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那一天，一陣紅光閃過

「中央電視台，中央電視台。

觀眾朋友們，歡迎您收看2014年第20屆世界盃足球賽小組賽第2輪的現場直播……」

周六的午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楚東剛吃完飯就坐到了電腦前面，開始補看今天凌晨六點鐘宏都拉斯vs厄瓜多的比賽視頻。

身為順利地從高三地獄中殺出了一條血路的勇者，楚東是有資格這麼悠閑的，因為即使高考分數查詢還沒有開通，他對過一本線也有著百分之四百的信心。

尤其是華遼省今年的材料作文，楚東非常有信心能拿到高分。

夜晚，祖孫二人倚窗遠眺，瞧萬家燈火，大街通明，霓虹閃耀，真美。男孩說，要是沒有電，沒有現代科技，沒有高樓林立，上哪兒看去？老人頷首，又沉思搖頭：「可惜漫天繁星沒有了，滄海桑田轉眼之間啊！當年那些祖先山洞邊點燃篝火，看月亮出生天漢燦爛，他們欣賞的也許才是美景。」

對於這段材料里的「爺爺」，楚東的第一感覺就是充滿了小資產階級情調，嚴重脫離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實際生活。

這也不知道是哪個充滿了浪漫主義的語文老師想出來的題目，如果那些為了填飽肚子而奔波終日，同時還要避免被其它生物填進肚子里的原始人類見到了作文出題者的話，非得代表今年的華遼省高三考生們狠狠抽他幾個大嘴巴子不可。

科學技術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沒有科學技術的話，人類只不過是一種體形較大的猴子罷了，在與地球上的其它物種的生存競爭中其實是不佔多少優勢的。

人類這種動物既沒有熊的力量，也沒有豹的速度；既不能像鳥那樣翱翔長空，也不能像魚那樣潛游海底，視覺、聽覺、嗅覺……除了頭腦之外，人類無論是哪方面都相當平庸，絕對不是能夠站在地球食物鏈最頂端的動物。

甚至連那些被人類馴化圈養的家畜，也都擁有人類所不具備的「一技之長」，如果讓那些家畜與人類「公平競賽」，那麼在許多項目上人類甚至會輸給家畜。

試想一下，這樣處處都比不上其它動物的原始人類，還會有那個心情去欣賞什麼狗屁美景嗎？

「！？」

突然間，楚東的視野被紅色的光芒染成了一片鮮血世界。

這紅光並非源自窗外，也並非源自電腦顯示器，它瞬間充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所有的空氣都無聲地爆炸了似的。

「嗞……」

這紅光轉瞬即逝，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楚東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這些天經常熬夜看球導致視網膜發生了病變，但他面前的液晶顯示器在紅光消失之後也突然黑了下來，原本噪音很大的機箱則可以明顯地聽出風扇開始減速的聲響。

隨後楚東好像聞到了一股煳味，這讓他心裡猛地「咯噔」了一聲。

他的電腦是父母為了獎勵他考上重點高中買的，到現在已經用了將近三年，也到了該淘汰的時候。

可是這台電腦就算淘汰了也可以給他的妹妹繼續用，現在卻突然燒壞了，實在讓人覺得可惜。

而且……電腦無緣無故就燒了，父母肯定會認為是他白天黑夜拚命玩的關係，這實在不利於他在高考分數出來后遊說父母購買新電腦的大計。

楚東在心裡哀嘆了一聲，然後轉頭瞅了瞅正坐在老式雙層學生床下鋪閱讀輕小說的妹妹，此時他的妹妹正在用手背揉著眼睛，好像因為飽食而感到了睏倦。

楚東的妹妹其實和他是雙胞胎，明明是雙胞胎……但卻是個笨蛋，甚至連二本分數線都無法保證。

不過楚東很清楚，自己的雙胞胎妹妹並非不夠努力，只是……只能說，也許有些人的確天生就不擅長念書。

而楚東的父母對自己女兒的評價也是這樣的，所以他們並不打算讓女兒去念學費昂貴的三本學校。

不管三本還是二本大學，就連一本大學也一樣，如果不能考上個好專業，就算念完了也找不著什麼工作；而找不到專業對口的工作，上大學只不過是白白浪費錢而已，還不如念個大專或職業技術學校，好歹也比念完本科去賣保險保健品強。

——楚東他們家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根本沒有那麼深厚的「人脈」，可以幫才三本畢業的女兒找到一份好工作，就算二本也完全沒戲。

