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寒煙的心事
「考盤在澗,碩人之寬。獨寤寐言,永矢弗諼。
考盤在阿,碩人之薖。獨寤寐歌,永矢弗過。
考盤在陸,碩人之軸。獨寤寐宿,永矢弗告。」
寒香閣春寒料峭、月色如水,寒香閣的頭牌楊寒煙一邊彈著琴,一邊想著心事,這首《詩經》的國風-考槃寫的是一個高潔的隱士流蕩在山澗,在寒煙的心中啊,竟然也出現了那樣容顏憔悴的男子,可笑的是自己連他真名叫什麼都還不知道,當時他問自己不認識他了,說他是吳天華,這個吳天華是他真名字么?
寒煙心裡覺得煩惱極了,從相逢的那一瞬間起,她就不自覺的為那個男人動容,而那個男人沒有什麼絕色的容貌,沒有什麼輝煌的身世,甚至在找的都僅僅是一個和自己相似的女人,可是自己就不知道,為什麼會在他那種深情而又憔悴的目光中怔怔失神,明知道他那樣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和自己相象的女人,可自己仍然忍不住失心失魂。
那時當看見他沉沉愁郁的時候,寒煙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她多想是他尋找的那個人啊,讓他怔怔而深情的目光是為自己,讓他那刻骨銘心的憔悴自此消失,她真的、真的多麼想讓他展眉一笑,多麼想讓他開懷歡樂,哪怕是捨棄她的生命他也無悔!只可惜她的生命,如今是那麼的卑賤,不但不值錢呵,或者也不屬於她自己了。
墮落寒香閣,賣藝不賣身嗎?是啊,她的身已經賣給一個人了,還哪裡有權利再去賣。那幫人還可笑的,要千金一擲的買自己的初夜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處女生涯,那該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她只敢在這個沒有人知道的夜色里,想想那個叫她不自覺心動的的陌生男人,靜靜的想想他的沉思和憂鬱,靜靜的想想他的深情和憔悴,然後默默的猜測一下他會有怎樣的故事,因為她沒有別的資格啊。
寒煙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如此的愛惜自己的容貌,因為在和他相逢之前,她從來也不看自己,而在當那個男人,用熾熱的目光,怔怔的凝視她的容顏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此生死亦無憾了,或者、或者能呆在那個男人身邊,她或許夠忘記那些陰暗和齷齪,忘記那折磨她的幾盡發狂的思緒,但是、但是那個陌生男人真叫吳天華么,那個男人到底在哪裡,他甚至再沒有出現,所以寒煙只能依舊忍那種灰色的痛楚蠶食著自己晦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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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嘩的洛陽宮,寒煙從來都是寂寞的,而寒煙的娘親,則是無奈的,那個被楊寒煙應該稱為父皇的那個男人,在眾多的女人中遊走嬉笑著。
娘親告訴她不要隨便在夜間出去的,但是為什麼娘親卻總是要在晚上出去啊,七歲的她早就會記事情了,她其實什麼也都明白的,她看見在她們的房子後面,娘親被另一個,不是她稱做父皇的男人,壓在草叢裡。
然後就又是那麼一天,娘親拿著一根白綾把自己掛在了房樑上。
從此七歲的楊寒煙沒有娘親了,沒有娘親了寒煙也不哭,因為娘活著的時候,哭的太多了啊,現在娘終於可以不用再哭了,所以當然也不哭啊。
八歲那年的日子她是怎麼過的啊?記憶中真是餓呀、真是餓,總是沒有飯吃,也沒有人管,漂亮的衣服雖然可以隨便的穿,但是美麗的衣服也不能當飯吃啊,每次為添飽肚子而遊盪的時候,也不知道被老宮女訓斥了多少回了,八歲的日子就是飢餓,楊寒煙的八歲,是一個身穿華服的飢餓的小乞丐。
九歲呢?九歲的日子好可怕啊,到處是哭聲、喊聲,到處是火光,是屍體,一個滿身血跡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惡狠狠的眼裡放出綠色的寒光,「你是誰?叫什麼名字」他用滴血的刀鋒抬起她的下巴,楊寒煙顫抖的看著他:「我是公主叫楊寒煙」。
「公主嗎?!」那男人放聲狂笑,「哈哈哈--從今以後,再也沒有姓楊的女人能被叫做公主了,以後的公主都是姓李的了」然後看了看楊寒煙那張已經開始出落得美麗的容顏,他一把把她拎了過去,扔給了旁邊的人並吩咐:「把她帶回府中」。
