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山上有高人
山上風景極佳。
東北這邊的山,嚴格上講,並不是真正意義的山。
真正的山,是南方那種,極高,極大。
東北這邊,多是一些丘陵,然後在縱橫交錯的丘陵上分佈著,生長了無數年月的,龐大的原始森林。
臨行時候,我們在村子里準備了差不多三天的口糧。
大煎餅,腌制的鹹菜,還有一小罐用小魚炸成的魚醬。
那會兒,我們吃東西,都不挑的。主要是興趣,想著上山,可以淘金了。這種事情,對上了三年的高中狗來說,充滿了無窮的吸引力。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叫棺材溝的山溝子。
叫棺材溝,倒不是說,這地方擺滿了棺材,而是它的形狀,很像是一個大棺材。
當然,這話我們都是聽大軍說的。
大軍講,他以前到棺材溝來採過野菜,圓棗子(一種東北山裡的野果),所以,他講了這個棺材溝的來歷。
從村子往棺材溝走的話,起碼得走半天。
路上,我們一邊討論著武俠,玄幻,仙啊,神吶,等等這些鬼打架的東西。然後,走著,走著老熊來了一句。
「大軍啊,那咱們去了,到時候,擱山上住哪兒啊?」
大軍說:「沒事兒,有地方住,就是條件苦了些。這裡邊吧,年年都有人過來放山(組團挖野山參)完了,他們擱這地方,蓋了一個老大老大的木頭屋子了,我們都管屋子叫大炕。然後上山呢,就擱大炕那兒住就行,裡面可大了,能住好幾十號人呢。」
老熊又來一句:「那,咱們去,能有地方嗎?聽村子里人說,那地方,好多人住著呢。」
大軍:「沒事兒,有地方!絕對沒事兒!」
眾人心安。
於是,接著走山路。
道兒上,也遇見了幾條大蛇。
老熊見了拿石頭要打,老狗給阻止了。
他說,山上的動物,都是有靈性。咱們到這兒來,按理說是惹到人家了。正常講,是咱們不對。不對在先了,還拿石頭打,就是錯上加錯,這是萬萬使不得的。
講到這兒,老狗來教我們一個法子。
就是,摸著腦袋,跟蛇念叨,蛇蛇別咬我,我們只是偶爾來路過。
然後,反覆地念叨,離它遠點,繞著走,就沒事兒了。
繞過大蛇。
老熊又問了,要是一會兒遇見黑瞎子咋整。
老狗沉吟。
稍許他回。
你見到同類,應該高興才是,怎麼能害怕呢。
老熊,我打你!
大家一陣笑,於是接著意氣風發地往目標地走。
早上出發,中午又在山上吃了頓大煎餅,喝了點自帶的水。走到下午,快兩點,這才來到了棺材溝。
一鑽進溝堂子,走了沒幾步,我們小驚了一下。
有人!
這人,不是很多吧,但總能看到,三三兩兩的,蹲在棺材溝里的一條小溪兩旁,忙活著,用跟我們一樣的工具來採金。
我們出現的時候,這些人麻木地看著我們。
目光有疑惑,有恐嚇,還有木然。
我們沒理會,而是一直往溝里走,走了十多分鐘,眼么前出現了一個大房子。
這是那種,用大木頭,一根根堆起的房子,很大,很大,並且看樣子,頗有些年月了。
大房子門口,拴了一條快掉毛的大狗,有個老頭,拿個煙袋,正坐那兒抽煙呢。
遠遠地看到我們來了,老頭抬了腦袋問一句:「幹啥來了。你們這是幹啥來了。」
大軍:「我們篩金來了(那個篩東北應讀薩,薩金。)」
「嗯,知道了,得住這兒是不?」
大軍:「嗯哪。」
「那啥,也不多,一晚上五塊錢,住就交錢,不住,就自個兒找地方去。」
大軍:「住,住,我們住。」
由於高中畢業了,是假期,家長多少會給我們塞些零花錢。
一晚上五塊錢不多,是以大家掏出來,湊了兩個晚上的錢,這就交給了老頭兒。
老頭兒沒說話,接過錢,起身,領我們就進屋兒了。
一進去,哎喲,那股子味兒呀。
臭腳丫子,臭汗,臊氣。
這些味兒都混在一起不說,這裡面,還有大米飯的氣味兒。
一句話,就是噁心!
