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染的高跟鞋

一進這個書房不禁讓姜誠大吃一驚，只見這裡的布置和七寶的布置完全一樣。

「呵呵，這個布局是我的亡妻布置的，我不想破壞，在外宅也和這裡一樣，就當睹物思人吧。」虞洽卿笑道「姜先生，我再問你一遍，希望你誠實的回答我，你真的不是紅黨的人么？你以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么？」虞洽卿突然極其嚴肅的問道。

「當然」姜誠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的說道「我說的句句屬實，我絕對不是紅黨的人。」

「好吧，南京的蔣委員長來電說對你很有興趣，希望可以見見你。」虞洽卿嘆了口氣說道。「南京高官聚集，你去的時候要小心謹慎，不要輕易得罪人，那邊報復不像上海灘，這裡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涇渭分明，而那邊——笑裡藏刀的人太多了。」

姜誠有點激動，要去見南京的光頭了？自己已經被他注意到了，作為一個在現代機關基層的小公務員，現在被告知要被國家元首接見，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姜誠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想準備點東西。」

虞洽卿點頭說道「是應該準備點東西，禮多人不怪么，要是錢不夠就向老夫要，我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說完哈哈大笑，看著姜誠有點毛骨悚然。

「那就先這樣吧，你今天早點休息，我們明天一起去看看我們的店。」虞洽卿說完便叫來丫鬟帶姜誠下去休息。第二天，姜誠、杜月笙帶著一百多人護著十輛人力車把5萬隻青霉素拉到了城隍廟的衛華葯業門店，姜誠為了掩人耳目，一副馬仔的打扮站在杜月笙的旁邊，還沒到地方，就看到周圍已經有很多外國人在四周等待。

「快看，快看，是杜月笙，他帶著東西來了。」一個眼尖的記者大聲喊道。

「一定是最新到貨的青霉素，快回去報信，青霉素已到新貨。」幾個明顯是探子的人連忙四處報信去了。

「呵呵，杜老闆，是不是那個來了啊？」一個似乎關係和杜月笙很親密的人靠近問道。

「是史老闆啊，我要是你啊，我現在就去店門口排隊去。」杜月笙暗暗指點的說道。

「懂了，懂了，馬上就去。」史老闆聽著馬上明白了過來，立刻就向衛華葯業門店跑去。四個門面大小的衛華葯業門店裡，林桂生和虞洽卿已經早就在裡面主持大局，黃金榮帶著自己的幾十號人在外面維持秩序，十幾個警察看著眼前維持秩序的黑社會不禁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什麼時候黑社會這麼講文明了？

「來了，來了。」一個眼尖的馬仔叫著，十幾個馬仔立刻手拉手隔出了一條通道，杜月笙和姜誠的車隊停在門麵店外，杜月笙站在門面前拿著一個喇叭叫道「各位先生，女生，我們衛華葯業的最新青霉素已經到貨了，希望大家維持好秩序，按順序購買，由於前期有很多人大量預訂，所以今天我們只接待有預訂的人，請大家多多包涵。」

「杜老闆，你這樣怎麼行啊，我是今天剛剛趕到上海的，我可帶著四川所有醫院的希望啊，萬一都讓那些前面預購的買光了，你這樣我怎麼有臉回去見我的父老鄉親啊。」一個帶著濃重四川口音的男子大聲的說道。

姜誠皺了皺眉毛從後面輕輕推了一下杜月笙。杜月笙點點頭表示明白繼續說道「鑒於我國地域遼闊，很多省份的葯業代表到現在也沒有趕到上海，我們衛華葯業是為了中國人開的公司，我們是不會只顧著外國人不顧國人的，所以，我們會特地拿出十分之一的藥品只供國內使用，其他的先到先得。而且，我們的葯源這次非常的充裕，價格為對外30美元一瓶，當然，老規矩，中國人半價。」四川代表聽到這句話知道不可以太過分。也就不在說話了。

