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 哥，你沒事吧？

「嗚……」

面對「母親」越來越近的利齒，楚東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但他仍然盡量地把頭偏向右邊，幾乎要貼到了肩膀上，而他的雙臂也還在頑強地堅持著，以不可思議的力量阻擋住了「父親」的噁心頭顱。

即使明知道無論如何努力也徒勞無功，但哪怕只是一秒鐘，也要掙扎著活下去，這……就是人類那悲哀而倔強的生存本能了！

「嘭！」

好像西瓜被拍爛了的沉悶聲音響了起來，但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楚東的左側臉頰和耳朵反而被濺上了些許滾燙的液體。

接著「啪咔」的一聲脆響，他雙手上的壓力也為之一輕。

閉著眼睛的楚東可以感覺到，那顆長著螃蟹眼睛的噁心頭顱好像一下子從他的手掌上側飛了出去。

楚東驚訝地重新睜開了眼睛，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具正緩緩向側後方倒下的怪物軀體，而在那長達二十厘米的脖子上，眼球像螃蟹一樣伸出了眼眶的噁心頭顱與脖子折成了二三十度的銳角，正依靠皮肉掛在折斷的頸椎上無力地搖來晃去，就像一個可笑的鐘擺。

「哥，你沒事吧？」

一個好像鬆了一口氣的聲音從楚東的左側傳了過來，驚魂未定的少年臉色木然地轉過了頭，看到的是嘴角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怪異微笑的妹妹。

楚東的妹妹雖然只穿著十分普通的淺綠弔帶背心和黃色熱褲，但她此刻那雙手倒拎木凳的模樣卻意外地威風凜凜。

可是再一細看，楚東發現妹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卻完全沒有焦距，兩隻空洞的瞳孔就這樣直勾勾地望向他所在的方向，簡直就像是盲人一樣。

而在妹妹的右側臉頰上，有一滴暗紅色的血液正緩緩地往下滑落，與雪白的肌膚互相映襯著，讓人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楚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然後視線下意識地順著那滴應該屬於他「母親」的血液往下移動，看到了妹妹手上拎著的木凳。

這是放在狹小飯廳里，吃飯時所坐的凳子，不過現在凳角卻沾染上了紅白混雜的黏稠液體……

「咕嘟……」

楚東不自覺地吞了下口水，然後下意識地將瞅向了自己左耳邊。

就在距離他的臉僅有十厘米不到的地方，有一……有一坨同樣紅白混雜的東西糊在牆上。

「……」

看到那坨好像似稠粥一樣的東西，還有嵌入了牆面的怪物頭骨上與凳角完全吻合的凹陷處，楚東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臉，然後摸到了一把滑膩膩熱乎乎的黏液。

「嘔——！」

沾在手上的那把越看越像稀飯——還是加入了枸杞和大棗同煮的稀飯的腦漿，讓楚東把中午吃的炸醬麵全部吐了出來，而且他一邊彎腰嘔吐，一邊還用力地擦拭著自己的左臉。

不過無論他怎麼擦，也總覺得還有那麼一層滑膩膩的東西附在皮膚表面上。

「嗚……」

吐著吐著，楚東的鼻涕和眼淚也一起流了出來，和胃液及苦膽水混到了一起，而且也許是因為體內的勇氣也從喉嚨里吐了出來，一波又一波恐懼的潮水突然開始向楚東襲來，讓他的身體發生了顫抖，並很快便抖得越來越厲害。

就在楚東即將被恐懼的浪潮捲走的時候，一塊手紙按在了楚東的左臉上，接著妹妹一邊替他擦拭臉頰和嘴角，一邊將他的腦袋摟在了自己的胸前，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聲音安撫起了他。

「哥，不要怕，已經沒事了。」

「咯咯咯……」

楚東的牙齒一直在上下打架，讓他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勉強伸出抖得相當厲害的雙手，抱住了妹妹那柔軟而纖細的腰部，緩緩收緊了雙臂，並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臉緊緊地貼在了妹妹的胸口上。

「呯、呯、呯……」

在妹妹那有力而又和緩的心跳聲中，楚東的精神終於慢慢平復了下來，他的心跳也開始一點點與妹妹的心跳同步。

當他的心跳終於和妹妹的心跳完全一致的時候，他感覺勇氣和力量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體中，讓他敢於抬頭面對這匪夷所思的恐怖現實了。

「吸……」

重新直起身子，睜開眼睛，脫離了妹妹懷抱的楚東拿著手紙自己擦起了臉。

而在他面前，比他矮半個頭的妹妹正目不轉睛地抬頭注視著他的眼睛，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中充滿了關心、憐憫、溫柔和母性，這讓楚東產生了自己剛才看到的那雙好似洋娃娃一般毫無生氣的可怕眼睛只不過是錯覺的念頭。

