
季洋性格簡單,他原先很欣賞唐麗微的直爽,目前因為家穎他根本無暇關心其他,便忽略了她。但這一次不同,因為唐麗微家出事了,她爺爺前不久去世了。瞧她確實抑鬱了不少,叫雞公都來給他們做和事佬,季洋也就坡下驢。可沒想到,季洋主動邀請,唐麗微非但不給面子還把他臭罵一通。
季洋沒想明白,但也沒再追究。
生日宴會舉行當天,家穎去得晚,見同學們都在客廳鬧騰,便悄悄閃進平日補習的書房。正研究如何打破僵局,卻忽然發現書桌上躺著一件疊好的女式校服,胸口處綉著「張家穎」幾個漢字。那是她的校服,就是奶奶鬧事她脫給季洋的。後來她也問他要了好幾次,他總推脫落在家裡忘記帶來,沒想到時間一長也就忘了。
張家穎生怕被別人看見,忙把衣服疊了,正要藏,肩膀上忽然伸下來一隻手,飛快抽走了校服。家穎大急,回頭一看,才發現是季洋。
她跳起來:「還給我。」
季洋舉高衣服,得意挑釁:「夠得到我就給你。」
季洋身材高大,家穎自然不是對手。
季洋越發得意:「拿不到可不能怪我。」
張家穎一跳一跳的,好不容易夠到一角,季洋手一松,家穎立刻撲在季洋懷裡。季洋擁緊了她,低頭尋找她的唇,兩人在人群喧囂的角落旁若無人地接吻。
突然大門被人推開,一個聲音道:「別鬧了,人家今天生日,你給點面子——季洋,你在不在——」
摟在一起的兩人立刻如被火燙一般分開來,家穎滿臉羞澀,唐麗薇冷哼一聲,摔門而去。
趙辰廣呆在門口,外頭有人過來找人:「季洋呢,快來吹蠟燭——」
家穎迅速把衣服收起來,正準備落荒而逃。季洋彷彿事先知情一般,出門時掐一把她的腰,在她耳邊撂下一句:「吃了蛋糕再走吧。」
家穎被唐麗微趙辰廣撞破,哪還敢再吃蛋糕。
家穎見大家都在切蛋糕,悄悄往外溜。剛走出門,手臂一緊立刻往身後跌下去,卻落在了一個堅實溫暖的胸口,整張臉被一隻大手捂住,那人滿手黏糊糊的奶油。等家穎回過神來才發現是季洋,而同學們指著她哈哈大笑。
其他同學發現那人是張家穎,也跟著季洋不斷往她臉上抹蛋糕。
沒人沒在意他們之前的「恩怨」,畢竟進入高三,馬上要高考。畢業之後海角天涯,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見,既然張家穎能來參加聚會,季洋又帶頭抹蛋糕,說明他們已經和解了。同學們先前因為一些原因孤立過家穎,其實也十分內疚,此時都紛紛朝家穎「添磚加瓦」。
張家穎大庭廣眾之下被季洋摟在懷裡,而且方才接吻還讓人撞破,趙辰廣就在人群里,她心慌意亂很不好意思,可怎樣也擺脫不了季洋。
而在同學們的努力下,她結結實實成為了一個蛋糕人。等大家鬧夠了,她才在王洪薇的幫助下去洗手間清理。廳里同學們在唱ktv,季洋正即興表演傑克遜的太空舞,掀起全場*,家穎不願王洪薇錯過熱鬧,將她推出去,決定回宿舍清理。
家穎拾掇完畢正推門,誰知門外擠進一個人順勢又將她帶了回去,家穎聽見反鎖「咔擦」一聲響,心中警鈴大作,不滿道:「你別鬧,大家都在外面。」
季洋將她按到牆上,單手撐她耳旁,低頭瞧她:「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又準備偷偷溜走了?」
家穎還在羞澀。
季洋躬身愛憐地摟住她瘦小的肩膀,整副身軀都壓在她身上,滿身酒氣,撒嬌道:「今天我生日,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他這個樣子,家穎怎麼捨得拒絕?