杜月笙看著貨都搬進去了，點點頭和黃金榮說了幾句，就帶著姜誠進去了，臨進去之前對一個大漢說道「葉利啊，你看著外面啊。」

葉利點點頭說道「明白，杜先生放心。」

姜誠和杜月笙五人坐到二樓看著樓下的盛況，不斷有洋人帶著黃金換走了可以救命的青霉素。

「我感覺我們還是太小看這個青霉素了，姜先生啊，你得催催你們那邊，要多調貨才行啊。」黃金榮看到不斷搬到後面的黃金笑道。

「這個問題我會和那邊反應的，我過一段就再出發去提貨，但是，我得先拿到這邊的貨款才行啊。」姜誠笑著解釋道。

「小姜啊，我們這個葯雖然好，但是價格還是太貴了，你看看我們是不是想想辦法搞一點便宜的葯來個高低搭配呢？」虞洽卿問道「虞老這個意見，我回去會考慮的。」姜誠點頭說是。

「來人啊，給我砸！」突然樓下傳來一陣的撕打叫罵的聲音，杜月笙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眉頭緊皺，姜誠離窗戶最近，走上前去往下一望，只看到近百個穿著大紅色衣服的男子，手拿砍刀斧頭在往店裡沖，在下面的杜月笙等人的門徒根本沒有想到會真的有人會明明知道是幾大白面人的生意還敢帶人衝擊，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當場就被砍翻了十幾個，還有幾個買辦也殃及池魚的倒在了血泊里。葉利帶著人抽出懷裡的短斧在拚命抵抗。

「什麼人敢這麼膽大妄為？」姜誠是看的是目瞪口呆，這是第一次距離這麼近的看到有人流血，有人死亡，慘叫聲、廝殺聲不斷的衝擊著姜誠的神經。「警察呢？」來自於現代的姜誠第一時間還是習慣性的依靠警察，不禁問道。

「沒有警察才是對的，杜老弟，看出什麼了么？」黃金榮這時好像變了一個人，不在一副莽漢的樣子，看的十分認真，嘴角上揚，好像下面不是血腥的打鬥場，而是他最喜歡的戲曲一樣。

「哼，進退有度，還會合擊之術，打鬥的時候不發一言，明明拿的是短斧，卻雙手握柄，傷的路人、商人都是中國人，連一個洋人都沒有，依小弟之見，八成是東邊的小鬼啊。」杜月笙說著手捏著窗戶已經嘎嘎作響，畢竟下面的大多數都是他的門生。

這時店裡的夥計和休息的人都反應過來了，紛紛衝出來與紅衣人撕打。這時紅衣人中有人大喊「為了同志們的血仇，殺啊！！」「不要害怕這些資本家的走狗，大家殺。」

「欲蓋彌彰，我怎麼覺得這麼眼熟呢？」姜誠這時已經反應過來了，聽著這些話氣急發笑的看著虞洽卿說道。

虞洽卿不屑的哼了一下「這些人也就知道挑撥離間這點本事了。」

這時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了過來，一大隊身穿黃色軍服，頭戴鋼盔，肩扛三八大蓋的日本兵跑了過來，開車帶頭的赫然就是伊藤一樹。

「拿下這些人。」伊藤一樹一揮手，這些日本兵便立刻衝上前，先集體對天放了一槍，撕打的兩方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禁都停了手，只有傷者的哀嚎聲音。

「山本君，山本君你怎麼了？」伊藤一樹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連滾帶爬的爬到了一個商人打扮的傷者面前。「你怎麼了？有沒有事？」伊藤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說是誰害的你？接著便低下頭好像聽著什麼一樣，隨後站起來道「來人啊，把這些人統統帶回去。」接著日本兵便把所有人都包圍了起來，先讓非中國人先走，然後便用刺刀逼所有人都蹲到一邊，紅衣人很配合的就全部蹲到了一起，一隊日本兵圍著他們，奇怪的是槍口卻對著外面。

