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明是純真的圓眸,眸中流動的卻是餘韻未退的情慾,朱紅未點的柔軟粉唇被他咬得艷紅,微微的腫起像是愛嬌地嘟著嘴……
他不由得聯想起法國宮廷貴族,姿態尊貴高雅,舉手投足卻又性感誘人。
郎菱的西洋味很重,與郎樺的東方式典雅截然不同。
她們明明長得很像,身體里流著同一對父母的血液,但在郎菱成為一個女人後,幾乎接近的兩個人,卻突然間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當他凝視著失去意識的郎菱,手撫過她細緻的肌膚時,一閉上眼,順著指尖滑過之處,她的身體曲線在腦中逐漸成型,勾勒出一具完美的胴體。
掌心拂過她柔美的鎖骨、尖挺的雪乳,挖空的U型雪紡布料立刻覆蓋她的嬌軀。
在她纖細的上臂是含蓄的泡泡袖。她還是可以添加一點中國味的,他想,於是飄逸的水袖連接著泡泡袖,輕柔曼妙地熨貼在她皮膚上。
下半身要設計什麼樣式?短褲?長裙?窄裙?他搖搖頭,來個誇張的蓬蓬裙好了,再來點羽毛做裝飾,上衣袖擺與領口也要……
他霍地睜眼,跳下床去取來素描簿,快速將腦中的意念付諸於紙上。
他一旦啟動靈感就欲罷不能,刷刷刷地畫了一張又一張。
他還是可以畫的,他想。即使郎樺過世了,他還是能畫,沒有她,其他女人仍能引發他設計的靈感。
他突然感到一陣酸楚。
她在他心中是無可取代的,是他最愛的女人;但失去了她,他還是能做愛,他的身體還是會因女人而起反應,也一樣可以設計。他的世界並未因她的離去而崩毀,只是他的胸口空蕩蕩的,像心臟被挖走似的,就算瘋狂做愛也無法填滿。
他難過地迸出眼淚,掌心撐著額際,無聲地哭泣。
郎樺死後這一個多月來,他怎麼都哭不出來。
不管是將郎樺送去醫院的一路上,或是去參加郎樺的公祭被郎父痛罵一頓趕出來時,他都哭不出來。
他失意至極,覺得通往未來夢想的路口被一顆大石擋住了,他放縱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拿著素描簿隨手亂畫,畫出來的每一張都是郎樺的臉……
但不管怎麼做,他就是哭不出來,他的眼淚好像跟隨著郎樺而去,消失在他體內。
但現在,他能畫除了郎樺以外的女人,也能設計衣服了,他反而哭了。
「樺……」他低喊心愛女人的名字,「我們的夢想,我會去實現……我保證……」
對著已逝的郎樺做下承諾,他收起眼淚,繼續畫稿,直到郎菱醒來為止。
「祺晏哥,畫好了嗎?」郎菱問。她覺得有點冷了。
「差不多了。」
「那我要看。」郎菱咬著牙起身,接過軍祺晏的素描簿。她開心地翻閱一張又一張的漂亮設計稿。「這都是為我設計的嗎?」
「是以你為模特兒。」
「真的?」圓眸閃著興奮的亮光,「那我這個模特兒及格羅?」
軍祺晏看了郎菱一眼,淡淡說道:「除了你,其他人應該也可以。」
他無法愛上她,無法接受她的感情,她的資質這麽好,沒理由代替她姊姊守候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她仍是他最喜歡的「妹妹」,他不能誤了她一輩子。
郎菱水眸中的光芒立刻暗了下去,顫著聲問:「誰都可以?你還是……不要我?」
「別再來煩我了。」軍祺晏下床背對著郎菱,抿唇思忖了一會兒,一臉嫌惡地說:「我對倒貼的沒興趣!」
【第四章】
抱著你的時候
心悸又心碎
如何才能走進你心中?
她這麼愛他,什麼都可以為他改變,就算變成姊姊也無所謂,為什麼他就是不要她?