十歲和十一歲恐怕是她短暫的人生中,過的最好的兩年吧,不但依然有漂亮衣服可以穿,有各種各樣的美食吃,還有照顧她的老婦人,她可以在花園中玩兒耍,可以和一些,比自己都大點兒的女孩兒遊戲,可惜年齡卻沒有始終停留在那兩年。
十二歲的那年是一個噩夢啊,就在那樣一個陽光朗朗的正午,那個曾經一身血跡的男人,換成了一身酒氣,衝進了她的房間,楊寒煙先是被重物壓醒,然後就和那個喝醉就的男人滾在一起,相互著又踢又扯又撕又咬,然後一陣劇痛頂入了她下面的身體,接連劇烈的抽動和擠壓,讓她終於痛昏了過去。
從那以後一切都成為了夢魘,白天她要拚命的**詩、學琴,跳舞、練武,哪怕有一個做的不好,她都會讓先生打的傷痕纍纍,好容易度過了白天挨到晚上,當她終於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回自己的卧房,那男人居然有精力夜夜等在那裡。對待她的反抗,他叫人把她大字型的綁在桌子上,然後是更加瘋狂蹂躪。
每天早上,她都得拖著彷彿被撕裂了一般的身體,去接受教導她的先生的又新的一番凌虐,她也曾經無法忍受的自殺了一次,可是沒死了后更加瘋狂的暴虐,讓她連自殺的勇氣也都沒有了,只能如行屍走肉般的生存著。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近一年多,那個男人大概於覺得有些膩了,於是十四歲的她,終於算躲過了一年的折磨,又有了修養的時間,這個時候從老師的教導中,她已經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她那個父皇的天下,已經滅亡三年多了,取代她們的就是李氏唐朝,而那個對她惡魔一樣的畜生男人叫李元吉,他就是李氏王朝的一個皇子。
十五歲的楊寒煙,出落的亭亭玉立,絕色無雙了,太子李建成稱讚的一句:「好美麗的歌女寒煙啊!」於是她的名字就由原來的楊寒煙,變成了歌女寒煙,而李元吉對她也又有了新的興趣兒和安排,她成了李元吉使用的工具。
她陪過建成太子、陪過朝中大臣、陪過李氏麾下的將軍,陪過很多男人,而那些她陪過的男人們,有的升了官發了財,有的人頭落地,還有的被踢出了局。但是別人的命運都在改變,她自己卻仍然一如既往。
十六歲的時候,她居然又被送進了舞樓,一年來在舞樓的生活,倒是最悠閑的時間了。然後她接到的任務就是,打探朝廷各方面的信息,收集所有達官貴人們的**,然後想辦法接近秦王的人,當然最好如果有可能的話,就想辦法殺掉那個叫秦王李世民的二皇子,或者想辦法引起他的注意留在他身邊。
生命終於從邂逅那個陌生的男人開始了,那個早上,她的帘子打在了一個並不出色的男人頭上,而和那個男人痴痴的視線相接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完了,從此她的行屍走肉的木然生活結束了,她竟然又有了知覺,不自禁的就已經沉淪在那個陌生男人深情、憔悴而思**另外一個女人的目光中,那男人成了她刻骨銘心的愛戀。
外面風聲一動,是夜行人的聲音,這聲音立刻打破了寒煙的沉思,拜李元吉的這四年教導,寒煙的武功,比起一般江湖客,已經要強很多的了。而由於李氏江山初定,他們都是馬上將軍,風風雨雨殺出來的天下,所以都有一定的功夫,三個兄弟間,就寒煙的眼光來看,應該秦王的功夫是最好的了。
進來的是李元吉的信使,「小王爺讓你想辦法,後天刺殺李世民,他後天會來你們寒香閣看歌舞,而且小王爺說了,如果這次能夠成功,他收你為側王妃」。
「奴婢明白!」寒煙表現恭順的答到,看著李元吉的信使走了,她不由一聲冷笑。
他們以為她還在乎什麼?他以為一個空頭許諾,就會讓她死心塌地?李元吉做什麼都不會成功的,因為他長了個豬腦袋,她離開王府在寒香閣,其實她早就可以跑掉,但是就算跑掉她又能去哪裡呢,天下之大不是沒有她安身的地方,只是她沒有目的,所以她沒有跑,而相對她還覺得寒香閣的生活還是很好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心中有了情,所以她的生命有了希望,因為有了牽挂的人,所以她想光明的活下去,哪怕給那個她所愛的人,為奴、為婢。
但是那個陌生的男人在哪裡呢,他又能怎麼對她呢,寒煙心裡實在很沒有底兒,怎麼處理李元吉,她是心裡很有把握的,但是那個不見了的男人啊--,寒煙不由又坐了下來,輕輕的撫起了琴,而寒煙的心啊,就如同那手下顫動的琴弦。
就在寒煙的思潮起伏的時候,龜奴突然匆匆而來道:「那個你說來了就見的吳天華吳公子來了,我已經請他進來了」。
那男人居然來看她了,寒煙立刻欣喜的站了起來,明知道他來看的是她這章酷似別人的容貌而不是看的自己,她依然忍不住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