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 朋友
眾人從煩亂的擺設和雜物中邁過,空氣中轉來腐敗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這是一間密封很好的畫室,只有一扇緊緊關閉的窗子。
地板上焦黑一片,沾染了五顏六色的油墨,不知多久沒被打掃過。
畫架整齊靠在牆壁一角,有剛完成的畫卷,還有畫到一半的,還有空白無一物的畫架。
一張潔白的單子,孤零零蓋在地上。
兩名警員在畫室外警戒。
一個法醫模樣的人從屋內走出,看到田濤后,立刻迎了上來。
「諸葛法醫,結果如何?」顯然,田濤和這名法醫很熟悉。
「人剛剛死亡,不到二十四小時,五官被割,頭皮和頭髮全部被剝除,死狀異常恐怖。現場卻沒留下任何血跡和掙扎痕迹,太詭異了。這是我的報告,既然七處接手,我也不方便過多分析。現場保護的很好,你們可以在檢驗一次。」
法醫又交代幾句,皺著眉頭走了。
「老彭,你可以嗎?」田濤轉頭看向彭格,雖說他的專業是法醫也接觸過不少屍體,可這種實地檢測卻還是第一次。
「我會儘力!」彭格看了一眼前邊法醫留下的詳細文案,苦笑道:「諸葛星勘察的案例不會留下任何疏漏,我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彭格拎著工具箱走入畫室。郭瑤剛要進門,卻被鄧世傑攔住。
「女人等在外面就好。」
郭瑤一愣。
田濤點頭道:「郭瑤你還是留在外邊吧,報案人應該還在,他的證詞還需要你的審核。」
「好吧。」郭瑤點了點頭。
看來自己這個唯一的女人,註定是要被這些男人輕視和照顧,其實比這個血腥的東西自己見過不少,早就習以為常。
郭瑤沒解釋,她不想拒絕同事的好意。
田濤和鄧世傑魚貫進入畫室。
郭瑤則轉身去了客廳。
兩個警員殷切遞過筆錄,「報告處長,報案人還在另外一間屋內休息,您要不要親自過問?」
「你們是?」郭瑤看向兩個半大的警員,肩頭警徽是空的,還是實習生?
「報告處長,我們是東湖派出所的警員,我叫小張,他是我的同事,李浩。」小張緊張的不行。
這麼年輕的女警司啊,比所長的級別還高。
「說一下接到報案后的具體情況。」郭瑤打開筆錄,字跡工整,記錄詳實,甚至連報案人的衣著,表情都做了詳細的記錄,一個實習生能做成這樣,還算不錯。
「今天凌晨,我和李浩值班,突然接到報警電話。大半夜所里就我們兩個人,只能跟來。半路上聯繫了領導,通知了警局所以才派來了法醫。」
「嗯,報案人你們熟悉嗎?是這片的住戶?」
「他只是這裡的一個租戶,不是常駐居民,這棟房子就是他和張士誠租下的,房價不菲。」
「他也是畫家?」
「不是,聽說是個流浪歌手,在酒吧駐唱。」
「嗯,他是電話報案還是親自跑來報案呢?」
「跑來的,連滾帶爬,不知道跌了多少跤,滾了一身泥。現在還在屋子裡發抖呢。」李浩聳了聳肩,雖說屍體死法恐怖了點,可也不至於嚇的屁滾尿流吧,一個大男人膽子如此之小,真是丟人。
「嗯,帶我去見見他。」
「是。」
推開房門,第一眼便看到一個在床上瑟瑟發抖的男子。
屋內很整潔,牆上掛著幾把精緻的吉他,和外面的雜亂污穢截然相反。
見到有警察進來,男子停止抖動,身體依舊蜷縮在被子中。
「你就報案人,名字,和死者什麼關係?」
郭瑤慢條斯理打開筆錄。
「不是都問過了嗎?還問!」男子哆嗦著,不敢睜眼看郭瑤。
「這是我們處長,老實回答問題,哪那麼多廢話!」小張吆喝了一聲,男子立刻蔫了。從床上爬起,穿上拖鞋。下了床。
「別緊張,我只是按例審核,你只需要重複剛才說過的話即可。」郭瑤安慰道。
「我叫長鳴,是個歌手,和死者是合租人的關係。我們工作時間不一樣,所以見面的機會不是很多。」
長鳴說話的時候垂著頭,他個子不高,長的還算清秀,打著耳洞,長發。此刻的他明顯很害怕,身體一直在打顫。
「說一下你怎麼發現他的,時間和細節盡量說清楚。」
「昨天晚上一點多我才酒吧回來,喝了點酒,倒頭就睡了。半夜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他的畫室還亮著燈。有點好奇,平時他這個點早都睡了,從不畫這麼晚。於是我推開了門,結果就看到他躺在地上,臉上所有的器官都……」