離開軍祺晏家時,天色已大亮,學生們背著書包上學去,郎菱卻是一邊走一邊哭,一直到回到了家,眼淚仍未停止過。
嘴上說著不在乎的郎家父母在客廳守了一夜,一看到女兒回來,郎父二話不說,先賞了她重重的一巴掌。
「別打了。」郎母連忙攔住還想追打的郎父,「人平安回來就好了。」
「不打怎麽行?」郎父氣得全身發抖,「你一個晚上去哪裡了?」
郎菱捂著發疼的臉頰,掉著淚,不出聲。
「你怎麼就不會學學你姊姊的乖巧?一天到晚就只會讓我們擔心……」
「我學了!」郎菱忍無可忍地大吼,「是你說我跟她不能比,就算學也學不像!」
「你以為換個髮型就像了嗎?個性沒變,你還是任性妄為的丫頭!」郎父氣呼呼地指著郎菱,「你姊姊絕對不會像你一樣夜不歸營,不會任意頂嘴,會懂得認錯,哪像你一被罵就開始狡辯,絲毫不反省!」
「是!我是不像!我學姊姊只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反正你們都不愛我,誰都不愛我,心裡想的、眼裡看的,永遠都只有姊姊,沒有我!」
郎菱「哇!」地一聲哭出來,跑回二樓的房間。
「這丫頭……」郎父氣得臉色發白。
郎母嘆了口氣,「彆氣了,我看她的任性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回房休息吧!你也累了。」
郎父咬了咬牙,轉身與郎母一同往房間走去。
「為什麼乖巧的那個反而早夭呢?」郎父眼角浮現淚水。
郎母只是無言。
回到房間,郎菱瞪著梳妝鏡中的自己,心念一轉,自抽屜里拿出剪刀,將披肩長發一刀剪去。
「反正我就是不像姊姊!」凝視滿地亂髮,她紅著眼眶,很不甘心地說:「我的努力你們都不放在心上,那我就做你們眼中的任性女孩好了,讓你們頭痛一輩子!」
她換上制服,抓起書包,頂著一頭亂髮去學校。
一到學校,同學看到她狗啃似的頭髮,都露出驚愕的眼光。
她不理會旁人的竊竊私語,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
「考試羅!」班長邊茴一走進教室就看到桀傲不馴的郎菱。
她望著頭髮亂七八糟卻仍嬌俏可人的郎菱,嘴角露出微笑。
發了考卷,她故意繞了一大圈,自郎菱身旁的走道經過。「中午休息時間能借點時間給我嗎?」
郎菱抬眼,一臉莫名其妙地回望笑容淺淺、端莊有氣質的邊茴。「幹嘛?」
「好還是不好?」邊茴兩手互握於胸前,人站得挺直,好像從清朝仕女圖上走下來的名門貴族千金。
做作矯情出了名的資優生班長突然找她會有什麼事?郎菱心裡直納悶。
「隨便。」她無所謂地回答。
中午休息時間,吃飽飯的郎菱跟著邊茴一起走到校園少人經過的一角。
邊茴注視著郎菱一頭亂髮,輕聲問:「你的頭髮不去找人修整嗎?」
「那應該跟你無關吧!」郎菱不耐煩地問:「找我有什麽事?」
邊茴對郎菱不佳的口氣絲毫不以為杵,「你對當模特兒有興趣嗎?」
一聽到「模特兒」三個字,郎菱的秀眉立刻打了結。
她很難不聯想到她跟軍祺晏之間,她費盡心思想當他的繆思女神,可他卻殘忍地說誰都可以。
「沒有。」郎菱別過頭去。
邊茴當作沒聽到郎菱的拒絕,自顧自地說:「我媽開了一間模特兒經紀公司,想找一些優秀的新面孔,我覺得你挺適合的。」
郎菱美麗的瞳眸因吃驚而微微睜大。
邊茴怎麼看都像是富豪千金,爸爸是公司總裁、媽媽是貴婦人那種,完全無法將她跟靠身材賺辛苦錢的模特兒聯想在一起。
「我媽以前是知名模特兒,現在退休了,想自己開一間經紀公司。」
郎菱的疑問一一表露在她會說話的水眸中,邊茴看見了,微笑著回答她未出口的問題。
「我對這行沒興趣。」
「你不用擔心會耽誤到功課,我會幫你的。」再怎麼說,她也是學年第一的超級資優生。
「不是這個原因。」郎菱憋著氣說。
「那是什麽原因?」
「我討厭模特兒!」郎菱回身吼完,大踏步離開。
被留下來的邊茴偏了偏頭,不解其意。為什麼會討厭呢?這是很多女孩欣羨的職業啊!瞧她像受遇什麼傷害似的,難道她被模特兒甩過?
邊茴沉靜的嘴角略微彎了彎。她對母親的經紀人職業有興趣,她認為自己有識人的獨到眼光,而能證實她的能力的,就是她看中的郎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