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母親興緻很高，她買到了好幾個星期都沒買到的跳魚，她要好好做一頓菜，自從家鳴回來，氣氛有些凝重，大家都怕太高興了會刺激家鳴，讓人感到鬱悶，今天她要打破這種氣氛，既然女兒感覺到家人的擔心，就讓她明白家人的立場，快樂可以分享，痛苦也可以讓家人分擔的，她要家鳴說出自己的痛苦，不要被秘密壓得透不過氣來。

她把家裡收拾了一番，而後到後院打理她的蘭花。家鳴的爸爸也回家開始準備中午倆人的飯菜，每天的晚餐才是母親親自下廚的時刻。

「請問這裡是家鳴的家嗎？」母親聽到一個外地男人的詢問聲，馬上緊張地起身尋找聲源。

一個長得有些白皙又有點與眾不同的男孩，年齡跟大兒子差不多，眼神有些煩亂，穿得有些多餘，這裡並不冷，拉著行李箱站在後院的籬笆旁探頭探腦的。

「是，我是家鳴媽媽，你是誰呀？找她有事？」母親疑惑地看著這個男孩。

「哈，沒想到我記性還不錯，」上官敖掩飾不住興奮，他一直擔心已經過了一年自己是否還記得這個地方，「我去年來過的呀，媽媽！」

自從家鳴關了手機，上官敖很生家鳴的氣，發誓再也不去想家鳴，可沒過幾天，他又開始思念家鳴，大概家鳴的手機丟了或偷了，沒有了他的電話號碼，或者家鳴知道自己是故意騙她的，於是生氣不理他，或者自己的家人太過分讓家鳴太失望，或者家鳴覺得他沒上進心真的不愛他，想來想去，總不能安心。他拿起考試資料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通過考試拿到註冊會計師資格證書，證明自己沒有上官敖的身份也能生存，那時他再找家鳴親自問個明白。轉念一想到了那時家鳴是不是另嫁他人？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離婚沒辦好，她也別想結婚。思前想後，跟外婆商量，他告訴外婆既然家鳴不想當上官敖的夫人，他不介意當米家鳴的老公，沒名沒姓更無拘無束。外婆不反對，雖然有一百個不願意她也不會阻攔的，只要外孫覺得幸福就算經常不在她身邊也會覺得幸福的，至於奶奶他們外婆說自己會做工作的，只要他們都愛這個孩子最後都不會成為問題的，上官敖辭了工作，本來就是為了家鳴才去的，現在家鳴都逃走了，他也不想委屈自己，何況他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信心。

上官敖略帶羞澀的語氣叫媽媽的時候，母親驚呆了。

「等一下，孩子你剛才叫我什麼？」

「媽媽，怎麼啦？」上官敖突然明白過來，家鳴可能還沒跟家人說過他，心裡暗暗惱火，「不說就當我不存在嗎？哼，米家鳴，你當我是隱形人啊！看我不整你才怪！」於是他假裝驚訝地對家鳴母親說：「家鳴沒說她結婚了嗎？這死丫頭，半年前騙我結婚，現在又騙我離婚，我要當面問個清楚，究竟我什麼地方得罪她？」

母親被飛來的一記悶棍打得暈頭轉向，一個勁嚷嚷：「不可能的，怎麼可能呢？」上官敖乾脆拿出手機把結婚照翻出來給母親看，還說箱包里有結婚證。母親這才確信不疑，也明白了家鳴回家后一直心思凝重的秘密。

「天吶，怎麼會這樣，到屋裡說。對了，你就是那個給我處方的花花公子吧！」母親一邊帶上官敖進屋，一邊想起去年給她治療的處方的男孩，家鳴當時只說他是志剛的朋友是個花花公子。

父親好奇地打量著帶進屋來的陌生男孩，聽了介紹也嚇了一大跳。

母親讓上官敖喝口水然後說說事情的經過，上官敖繪聲繪色地講著自己如何深愛家鳴，而家鳴怎麼利用他報復志剛，結果到了臨門一腳，她又不報復了，自己是真心愛家鳴希望家鳴也愛他，還說了自己的家人對家鳴不夠友好，讓家鳴傷心，他也難過，現在家鳴想離婚他也不反對，但他不甘心，家鳴說稍稍照顧蘭花一下，蘭花就報答她開出清幽香甜的花，而他那麼用心良苦地愛家鳴，怎麼連個機會都不給他。