不過假如女兒能考上學費不貴的二本大學的話，楚東的父母也不會強迫她放棄讀大學的機會，只要她想念，父母肯定就會供她念——因為這就是為人父母的責任。

儘管楚東的妹妹是個笨蛋，但她不可能不清楚自家的現實情況，所以她並未對父母的決定表示不滿。

可是，她同樣也沒有主動提出要放棄上大學。

她選擇了沉默，這就說明她還是想要上大學的，即使……即使一直很努力地學習，但卻幾乎完全沒有獲得與努力等值的回報，她也依然不想放棄學習，不想放棄上大學的機會。

而與腦袋始終不開竅的妹妹截然不同的是，楚東雖然未必能考上211、985之類的重點院校，但起碼也肯定能過一本線——這還是在他並不算太努力，遊戲動漫小說一個都沒有少的前提下。

如果他認真起來的話，那絕對……連他自己都會覺得可怕。

但是可以輕而易舉地考上一本的楚東，卻對「上大學」這件事並不感冒。

在他的觀點中，其實這個世界上99.99%的人都沒有上過大學，而是被大學上了，只有比爾·蓋茨之流才是真正上了大學，甚至上了大學又「始亂終棄」。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比爾·蓋茨，所以像他這樣的普通人，就算再怎麼噁心，也只有捏著鼻子被大學上個幾年了。

生活就像被醜女強行推倒，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只能閉上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些享受了。

「媽，剛才不知道怎麼事兒……」

「咣！

咣咣咣……」

楚東家的建築面積才剛過五十坪，是相當狹小的兩室一廳，他只邁了四步便已經來到了父母的房間門口。

輕輕拉開門之後，打算就電腦無故燒毀一事來個「惡人先告狀」的楚東連半句話都還沒有說完，便被窗外接連傳來的碰撞聲給打斷了。

聽外面的聲音……在他家附近的十字路口那裡好像發生了連環撞車事故？

楚東立即向窗邊走去，打算看個究竟，但他那正在看電視的父母卻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彷彿完全沒有聽見這巨大的響聲，可是楚東家那台老舊的29寸顯像管電視的屏幕上根本連個影子也沒有。

紅光、電腦、車禍、父母、電視……這種種情況全都透著詭異的氣息，楚東一邊走一邊有些狐疑地往電視屏幕上瞥了一眼，然後扭過臉看向了坐在床邊的父母。

「嗚啊——！」

映入毫無心裡準備的楚東眼帘中的，是兩張皮膚正在劇烈蠕動，只在恐怖片里才會出現的臉，這讓他嚇得猛地跳向了一邊，同時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其實如果他在剛進來的時候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父母的手臂皮膚從那時便已經開始蠕動了進來，但誰也不會在沒打算寫《背影》時仔細地盯著父母的背影看，而隨後外面傳來的汽車連環碰撞的聲音又吸引走了他的絕大部分注意力，讓他更加無法注意到父母的異樣了。

「嘭！」

「叭！」

好像是被楚東的尖叫聲刺激到了，楚東父母的體表皮膚就如同氣球一樣迅速膨脹，並立即爆裂了開來，露出了裡面異常粗壯的暗紅色肌肉纖維。

幾乎是在瞬間，楚東的母親體形就暴漲了至少50%，她的背上還胡亂地長出了好幾根帶著血絲的慘白骨刺，牙齒也全都突出了口外，就像魷魚的口器一樣。

而楚東的父親兩隻眼球像螃蟹一樣伸出了眼眶，脖子也被拉長了接近二十厘米，右手小臂瞬間變得老粗，左膝蓋則膨大變厚長出了一個骨錘。

這兩個普通的中年人類，竟然在一睜眼的工夫就變成了兩隻在電影和遊戲里才會出現的恐怖怪物！

「啊啊啊啊啊——！！！」

幾乎要嚇得暈過去了的楚東用比之前更大的聲音再次尖叫了起來，這兩隻原本應該是楚東父母的怪物被驚動了，它們緩緩地轉過頭來，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兒子的身上。

（跑！）

楚東的頭腦中閃過了逃跑的念頭，但他的身體還沒有來得及開始移動，他的「前」父母便已經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了過來！

「咿——！！！」

在這危急關頭，嚇得眼睛里已經泛出了淚花的楚東拚命地向旁邊一閃，躲過了「母親」那滿是尖銳獠牙的口器；同時他伸出雙手按在了「父親」伸過來的頭上，咬緊了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將那顆長著螃蟹眼睛的噁心頭顱往後推去。

「呃呃呃呃……」

儘管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但楚東的上肢力量弱得連一個引體向上都做不了，更別說是與肌肉比健美冠軍還粗的怪物較勁。

還不到兩秒鐘，他的手臂就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感覺自己或許連下一秒鐘都撐不過了——不過他的抵抗原本就是徒勞的，因為在他面前的怪物不是一隻而是兩隻。

此刻楚東的「母親」已經將啃在了牆上的口器重新拔了出來，但他卻再沒有多餘的手去阻擋那張令人頭皮發麻的恐怖口器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不斷蠕動的牙齒慢慢地靠近自己的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