姜誠和杜月笙等人看到日本兵的時候就知道不對頭，當開槍時杜月笙就站起來對旁邊的一個男子說道「金山，你讓裡面的兄弟準備好，把傢伙都拿出來。」這個男子身高一米8以上，穿著中山裝，開口一口是東北腔「先生放心，外面不會讓那些鬼子佔便宜的。」

「金山是東北逃過來的，絕對信得過。」杜月笙向姜誠介紹道。

黃金榮突然說道「這些日本人不對頭，我們下去吧。」又回頭對著林桂生說道「桂生，你就不要下去了，先通過秘道出去叫我們的人來吧。」

林桂生聽著眉毛一豎的說道「什麼時候輪到你管老娘了，老娘闖江湖的時候你還在端茶送水呢。」說著便第一個走下樓。

黃金榮憋的臉通紅又說不出什麼，只好跟著下去了。

——樓下，伊藤指揮著日本兵包圍著青幫的幫眾，周圍無數的群眾、記者、洋人議論紛紛。

「不知伊藤先生光臨本店，有失遠迎啊。」林桂生拿著煙桿慢慢的走向伊藤一樹，地上的血水很快就把她的高跟鞋染紅了。

「林老闆，你們的店員在這裡打成這樣，你就沒什麼想說的么？」伊藤一樹冷冰冰的說道。

「這裡不是租界，是非公斷自有警察判斷，而且明明是有惡人衝擊我們藥店，我們是合法自衛，何罪之有啊？」林桂生不屑的說道。

「就是，不知道伊藤先生所來何事呢？這裡好像還不歸你們日本人管吧。」黃金榮生怕林桂生吃虧，連忙從後面趕上來搶道。

「哼，你們中國人打生打死我不管，但是你們傷到了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公民，你們就必須負責。」說著伊藤一樹走向那個受傷的男子說「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商人在你們店門口被襲擊還..」

「報告伊藤先生，山本先生玉碎了。」一個日本兵突然大聲的說道。

「山本君？？不，不可能」伊藤好像瘋了一樣，揮舞著文明棍說道「林老闆，這必須有人負責，我要求接管這裡，而你們統統必須去公共租界接受調查。」

「不知道你接管后，會有多少東西失蹤呢？」虞洽卿不屑的說道。

「虞老闆，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失去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友誼么？」伊藤惡狠狠的盯著虞洽卿，周圍的日本兵也各個槍上膛對準了衛華葯業眾人。

「動槍？我倒要看看到底誰槍多？」黃金榮厲聲說道，一揮手只見嘭嘭嘭整個二樓的窗戶全部被打開，清一色的機關槍和衝鋒槍，對準了外面的日軍。

伊藤一樹看著面前黑洞洞的槍口，退後了一步，厲聲叫道「你們想幹什麼啊？想挑起戰爭么？你們是不是想再來一次上海事變么」

「我看是你想挑起戰爭？伊藤先生，你這句話代表的是你們日本國么？難道你忘記了淞滬停戰協定么？你們日本軍隊憑什麼來到這裡？」一個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雖然勉強聽得懂是漢語，但是很明顯不是中國人說的，只見說話的是一個洋人，身邊站著一個中年女子，女子精神不太好，好像大病初癒的感覺。

「哦~~詹森先生，這位難道是您的妻子艾達女士么？已經可以下床了么？」虞洽卿看到來人哈哈大笑，介紹到「這位是美國公使詹森先生，這幾位是。」

「杜先生，黃老闆，久仰大名了，我來到這個神奇的東方魔都時就聽過你們的大名，謝謝你們的公司製造的藥物挽救了我夫人的生命。」詹森沒等虞洽卿介紹完就說道。

「伊藤先生，我看這個事情大有蹊蹺，不如讓我們各個國家組成聯合調查團來調查此事如何？到時候這件事請自然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詹森斜著眼睛看著伊藤一樹，略有所指的說道「我覺得這件事請值得在國聯討論，軍隊衝擊藥店，絕對會給你們日本臉上爭光加彩的。你們的天皇也一定會好好的獎勵獎勵你的。」