母親聽著聽著，眼睛也濕潤了，當上官敖說自己被家鳴不顧一切地爬樹嚇得渾身發抖而她還坐在樹上扮鬼臉的時候，忍不住說：「死丫頭，太過分了。」父親則說：「對不起，我真該當面給你家人道歉！」

上官敖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家鳴父母的承認，那麼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些，沒想到母親說：「我們先吃飯，然後你洗個澡睡個覺，呆會兒看我怎麼收拾家鳴給你出口氣。」上官敖反到嚇了一跳，忙搖頭說：「不可以的，也不是家鳴的錯！」

「放心，我女兒我還不知道？」母親見他擔心家鳴，感到欣慰，她也想把女兒放心地交付給上官敖，可她知道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落花有情流水無意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她的擔心被上官敖一眼看穿，上官敖說：「我只是想來問個明白，如果家鳴心中有人我不會勉強的，馬上辦理離婚手續。」這是上官敖最不願想的事，但也不得不做準備，他真的帶來律師行起的離婚協議，有律師簽名的，不似家鳴那樣隨意，要愛愛個明白，要斷也斷個痛快，上官敖再也不想這樣拖泥帶水，不清不楚的，讓人心亂如麻。

母親也有些落寞，在這麼短短的幾個小時她已經喜歡這個男孩，就像她的一個兒子，很不舍。

母親吩咐上官敖躲起來叫他的時候才可以出來。她已經通知孩子們說晚上有個重要的消息要宣布，讓他們早點回家。

不到五點，母親差不多做好美味菜肴，父親可忙了，一邊擺好飯桌一邊有空就跟上官敖下棋。不一會兒，大哥大嫂二哥家鳴陸續到家。

「媽，今天是什麼日子？結婚紀念日？我們不知道還沒買禮物呢。」大嫂靠著母親親昵地說。

結婚紀念日！家鳴聽到結婚就打了個哆嗦，父親看見馬上問：「家鳴冷嗎？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我有點不舒服。」家鳴早上就感覺有些眩暈像是感冒，大哥把客廳里半開著的窗戶關上，躲在樓上的上官敖聽到家鳴的聲音很想下樓，可想起家鳴母親的吩咐不敢造次。

母親端上最後一道菜，告訴大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為了慶祝家鳴回家全家團聚，這些天全家都因為家鳴的壞心情而鬱悶，現在要徹底改變，母親故意不在意地說：「家鳴，下午有個外地的電話找你，說是你有個朋友要結婚，讓你去參加婚禮。」

家鳴感到奇怪，一種不詳的預感籠罩著她，她緊張地問母親：「沒說是誰嗎？」

「說了，好像叫什麼來著……她爸叫什麼？」母親故意拖著不說。

「是不是叫上官敖？」家鳴下意識地問母親，眼淚已經在眼睛里發光。

「對對對，就叫上官敖，他還說去年來過這裡，我想起來當初你還告訴我他叫花花公子。」

家鳴愣在那裡，一動不動眼淚無聲地滾落下來。

「家鳴你怎麼啦？」哥哥大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忙拉她坐椅子上，母親雖然有些難過，但她覺得讓女兒受些教訓也好，以後就不會膽大妄為。

家鳴被哥哥們拉到椅子上還沒坐定，胃裡難受得要命，冷汗不停地冒出來，一會兒手腳也冰冷，意識開始模糊，眼前漆黑一片就昏過去。

「天吶，家鳴，孩子怎麼回事？」母親嚇得也慌了神，上官敖被大家的呼叫聲嚇得跑了下來，誰也不管他是誰。

唯有父親比較鎮定，因為他是個退休的兒科醫生，他讓家鳴平躺著，按著家鳴的仁中吩咐家人那些糖水來，然後慢慢地灌下去。一會兒家鳴的嘴唇紅潤起來，全家都舒了口氣，父親說是家鳴血壓低，血糖也低又氣急攻心引起地，上官敖有些埋怨地看了母親一眼，母親也很後悔，父親拍拍上官敖，安慰大家：「沒事的，我看她最近體質不太好，又不老實吃飯，以後對她要嚴格些，不要什麼都隨她胡來。」這時哥哥大嫂們才注意上官敖，他們帶著疑惑的眼神看父母，母親則指指家鳴不說。

