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秦淮顧橫波
方以智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坐在裡面的那個女子笑道:「在下顧眉,字眉生,號橫波。公子可以叫我顧橫波。」
賈寶玉本就見她直言快語,大異常人。此時見她自報姓名,才恍然大悟,竟然是她,怪不得如此了。拱手道:「竟然是名動金陵的顧大家,在下真是失敬了。」
顧橫波也沒起來,只是懶洋洋的笑道:「公子博文強識,在公子面前奴家可不敢當什麼大家。」
她坐在火爐邊烤著火,臉上的粉色顯然是火烤所致,一旁放著一個白色毛裘大糜,顯然是她脫下來的。
賈寶玉見她身穿男裝白色銀邊錦袍,腰素金色寬頻,中間鑲了個拳頭大小的深紅玉扣,一雙眼微微眯起,懶懶地嬌軀斜斜地靠在紅木椅子上,一隻如同玉雕般無暇的手似若無力的搭在椅子靠背上,說不盡的風流倜儻,撫媚動人,完美無瑕的粉臉上帶著一種天然的高貴驕傲的神情。
她的一對眸子清澈的如同夕陽下的秋湖之水,如同嬰兒一般彷彿對這世界一切美的東西都充滿了無限的渴望,時而含著冰冷的寒意,時而又彷彿含著烈火一般的熱情。
尤其是她那懶洋洋的味道讓人十分的動心,讓人恨不得將她用到懷裡。賈寶玉暗道,好一個絕色嬌娃,只是這個女子的眼神似冷似熱,真的讓人看不明白。
方以智見賈寶玉看得入迷,不禁笑道:「看來逸之兄也是個風流人士。」
賈寶玉聽他這樣說,不由臉上一紅。
顧橫波此時臉上也不禁飛起一絲紅霞,也不知道是炭火烘烤所致,還是因為方以智的話所致。
眾人看見顧橫波的嬌柔撫媚的樣子,不禁都看呆了。
只有一個人,坐在桌子靠裡面的一角,在那自偕自飲的品茶,自始自終都沒有賈寶玉等人一眼,顯得極為孤傲。彷彿周圍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一般。看的賈寶玉心中暗暗稱奇。
顧橫波見賈寶玉雖初見自己愣了一下,卻很快的回過了神,遠甚尋常那些一見到自己就神色與授的人,暗道這賈寶玉倒真是個真君子。卻不知道賈寶玉是為旁邊那個端坐在一邊的少年獨特的氣質所吸引。
陳貞慧看賈寶玉困窘,不由解圍的笑道:「顧姑娘風華絕代,我剛見到她的時候還不如逸之兄呢。」
眾人等不禁都點頭認同,因顧橫波的絕世容色而失態,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方以智也是風流不羈的人物,聞言也是失笑,顯然剛才說話並無他意。然後指著端坐在那朝這邊點頭的將近四十歲左右的長者道:「賈兄弟一定聽過名揚天下的「婁東二張」吧。這位便是張天如,張先生。」
賈寶玉聽到方以智的介紹,不禁驚道:「這位莫非是復社的首領。在天啟六年,大義凌然,撰寫《五人墓碑記》而痛斥閹黨。在崇禎元年,又與張采一起,在太倉撰寫散文,發起了驅逐閹黨骨幹顧秉謙的鬥爭,而名重天下的張溥,張天如大學者。」說完不禁對那張博拜了一拜。
他這一拜當真是發至肺腑。要知道這張溥一生著作宏豐,編述三千餘卷,涉及文、史、經學各個學科,精通詩詞,尤擅散文時論,是少有的治國之才。他曾與郡中名士結為文社,叫做復社。其表面上是興復古學,進行文學與社會活動,實際上是評議時政,並與貴族大官僚鬥爭的一個政治集團,是東林黨與閹黨鬥爭的繼續,聲勢震動朝野。
張博起身笑道:「不敢不敢。逸之如此年少便這樣的博聞強記,當真是其途無量。」
賈寶玉見他剛才見方以智不先介紹他便臉色有所不快,現在自己三兩句誇獎的話,便讓他喜形於色。而且他初見自己便直接喊自己逸之,雖然是表示親切,卻有倚老賣老之嫌。不由心中嘀咕道,這張博如此喜怒顯於前,顯然不是個成大事的人。怪不得他雖將復社弄得轟轟烈烈,但卻沒有識人之智,后被他的親近之人暗算而死。
「在下陸世儀,字道威。沒想到賈大人竟也有此雅興,來此品茶。」坐在張博身邊的一個大約十**歲的少年抱拳笑道。