伊藤一樹氣的手都在發抖，拚命用一隻手控制自己的另外一隻手，這時身邊一個穿著軍裝的日本軍官低頭對伊藤一樹說道「先生，計劃已經發生了變化，我們還是撤了吧。」

伊藤一樹不甘的點點頭，心中對美國大恨，大喊了一句「撤退。」回頭看著衛華一行人說道「你們中國有句老話，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走著瞧。」

看著伊藤帶著日本兵撤走了，樓上的槍也收了起來，姜誠看著好像電影里一樣的場景，第一次發現繁華的上海灘背地裡竟然是如此的混亂，火藥味如此之重，看著杜月笙等人藏著這麼多的槍支可見他們早就有預見了。

「詹森先生，我們樓上談吧。」虞洽卿笑著招呼眾人上樓，杜月笙和黃金榮指揮手下打掃場地，讓商人們繼續排隊購買。黃金榮笑著大聲說「讓大家受驚了，今天我們的藥品九折出售，受傷的人登記好後會有人送與醫療費，不行遇難的我們負責養老養小，還會送上厚重的安家費。請大家對今天的意外多多包涵。」

眾商人大聲叫好，青霉素又開始一箱一箱的換成了黃金。

——

樓上，眾人坐定，詹森看著姜誠奇怪的問道「這位先生眼生啊，不知道尊姓大名。」

「這位也是衛華葯業的股東，叫姜誠。」虞洽卿介紹道。

詹森點點頭心中以為姜誠不過是小股東，不再看他對眾人說道「我來這裡，第一是為了感謝衛華葯業的青霉素挽救了我的艾達的生命，艾達硬是要親自前來感謝。」說完艾達站起來用極其生硬的語言說道「謝謝」

姜誠笑道「我們發明這個藥物就是為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有什麼好謝的呢？詹森先生和艾達女士太客氣了」

詹森又說道「另外一個主要目的是，我代表美國政府希望可以邀請衛華葯業到我們美國建廠，我們美國會給予最優惠的政策。」

虞洽卿和林桂生互看了一眼最後看向姜誠，這讓詹森大吃一驚，難道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年輕人才是衛華葯業的最大老闆？

姜誠低頭思考了一下委婉的說道「很抱歉，詹森先生，我們無法答應您的請求，相信您今天也看到了，我們國家即將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危機，我們衛華葯業要留在中國和中國共存亡。」說著便站了起來說道「至於美國人民的需要，我保證，只要美國下訂單，我們會不顧一切的把藥品送達到美國人民的手中。」

詹森無奈的搖搖頭「說實話，我並不看好中日兩國之間的爭鬥，要知道你們這近一百年來從來沒有贏過，而且你們兩國的鋼鐵產量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姜誠自信的笑道「我們要看到的是現在的中國不一樣了，有了名義上的統一政府，使得我們可以團結起來，人民也慢慢覺醒了民族意識，使得我們可以發動人民戰爭，詹森先生，無論在何時何地，戰爭永遠不僅僅是鋼鐵數量的比較，要不然大家都不用打仗了，把去年的鋼產量拿出來比一比就知道了」

「人民戰爭？這個是什麼？」詹森不理解的搖搖頭「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從來沒有在中國人身上見到過的自信，希望你們可以創造奇迹吧。」

「詹森先生，這次即將來臨的是國戰，可以說是打得贏要打，打不贏也要打，打光一代人還要打。」姜誠回答道「你將看到的不是奇迹，而是即將到來的現實。」

「說的好啊，國戰不是爭利，不可以見好就上，見困難就躲，姜兄弟啊，我是恨不得年輕三十年啊，否則非得扛上槍和那些小鬼子干一場不可。」黃金榮一邊上著樓，一邊大聲叫好。

詹森無奈的搖搖頭，最後謝絕了幾人的吃飯邀請，回去報告國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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