沒錯，那一定是錯覺，他的妹妹雖然腦筋很不靈光，但卻比任何人都堅強，比任何人都美麗，怎麼可能露出那種好像完全壞掉了的人偶一樣的眼神！

「呼……你也擦一下吧。」

擦凈了臉的楚東將手紙緊緊地攥成了一團，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並指著自己的右臉提醒了妹妹一句，然後心有餘悸地看向了「父母」的屍體。

但說實話，他一點都不覺得傷心，因為他看到的完全是兩具噁心的怪物屍體，即使他親眼見到了父母變異成怪物的過程，也根本無法將這兩隻穿著父母衣服的怪物和他的父母聯繫在一起。

「我殺了爸爸和媽媽么？」

跟著楚東的目光朝怪物屍體看去的妹妹十分平靜地問道，楚東有些驚訝地看著好像有什麼地方和過去不一樣了的妹妹，然後非常堅決地搖了搖頭。

「不……那不是爸媽，而是怪物。

如果你再來晚一點，我肯定就被它們吃掉了。」

這對兄妹異常迅速地接受了父母變成怪物並被他們親手殺死這件事，之後他們就立即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再也沒有多看那兩具怪物的屍體一眼。

聞到從已經不再顯影的電視機背面散發出的那股糊味，楚東立即就想起了之前閃過的那陣紅光。

「小雪，你剛才是不是眼睛看到的東西突然全變紅了？」

「嗯，哥也是嗎？」

妹妹楚雪朝自己的雙胞胎哥哥點了下頭，但是看她的表情，她此時仍然沒有將紅光與父母的變異聯繫在一起。

這麼笨的腦袋瓜……果然是他如假包換的親妹妹，剛才妹妹那威風凜凜而又淡定自若的樣子就好像是他的錯覺一樣。

「或許就是因為剛才的紅光爸媽才會變成怪物，而且電器也都被燒毀了。」

楚東一邊和妹妹說話，一邊按下了天棚中央的節能燈開關，但是燈卻沒有點亮，或許紅光並不僅僅是燒毀了正在使用的電器而已。

「轟……」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聲巨響，大概是撞在一起的車輛終於爆炸了。

在車裡的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也都變成怪物了呢？

原本抬頭盯著節能燈的楚東和妹妹走到了窗戶邊，隔著紗窗向外望去，但只能看見被前面兩排樓擋住的主幹道上冒出了濃煙，接著又沿著車道響起了幾聲爆炸。

「連環爆炸……」

「剛才已經發生了一次大爆炸，這麼快就又來了一次。」

妹妹隨口接過了楚東的話，她的聲音好像有點興奮，不過光顧著驚訝了的楚東卻沒有注意到。

「咦？剛才已經爆炸過一次了嗎？什麼時候？」

「嗯……就在剛才你吐的時候……」

妹妹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楚東的臉上不由得紅了一下。

剛才他好像的確聽到了爆炸聲，也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但這不能怪他，畢竟那時候他根本沒心思注意別的東西——除非那些車輛就在他身邊爆炸。

「哥，你看那邊。」

也許是為了減輕哥哥的尷尬，妹妹善解人意地主動轉移了話題，用手指著窗戶右下方的幼兒園讓楚東看。

楚東定睛望去，在幼兒園的小操場旁邊靠近大門的地方，有一隻怪物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估計應該是門衛大爺。

不過此時的門衛大爺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乾癟模樣了，楚東距離較遠看得不太仔細，但從外形上看，那個門衛大爺變異成了雙腿極其粗壯，右手長出了一根超長骨刺的不明生物。

看來並非只有他們的父母變成了怪物——想到這一點，楚東的腦海里閃過了一絲快意，但他隨後就立即為這種快意而感到了慚愧。

「哥，那個幼兒園裡有孩子嗎？我們能去救他們嗎？」

這個時候妹妹抬起頭來，用擔心的眼神望著楚東的臉問道，不過楚東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立即抓住了妹妹的胳膊，相當堅決地對她搖了搖頭。

「看樣子那裡面沒人，今天是周六，幼兒園應該也休息吧。」

雖然楚東說的言之鑿鑿，但實際上他對這個今年五月份新開園的幼兒園根本就沒有半點了解，更不可能知道這裡周六到底休不休息，不過就算這座幼兒園周六不休息，楚東也絕對不會同意妹妹下樓去救裡面的小孩。

妹妹又伸頭朝幼兒園那邊望了一眼，小樓裡面十分安靜，不像有人的樣子，就連操場上的怪物也一動不動，於是她收回了目光，順從地點了點頭。

「嗯，我聽哥的。」

妹妹輕易地放棄了救人的念頭，臉上露出了比平時還要溫馴幾分的笑容。

楚東覺得她的樣子好像有點奇怪，但卻又無法確定她到底哪裡變得奇怪了。

不過總感覺……

他的妹妹其實也並不是真的在意那座幼兒園裡的小孩是否得救似的。

ps:本書通常情況下每日兩更，第一更早上8：00，第二更下午6：00——直到存稿慢慢地用完為止，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