然後,再看布局。
這裡面,就一個大屋兒,靠著屋的牆壁四周,有一圈搭建的火炕。
屋中央,有一張桌子,然後,還有一個灶台。灶台上邊,有兩口大鐵鍋。
老頭指著西北角一鋪說,我們四個就擱那兒睡,完了,要吃飯的話,每頓五塊錢,大米飯管夠,菜,就是一碗。
我們幾個過去一瞅,大概看了下,覺得也將就了。
正要放下東西呢。
突然,身體傳來了一陣混亂的腳步音。
腳步音很雜,踢踢踏踏的,一進這大屋子,先不說那些人嘴裡講的話,我身上,本能就是一個激靈,接下來,我感覺,進來的這伙子,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身有這個能力,能夠獲知這種感覺不是一天,兩天了。回憶起來,應該是高二時候,就有了。
我曾經在心裡,成功預測了幾個人被挨揍。
比如,學校里的劉某,父親是開包工頭,家中有錢,是以平日行事就很囂張。
那天傍晚,下晚自習,我在走廊里看到他。
然後,我本能感覺,此人將有難。
結果,就是那天晚上,他讓社會上的一幫人給砍了。
身中十多刀,刀刀見骨,血流成河。
抬去醫院,好一通搶救,這才給救下來。
類似例子很多。
我就不一一講述了。
當時,我問過馬彪子,我說你教我的這都是些什麼東西,我怎麼變的神叨兒的了。
馬彪子嘿嘿笑,他說我開智了。
他說,真正習武人,指的不是那種,以身體蠻力為追求的人。
真正習武人,到了一定境界,層次后。會對周身的人,事物,有一種超出強人的預知能力。有點像第六感,但比第六感要準確很多。
尤其是一些『橫事』突如其來的,吉、凶變化。真正入了武道的人。真的好像仙兒一樣,只要置身那個場合,拿眼睛隨便一掃,就知道,誰會倒霉,誰是壞人,誰是好人。
眼么前,後邊進來的十幾個。
沒一個好人。
雖然,我沒看,但那氣場,那種感知力就告訴了我。他們不是好東西。
果然,我稍微扭了下頭,用眼角餘光,稍作打量。
一群驢球馬蛋,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傢伙就進到我眼睛里了。
我掃了一眼。
很快,我就從這群人中,認出了他們的老大。
沒人告訴我,我也沒什麼社會經驗,一切憑的全都是不可捉摸,但又存在的感知力。
那個老大,身材很高,差不多有我這麼高了。
光了個膀子,身上紋滿了各種小動物,神獸,草泥馬之類的玩意兒。
那一身的動物,花花綠綠的,映在眼裡,煞是好看。
其餘,十多個跟班,大多都光了膀子,身上或多,或少,亦都紋有不同品種,類別,綱目的小動物。
果不其然。
他們進屋兒,在西南角幾鋪大炕上一倒,講過幾句話后。
就有人,叫那個老大一聲,金哥。
金哥!
我記住這個名字了。
金哥這時叨了煙,把目光挪向我們,上下打量了幾眼,沒說話,而是自顧跟他的手下,講著什麼,搜金子,不給就打。打死,扔山裡,喂黑瞎子諸如此類這樣的話。
狠人!
妥妥兒的,狠人。
同學們好像很害怕,一個個,看過鋪,背了東西,轉身就走了。
到外面。
老熊說了一句:「大軍,不行咱們走吧,你看,那伙人,好像不是好人吶。」
大軍滿不在乎:「金哥,這片他有號。不過,我大爺家,我二哥認識他,能說上話,放心吧,啥事兒沒有,真的,啥事沒有。走吧!反正已經來了,咱們玩兩天吧。」
老狗這時插了一句:「哼!怕什麼,井水不犯河水,不招不惹,他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高中生,沒什麼太多的社會經驗。
老熊和老狗見大軍拍胸脯說的很是自信,也就打消了疑慮,放心一起淘金去了。
說是淘金,可我們哪能跟人家職業淘的比呀。
再加上,累了好幾年了,好不容易高考完,還不趕緊放鬆一下?
所以,到了產金的溪流處,我,老熊,老狗只象徵性地淘了一個來小時,眼見沒什麼收穫,就扔了工具,轉身,去一邊的山上玩兒去了。
只有大軍一人,好像重任在身一樣,一個人,操持兩個工具,站在溪流里,賣命地淘。
山上很有意思。
我們三個,一邊聊著各自對人生未來的打算。一邊沿著山,到處走,時不時還能有個驚險,比如,見到一條蛇,看到一隻滿地飛跑地野雞什麼的。
就這麼,磨到太陽落山,回到后,眼見大軍還在那兒淘呢。
我們又跟著玩了一會兒。
期間,老狗提議,明天回家。
大軍則央求,再陪他一天,就一天,過了這一天,不管有沒有收穫,馬上走人。
大家沒說什麼,算是默認了大軍的建議。
晚上,在外面,吃了點大煎餅。然後,就回到那個大木屋子裡去了。
一進屋,那味兒,差點沒給我們吃的大煎餅給熏出來。
屋裡,也沒個電燈,點了不少的蠟。
悶熱,臭氣,蚊子,甭提多難受了。
我們進去,找到我們的鋪,躺下后,我一邊跟夥伴們小聲說著話,一邊注意觀察四周人。
什麼人都有,但都是一臉的愁色。
唯獨,金哥那一幫人,弄了不少的肉啊什麼的,坐在那裡,一個勁地喝酒,吹牛。
我挪回目光,正計劃著是出去站會樁,還是直接就睡呢。
突然,東邊牆角,一個地方的一伙人,映入我的眼中。
一共是三個人。
一個中年人,四十多歲的樣子,皮膚白凈,拿了一個木頭樁子,坐在地上,面前擺的是一個鍋,鍋里下的是麵條。他身邊還有一個人,看樣子,比他歲數大一點,但卻對白凈中年人好像很恭敬的樣子。
那人,五十齣頭,留了灰白相間的頭髮,穿了個藍布的大半袖,身邊斜放了一根,很長,很長,好像是拐棍似的東西。
最後一人,坐在中年人側旁,他六七十歲,很瘦,戴了一老花鏡。此時,脫了上身衣服,露出一身精瘦的膀子,坐在那裡,捧了碗和筷子,等著麵條煮好。
我掃了一眼。
當目光掠過中年人和那藍半袖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擰頭,看了我一眼。
我跟他們目光一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