家鳴心思紊亂，她多麼不願睜開眼睛看著家人陪她一起傷心流淚。

「家鳴，家鳴。」上官敖輕輕的呼叫聲，就像從深山裡傳來的小溪流水的聲音，家鳴微微地睜開眼睛，她想告訴家人自己過去發生的一切。

「上官敖」，家鳴立馬坐了起來，仔細地確認是真實的上官敖，她大哭起來：「上官敖，你又騙我。」上官敖抱著家鳴又拍又哄，「我沒騙你，我說過讓你等我嘛，怎麼說逃就逃呢？你不想當上官敖的夫人，可我很高興做米家鳴的老公啊，以後什麼事跟我們大家商量，好嗎？」

母親乘此機會簡單跟大家說清了情況，大家都高興，原來家鳴心情不好都是這個男人搞的鬼。

晚餐終於開始了，父親說這才是這頓飯的真正目的，為家鳴和上官敖的結婚乾杯！

上官敖得意極了，原來家鳴的家人都是些不善算計的人，終於守得雲開見天日；家鳴也明白了家是信任和安寧的溫暖場所，對家人說謊或隱藏秘密無疑是給自己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現在可好，人也高興心也輕鬆，只要有上官敖和家人的支持她就有信心接受一切挑戰，她的笑臉就像和煦的春風溫暖了全家人的心。

母親笑著打趣家鳴：「家鳴，媽媽呆會兒在你窗口掛個軟梯，你想逃的時候就從軟梯下來，爸爸媽媽會在下面接應的。」

父親大笑，哥哥他們偷偷地問父親什麼事。家鳴則白了上官敖一眼嗔罵：「真是八婆！」上官敖在她的耳邊低語：「晚上還想逃？門都沒有！」說得家鳴滿臉通紅偷看母親。母親笑著與她對視，然後對上官敖說：「花花公子，我可把家鳴交給你了，以前的恩怨我不知道，現在你可要好好看管家鳴，不能讓她說暈就暈。哈，也真是奇了怪了以前從來沒發生過。」父親則推推母親，「說什麼呢？誰叫家鳴不好好吃飯，還不是你慣的。」其實上官敖也擔心家鳴的身體，剛才還問過父親該不該全身檢查，父親告訴他不礙事，大概心情不好，吃飯沒胃口，又不懂照顧自己把體質搞差了，以後調理調理就沒事。

「媽媽，要是我通過註冊會計師的考試，你們就不可以叫我花花公子。」上官敖對這稱呼很忌諱，因為以前家鳴就是這樣蔑視他的。

「這樣啊，我到沒覺得不好聽。」母親笑笑說。

「他呀，忌諱的東西多了，就象老人。」家鳴不由自主地跟上官敖撒嬌，「你老是這樣不行那樣不對地捉弄我，就不怕我等你睡著了殺了你？」

「瞧，媽媽，她又開始說殺呀死呀的，殺了我然後自首嘛，我知道！」

「不對，殺了你然後……」家鳴拖著長音「然後自殺！生也成雙，死也成對，多浪漫！」

「去，去，去」全家人異口同聲地說，「好好的，多晦氣！」家鳴好奇地看看家人看看上官敖，上官敖對家鳴做了個鬼臉，他覺得自己生來就是這家人的女婿。

晚上，上官敖告訴家鳴，從今天開始他要教她床上健美操，每天一課，不許偷懶！此時此刻家鳴才明白當初三嫂讓她回家請教上官敖的意思，自己還怪上官敖小氣不教她，倆人笑得連肚子都隱隱作痛，家鳴才明白自己的糊塗，上官敖抱著家鳴一起撕了這些離婚協議，他要家鳴親口答應一生一世都不離開他，上官敖終於成了家鳴名副其實的老公。

從來都不做夢的上官敖居然還做了個夢，夢見外婆送了一盆名叫「家鳴」的名貴蘭花給他，在他的精心培育下，蘭花終於開花了，她的香氣前所未有，聞過的人都說此香應是天上有，蘭花還自己開口說自開天闢地以來就未曾開過花，散發過香氣，是他的虔誠感動了她；他笑著告訴蘭花那是家鳴告訴他只要誠心對待一定會有報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