眾人聽到這都不禁一驚,都把眼睛轉向了賈寶玉。方以智,侯方域,陳貞慧一個月前邀請顧橫波一起去游西湖,剛剛回來。賈寶玉上任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金陵,所以對賈寶玉任金陵知府一事毫不知情。而那張博本也是今天剛到的,當然是更不知情。所以都對這少年的話大為驚奇。
方以智對那少年道:「道威兄何意?」他雖是對那少年說話,卻把眼睛望著賈寶玉,其用意不問而知。
賈寶玉對所有人鞠了一躬道:「在下實是新任的應天府知府,只是官場繁瑣之事,實是有辱斯文,不敢向諸位大賢道耳。」
眾人聽了賈寶玉這話才知道他竟然就是新任的應天府知府,又聽他說話謙虛不禁釋然。紛紛道豈敢。
「沒想到逸之兄竟是我們金陵的父母官,如此我等倒是失敬了。」侯方域起身道。
「是啊,我們剛回金陵便聽百姓們說我們金陵來了個鐵面無私的青天大老爺,沒想到竟然是逸之兄。從此我們金陵的百姓可是有福了。」方以智高興的接著道。
眾人聽得一陣點頭。
賈寶玉見他一臉的興奮,暗道這方以智果然是個關心民間疾苦的大義之人。口中卻不敢怠慢的稱道不敢當。畢竟這群人中沒有一個不是胸藏萬卷,學富五車的飽學之士,賈寶玉雖然多了兩千年的經驗,卻也不會傻到以為自己在學問上會比這群人強。
陸世儀道:「賈大人在這金陵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竟然懲治了土豪劣紳,貪官污吏竟不下二十人,實是我金陵自皇上陛下誅殺魏忠賢一黨叛逆以來從未有過的大快人心之事。百姓們人人稱讚大人為青天大老爺,若是大明朝能多有幾個像大人這樣的清官,振興我大明王朝指日可待了。」
賈寶玉見他眼神里的敬佩之色,又聽到他這一席話,口中雖然謙虛,但心裡卻也不禁有些飄飄然了。過了這一會,賈寶玉也想到了這個陸世儀是誰。
這陸世儀是明末清初著名的理學家,文學家。曾從劉宗周講學,通曉諸子百家學說。精研程朱理學,他的學說以「居敬窮理」為本,著重內心修養,主張讀書要講求實用。認為除「六藝」外,天問、地理、河渠、兵法之類,都是安國興邦不可缺少的有用知識。他認為朝廷用人要大破成格,不拘資地,他鼓勵青年要有「體用具備,文武兼資」的才幹,以救亡圖強,振興國家。
此人後來桃李滿天下,被時人尊為「江南大儒」。他力主實學與內心修養,不尚虛談。他的實學思想,在明清之際影響了一代學人。由於陸世儀思想體系中對西方科技持開放態度,具有近代啟蒙意義,因此被中國思想研究中心列為從孔子到孫中山,對中國思想進程有重大影響的思想家之一。
這人也算是明末少有的實幹家,史書曾記載他在年輕時參加過復社,與陳子龍、夏允彝、侯岐曾、楊廷樞、顧炎武、歸庄、陸世儀、瞿式耜、文震孟等都是復社內的骨幹人員。
賈寶玉正想著,突見那顧橫波端了一杯茶,走了過來,盈盈地道:「聽姐妹們說金陵來了個青天老爺懲治了金陵惡吏李永江,我借花獻佛,這一杯茶算是我替秦淮河的姐妹們謝謝大人了。」
賈寶玉疑惑的道:「你們說的李永江,莫非是那個掌管秦淮河兩岸稅收的李永江?」
顧橫波道:「大人明鑒,正是此人。」
賈寶玉奇道:「這李永江不過帶了個小小的七品官銜。顧大家門前公侯來往,難道還會怕他一個小吏不曾?」
顧橫波道:「俗話說民不與官斗,他雖是七品,在奴家這些藏身青樓的人眼中卻是掌握著生死的人,奴家有一個姐妹就是被他生生的逼死了的。而且他身後有人撐腰,奴家等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是啊,還有那個李園一向作惡多端,聽說大人將他的惡奴李星月活活打死在應天府大堂上,那才真是大快人心呢。」陳貞慧也在一旁道。
賈寶玉笑道:「這李星月身為朝廷命官,不思為民謀福,反而給撫平侯侯府當看門狗,為禍一方。這樣的朝廷蛀蟲若是不除,我大明天下又何能振興。在下可向諸位保證,定將這些金陵的貪官惡吏清除,為百姓做主,為皇上分憂。」
眾人都聽得頻頻點頭。
旁邊卻聽到一個聲音冷笑道:「就快大難臨頭了,還在這作青天白日夢,當真是可笑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