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下良人（首推二更）

但是她哭得實在太投入了，抓著男人的袖子鼻涕眼淚交錯橫流，似乎想要將所有痛苦和委屈都在這一次全部哭出來。燕齊微微舒展了眉心，她這樣哭一下也好，若是真有什麼不痛快，憋在心裡終究不好，發泄出來說不定倒能讓傷口好得更快些！

四下無光，整個屋子裡只有床尾點了一盞青銅宮燈，燈火如豆，將男人的半張臉映得俊朗無匹，另一半卻隱匿在黑暗中。燈火將修長的倒影投射在牆壁上，拉得老長，隱沒在牆角一端的黑暗裡，低伏著的黑影微微抖動，發出壓仰的聲音。

若無人知道前因，沒人看到後果，當真會覺得這是一對天作之合的壁人。

燕齊就那樣身體筆直靜靜的坐在床頭，任由這個屢次惹得他頭疼暴怒的女人揪著袖子，鼻涕眼淚擦在衣服上了也無暇顧及。

他靜靜的安慰自己，終歸是自己欺負她在先，若不是靈堂上堂皇的宣布她是刺客，也不會讓她有家不能回，還淪落成官府追拿的要犯，以前習慣了錦衣玉食，現在受了傷身邊又沒有熟悉的人，終於還是裝不住了。

嗯，到底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蹭髒了就蹭髒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整個右手臂都已經麻木，失去知覺的時候，髮絲凌亂的女子終於止住了哭泣，一雙眼睛腫得像兩個小核桃一樣，抬起頭來。

她看了看被自己揪得皺巴巴滿是眼淚鼻涕的袖子，又看了看男人的臉，這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現在的情況有些尷尬。天知道，她怎麼會揪著這個目的不明的男人哭了這麼久！

但做了就是做了，夏九九還是有些勇氣的，只是不敢抬眼看他，小聲說道：「謝謝，我沒事了！」

燕齊挑了挑眉，卻是不動聲色的將濕漉漉黏答答的袖子收了回來，恍若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雲淡風輕的道：「晚上吃過東西了嗎？」

一句話提醒了正在抽噎的夏九九，之前就吃了碗粥，現在又是一通極耗體力的大哭，她早就餓得飢腸轆轆了，還沒待她回答，肚子里便陡然響起一聲極其響亮的咕嚕聲。

她登時愣了下，臉上騰得飛紅，忍不住就要咒罵自己的肚子還真不爭氣，便聽頭頂傳來一聲短促的笑，只聽燕齊淡淡說道：「快起來吧！」

夏九九微微一愣，抬起頭來，卻見他已經轉身向外走去，幾步后，發現後面沒人跟來，忍不住回頭，見她還怔怔的坐在床上，催促道：「不是餓了嗎？現在司膳房可沒什麼可以給你吃的，想吃東西就跟我來！」

說罷，竟是頭也不回瀟洒的向外走去。

今晚的夜色極好，明月橫空，繁星滿布，涼涼的風吹來，裹挾著一股厚重的沙子味道，上京城的百姓們憑著這樣的風就可以判斷出，這是起北風了，冬天就要到了。

夏九九並沒有來得及換衣服，只是隨意裹了件大氅就出了門，此時被夜風一吹，頓時覺得四肢生涼，忍不住抱緊了胳膊。

原本恍惚的神經，也在這涼涼的夜風中，被刺激得清醒起來。

這時，一件玄黑色的袍子忽然扔了過來，「噗」的丟在她的臉上，饒是夏九九如此好的眼力，也沒看清他是怎麼脫下的外袍扔過來的。綉了金色蟒紋的錦袍上還殘存著淡淡的體溫，隱約散發著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和朱露丸一樣的檀香。

因為剛才哭鼻子的事情，她覺得實在有些難為情，所以一直落在燕齊身後幾步遠的位置，不想上前。此時陡然一件袍子扔了過來，讓她不由呆了呆，但抬眼望去，只見燕齊已經走到湖邊，像變戲法似的，從成蔭的樹影下拉出一尾小船來，徑自跳了上去。

呃？他不是帶她去吃東西嗎？來這裡做什麼？

卻見燕齊正彎腰解開綁在船頭上的繩子，動作優雅好看得不像話。夜風掀起他如墨的青絲，四下飛揚，從夏九九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月光下的側臉，美得讓人幾乎窒息。她恍忽的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被美色迷惑了。

披著寬大的袍子，夏九九輕輕一躍跳上船頭，木製的小船隻是輕輕晃了一下，便穩了下來。

這片湖的面積很寬，湖中生長著許多不知名的植物，葉肥紅果，光看外形根本不像是能生長在水中的，倒像是旱地植物。淡淡的清香四處彌散開來，並不如何濃郁，卻很芬芳，吸進鼻子里自有一股通體舒坦的感覺，夏九九不由精神一震。

一路上燕齊都沒有說話，只是坐在船頭姿態隨意的划著船，小船中間有一個木製的矮几，一看便知是上等紫檀木的，放在這艘普普通通的木舟上，居然也感覺不出有多突兀。夏九九搖搖頭，木頭終歸都是木頭，價格再高，它也就是一塊木頭。

小船穿花拂葉，緩緩向深處駛去，直到它駛到湖中心的時候，便再也划不動了，原因無它，枝葉太密集了而已。

燕齊這才扔下長篙，轉身回到船艙里，在矮几前坐了下來。

四目相對。

「這是惜離花的果，味道還行，你暫且充作果腹的東西吧！」

只見他信手從粗壯的樹莖上摘下一枚通體紅潤的果子，比拇指略大一些，丟了過來。

夏九九頓時傻眼，他、他帶她大半夜穿過半個皇宮，就是帶她來吃這個？

也太糊弄了吧！

見她一臉抱怨，燕齊淡淡笑了笑，道：「你餓了這麼多天，我怕你一時吃太多東西會傷到脾胃，所以才吩咐曉潔克制你的飲食。但惜離果性暖，是上好的藥物，配上你下午服用的朱露丸，對千機引的壓制效果會更好。」

聽到這話，夏九九頓時一喜，再也沒有半點抱怨，隨意將果子在袖子上擦了擦，就一口丟進嘴裡。

清涼甘甜，芳香四溢，味道果然不錯。

下面，再也不用別人開口，自己便動手摘了起來。見她一副惡死鬼投胎的樣子，燕齊忍不住輕笑一聲，隨意的將身體向後仰去，半曲著右腿，以手枕頭，全身放鬆的半靠在船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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