等家穎從洗手間出來時,季洋又成了人群的寵兒。今晚他興緻很高,又唱又跳,送過去的酒來者不拒。
家穎一向不活躍,可有人比她還孤僻。由於班主任要求同學們都參加,張淮不得不出席。此時他一個人坐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顯得格外孤單。
家穎忍不住倒了杯果汁,給他端過去。
二人閑聊了幾句。
張淮問她暑假待在老家,村裡有什麼新聞。村裡與小虎有瓜葛的人不多,只有小時候收養過他的張玉珊姐姐,家穎便老實同他說了。珊姐出獄回村相親,好像快要結婚了。
張淮「哦」了一聲,拎起腳邊一瓶啤酒仰頭咕嚕咕嚕灌了一脖子。灌完那瓶酒,張淮紅著眼睛問家穎:「你有煙嗎?」
小虎和張玉珊的事,家穎從小目睹,隱約像是明白一些,隱約又像是不明白,有些心疼。忙說有,要替他去找。
男同學抽煙的不少,但家穎跟他們都不熟。她的煙和火機還是先前從季洋那兒沒收過來的,藏在櫥櫃里。
她循著記憶去了廚房,剛找到煙。季洋便跟了過來,順便反鎖了門。
家穎沒時間搭理這個「醉鬼」,季洋擋著門偏不讓她走:「上哪去?」
「張淮找我借煙。」家穎亮出煙盒。
季洋輕巧奪過煙盒,面容冷峻審視了她一會,漫不經心道:「你沒收我的煙就是為了去討好張淮?」
「你發什麼神經,還給我。」
「還什麼還,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他大概又喝多了要發酒瘋,家穎懶得跟他攪纏,搶了煙,要出門。季洋非霸著不讓,兩人爭來爭去。季洋火了:「你今天晚上留在這裡,到底是為了陪我,還是陪張淮?」
家穎把煙盒往他身上一甩:「季洋,我真是受夠你了,我要走你不讓,留下來你又胡攪蠻纏,你讓開,我誰也不陪,要回學校了。」
季洋不肯,拉來扯去,家穎衣服也被他扯壞了,她淚水立刻湧出來,萬分委屈。季洋的酒彷彿一瞬間被她的淚水澆醒,他緊緊攬住家穎:「不行,不準走。」
家穎在他懷裡掙扎。
季洋委屈道:「我怕你不肯留下來,又怕你是為了別人留下來。」
家穎終於順從下來。
同學們一直鬧到凌晨才回學校,季洋喝得酩酊大醉。家穎放心不下,可又怕被同學們看出來,只好跟著王洪薇一起回了宿舍。
第二天一早,她起來時,同學們都在補眠。家穎躡手躡腳收拾了自己的物品,猶豫了一會,還是擔心季洋,便決意去瞧瞧他。
她有季洋出租房的鑰匙,等打開大門時,卻發現保姆在打掃衛生。保姆認識家穎,便說季洋還沒醒,請她自便。
家穎只好借口自己是來取衣服的。她找到校服,思來想去還是沒敢去卧室瞧季洋。正準備出門,卻見門口的垃圾堆里混雜一疊課本資料。那些都是將來用的著的複習材料,家穎怕保姆不知情誤扔了,分撿出來。
季洋東西一向喜歡亂扔,從前補習時家穎也替他歸置過書本。可當著保姆替他收拾,心裡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收著收著,忽然發現書堆中一個硬皮帶鎖的日記本,她愣了一下。
那本日記本鎖已經被人打開來,翻開扉頁,裡面夾著張信箋。信箋筆跡最熟悉不過,赫然便是她寫給「」答應赴天台約會的信。「」給她寫過很多信,她卻只回了一封,在晚上下自習后回寢室前擱自己抽屜里,那是「」給她留信的固定位置。自從天台遇見季洋之後,「」再沒給她寫過信。
她還在怔忡,門鈴響起來,保姆去開門。家穎聽見門外唐麗微的聲音,害怕被人發現忙找個空房間隱了進去。
趙辰廣唐麗微他們都是季洋尋常交往的那一撥,保姆放他們進來也沒再管。
那幾人輕車熟路摸去季洋房間,一邊推著唐麗微道:「你相信我們,土匪跟張家穎真的沒什麼。」
「他跟張家穎有沒有什麼又關我什麼事?」
「不關你事關我們的事,誰都受不了你倆一見面就烏眼雞似的。走,我帶你去跟他對質。」
「受不了就別受,誰強迫你了。」
「你還記不記得土匪跟叫雞公打賭,如果輸了就給叫雞公一百萬,贏了叫雞公圍著學校裸奔一圈?」
「無聊!」
「你要不信,我帶你去問他。」
「我才懶得問。」
趙辰廣於是跑去踢人:「媽的個土匪,你跟那個女人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要是上過了大不了讓叫雞公去裸奔,別整天關在屋裡神神叨叨,看著都煩。」
唐麗薇冷哼:「憑什麼他跟別的女人上了床,就以為我還會要他?」
趙辰廣還扭著唐麗微不讓走,下死勁踹季洋:「睡你媽個死人頭,起來給老子說清楚。」
季洋終於被他們踹起來,雙眼迷濛,暴喝一句:「畜生我操你大爺,一大清早你找死啊!」
唐麗微懶得關心這些,指著門口飄過來那個遊魂一樣的女人,質問道:「大清早的她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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