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湖心泛舟

「對了，你今晚不是去了柔妃那裡嗎？怎麼又回來了？」

夏九九嘴裡包著滿嘴的惜離果，含糊不清的問。

半響，卻只是聽到船頭那邊傳來極其敷衍的一聲「嗯」，便沒了下文。

夏九九微微愣了下，這算什麼回答？

但是很明顯的察覺到燕齊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也識趣的閉口不再追問。月光如水，傾瀉在碧湖裡，流動著水銀一樣的波光。身材修長的男子姿態慵懶的半倚在船頭，月光照在他俊雅的臉上折射出一片淡淡的光暈，彷彿一副靜止的水墨畫，好看得不切真實。

夏九九再度搖了搖腦袋，在心底默念，不得了，不得了，自己真的是被美色迷昏頭了。

一邊想，一邊吃，一邊緊了緊身上的袍子。

晚秋的夜裡還是很冷的，碧空上一彎皎白的下弦月，說明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惜離果樹長得很茂盛，夏九九縱然將脖子伸到最長，也沒辦法越過樹梢平眺出去，仰頭只能望到一小片星空。四周瀰漫著一股稀薄的霧氣，如煙迷華，帶著潮濕和生冽的味道。

一會兒，她便已吃得半飽，手上的動作緩了下來，抬眼看著燕齊卻仍舊是那副寡淡的樣子，終究還是忍不住，先問了出來。

「別告訴我你這麼晚過來，只是想關心我餓不餓。有什麼事？說吧！」

燕齊淡淡掃過她的臉，月光下少女的肌膚仍舊有些病弱的蒼白，但一雙眼睛卻是神采奕奕的，彷彿將漫天的星子都綴了進去，明亮的讓人無法忽視。

不知為何，他驀地便想起大約兩刻鐘以前，夏九九拉著他的手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記憶中，五年前他離開上京的時候，她似乎也是這樣哭著死死的抓著他的袖子，像抓著生命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怎麼也不肯鬆開。

那時候彼此都還小，西涼還是燕國的屬國，景安也還在上京為質。有一次他被景安哄騙著溜出宮去玩，卻在宮門口被諸葛太師抓了個正著，兩人死活賴著不肯回去，無奈之下諸葛明只能將自己兩人帶回府上，就在那時，在諸葛府破敗的後院中，他第一次看到她。

那是一個陰沉沉的午後，他用過午膳避開下人們的視線，獨自一人漫無目的的走到了後院，不經意便看到一個身量瘦小的女孩，像只營養不良的小貓一樣蜷縮在牆角，大冬天身上卻只穿了件破舊的單衣，整張臉凍得發紫，瑟瑟發抖的恐懼的盯著他，像盯著一隻突然入侵的獵人。

他當時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更沒聽過什麼狼人之血的傳聞，只是被她的樣子嚇到，下意識後退一步，驚呼。

「喂，你是誰？」

一晃眼，五年已過，時光終究還是模糊了一切，歲月呼嘯間，他們再也不是當初的少年。他不知道在自己離開后的日子，她究竟是怎樣在諸葛府長大的？到底經歷了些什麼？才會教出她現在這樣剛毅果敢的性子。

只是在得到賜婚詔書的那一刻才恍然，五年前的那個午後，其實根本不是意外。那只是一場早就為他精心布置好的局。

真獨特的美人計！

狹長的眼微微眯了起來，燕齊靠在船板上，漫不經心的說道：「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問你。」

夏九九挑了挑眉：「說！」

「為什麼要從景安那裡逃出來？」

夏九九一驚，幸好知道他遲早會問，所以心裡早已預備好了答案，淡淡說道：「沒有為什麼，不想跟他走而已。」

聽到這句話，燕齊的眸光微微閃爍。

「呵！你倒是說得乾脆。」

夏九九忽然覺得肚子有點撐，提腹深吸了一口氣，仿若輕嘆，看著縹緲的夜色沉聲緩緩說道：「不然能怎麼樣？他來救我，不過是想知道諸葛歡有沒有泄露出什麼不該說的秘密，殺光天牢的獄卒和囚犯，是為了不曝光自己的行蹤，將我扣在身邊，甚至下毒，無非是想繼續利用我，控制我。我雖然不聰明，但也不是傻子，其中的是非曲直，我看得很清楚！」

她臉上的表情那樣篤定，讓燕齊有一瞬的恍忽。半響，仿若自嘲的輕笑一聲，淡淡道：「看清楚了也好，世間男子多薄情，如今你已經不再是諸葛歡，既然離了這個身份，就將所有前塵一概拋乾淨，等養好了傷，就遠遠的離開罷！」

他說什麼？

夏九九突然一怔，他要放自己離開？

她一時懵了，搞不懂這個男人心裡在想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燕齊不像是在開玩笑。在這之前，她起碼想了不下十種方法怎樣說服燕齊放自己走，可現在，人家主動說出來，她才恍然發現，走，能走去哪裡呢？

她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往後一系列的糾纏不清，也是跟他，對這個世界下意識的排斥讓她像鴕鳥般不願去主動了解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她甚至不知道這裡有多少個國家，不知道這裡的人寫什麼文字，用的什麼貨幣。她該往哪裡走？

愣怔的一瞬間，燕齊卻又淡淡的補充道：「不過我勸你，離開之前，最好還是再去景安那裡跑一趟，須知千機引不是毒，是蠱，所以常人根本不可能解開。他既然能在你身上下此惡蠱，說明他與苗疆烏圖部已經勾結在一起，而且極有可能身邊還有一個用蠱的高手，除了找他，你別無選擇。」

夏九九聞言身體一頓，眼神霎時變得有些古怪。

但不得不承認，燕齊的話是有道理的，景安大費周張的在自己身上下了毒，不就是指望著自己回去找他么？

在前世，她是可以縱橫戰場的雇傭兵，可是那是在熱武器的時代，只要手上有把衝鋒槍，再加上自己稍加布置，她就敢帶人衝進敵人的老巢。但現在不一樣，在這個未知的世界里，有太多她不了解的東西，稍有差池，很有可能連性命也會丟掉，如此貿然去找景安，她連一點把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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