長鳴說不下去了,身體劇烈發抖。
「你還記得那時是幾點嗎?」郭瑤又問。
「三點,我好像聽到了客廳的鐘聲。」
「你三點鐘發現死者,為何四點一刻才去派出所報案,據我所知,從你們這個小區到東湖派出所距離很近,就算走著也不會太遠。何況你還是跑的。」
「我當時嚇壞了,慌不擇路,掉進小區外面的路溝里,爬了很久才上來。」長鳴一臉慚愧。
「他說的沒錯,小區門外確實在修理管路,挖了半米多高的坑。」
小張接茬。
「除了發現死者外,你們還發現別的嗎?」郭瑤闔上筆錄,轉向兩個警員。
「嗯,死者房間凌亂,好像被翻查過,應該遺失了東西。這個還沒確認。」
小張一臉興奮,「我懷疑這是一起入室搶劫殺人的案子,死者是個畫家,小有名氣,收入頗高,聽說他的畫還挺值錢的。」
「分析的不錯。」郭瑤淡淡笑了下,轉臉對長鳴說,「你能陪我們確認下少了哪些物品嗎?」
「能。」長鳴挺直後背。
推開張士誠的房間。
迎面撲過來一陣發霉的味道,混合了酸臭的汗味,一地狼藉。
張士誠的邋遢郭瑤深有體會,可她實在想不到一個人的卧室居然可以髒得和垃圾場一樣。遍地都是雜亂的衣物和雜物,就連床上都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書籍和零食。
長鳴探了探頭,「我去找找看。」
穿過遍地狼藉,徑直走到床邊,從床底下摸出一個破紙盒子,翻開看了看,吃驚的喊道:「士誠的東西真不見了!」
「少了什麼?」郭瑤瞥了他一眼。
「存摺,信用卡都不見了。」
長鳴懊惱的走出房門,垂頭喪氣道:「可惡的賊,為了錢居然殺人!」
郭瑤翹起嘴角,「我看未必。」
「處長,您發現了什麼嗎?」小張湊過來。
「說說你的看法?」郭瑤眸光帶著鼓勵。
小張鼓足勇氣,「據我分析,這很可能是一啟入室搶劫殺人案。兇手太殘忍了,為了錢湮滅證據下這麼狠的手,我懷疑死者認識兇手,他怕被揭穿所以才會割掉被害者的五官。」
「小張,你這麼說有證據嗎?」
「死者的錢財遺失了,還不算證據?」小張愣了。
「這個屋內最值錢的恐怕不是那些信用卡,現金和存摺吧。」郭瑤若有所指的看了長鳴一眼。
「那是什麼?」
「死者生前是小有名氣的畫家,他最值錢的應該是畫室中的作品。如果兇手為了錢殺人,根本不會放過那些畫。小張,去告訴彭格,好好檢查下畫架上的作品,看看有沒有缺失。」
「是。」小張一臉明悟。轉身離去。
「警察同志,我可以走了吧,這個房子我再也不敢住了。」長鳴抬起頭,眉眼中閃爍出恐懼。
「恐怕還不能。」郭瑤嘆了口氣。
「為什麼?我的筆錄都做好了啊,憑什麼不許我離開。」長鳴急了,「我下午還有一個演出的,我必須走。」
「長鳴,你覺得張士誠是個什麼樣的人?」郭瑤突然問。
「懶散,自命清高,喜歡吹牛。可確實有點才氣。」長鳴眸光閃爍。
「你們算朋友嗎?還是單純的合租關係。」郭瑤又問。
「算是朋友吧。」長鳴猶豫了一會兒,如實回答。
李浩似懂非懂的看著二人的對話,眸光漸漸清晰,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想張士誠讓你藉助在這兒,根本沒收你的租金吧。表面上你們是合租的關係,其實這裡的花費大部分都來源他,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長鳴一怔。
「你們最近關係不太好,彼此間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張士誠不止一次想讓你離開這個房子,可你沒地方去,你的收入本來就不高,卻都用在了其他支出上,如果離開了這個地方,你就無家可歸了。」
「我已經在找房子了,只要我拿到這個月的演出提成,我馬上就會走!」長鳴煩躁的昂起頭,這是他第一次直視郭瑤的雙眼。
眼神充滿憤恨與不滿。
「我相信你會離開的,不過,不是因為你拿到了所謂的提成,而是……」
郭瑤緊緊盯著長鳴的雙眼,「你偷盜了張士誠的財物,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兒。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