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第177章 物是人非5
因為有公事要辦,海容不能懶床。他在海葵熟睡之後,安靜的看著海葵的臉,直到必須要起床辦公的時間。
為了避免海葵被發現,海容不得不叫醒海葵,讓海葵警醒著外面的聲音。他諄諄叮囑著,告訴海葵,九點會有士兵進來打掃,海葵那個時間之前一定要藏起來。
海葵應了一聲,又沉沉睡了過去。
海容輕手輕腳將海葵抱起來,換下海葵身下的床單,將新床單換了上去。他給海葵蓋上被子后,順手將換下的床單塞進床底下,以避免被進來打掃的士兵發現。
在海葵額頭上輕吻了幾下,海容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房間,前往離住處不遠的指揮部。
去指揮部的途中,海容碰見了對頭將領東城春,一個久混官場的老狐狸。東城春的外甥是海容同父異母的弟弟,因為現年才十四歲,年紀尚幼,加上受到父親的寵愛,所以被好生生的保護了起來,並沒有過來參加戰鬥。
東城春一直想讓自己的孫子當上皇帝,所以從海容回來到現在,不停的在給海容下絆腳石。即使海容為了能讓首府支撐下去提供了很好的防禦辦法,東城春也依然不服海容。
東城春小家子氣濃厚,一心只想為自家血緣謀福利。海容越是英勇,越是聰慧,他越是忌憚和厭惡海容,因為海容會成為自家孫子登上皇位的最大絆腳石。
皮笑肉不笑的同海容問了個好,東城春渾濁的小眼珠轉了轉,將昨晚有士兵被殺一事嚴肅的說與海容聽。緊接著,他詢問海容昨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海容不動聲色的說了聲睡的很不錯。
東城春摸了摸稀疏的鬍子,說他剛剛進來的時候,聽見換崗的士兵們說昨晚上海容屋裡有奇怪的聲音。說完這些,東城春故作不解的詢問海容,是不是屋裡有耗子。他擺出熱心的模樣,表明自家有除耗子的好辦法,非常願意幫助海容除掉他屋裡的耗子。
海容拒絕了東城春的幫助,隨機話題一轉,將其硬生生轉移到了戰爭上頭。
東城春還想就海容屋裡有奇怪聲音這件事情討論一下,但海容只談戰爭。只要他開口說奇怪聲音的話題,立即便遭到海容的打斷。
原本東城春就懷疑海容屋裡有人,很可能是殺死那名士兵的兇手。看到海容如此表現,東城春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與海容告別後,便假裝出門,然後在海容看不見的地方拐彎,來到海容睡覺的卧室。
海容早就推測出東城春會去他卧室查看一番,但他並沒有回去叫醒海葵。他心裡雖然有些緊張,但他相信海葵的躲藏能力,相信海葵不會被東城春發現。
海葵在海容離開屋裡沒多久,就躲了起來。她沒躲到床底衣櫃桌子底等這些容易被發現的地方,而是一躍上了屋頂,趴在了屋頂大梁之上。
她整個身體被大梁擋的結結實實,除非有人跳上來,否則絕不會發現她在大樑上趴著。
東城春帶人進屋之後,將床底衣櫃桌子下面都仔仔細細搜查了一遍,連門后以及抽屜他都沒有放過,打著就算抓不到人也要找到信件的目的,犄角旮旯也一一搜查一遍。
忙活了十來分鐘,東城春一無所獲。
遙遙聽到手下發出的信號,東城春趕緊帶著人離開了房間,躲開與海容的碰面。
海容故意給了東城春離開的時間,因為現在不是內鬥的時候,他不能在這個外有強敵的情況下與東城春翻臉。東城春不是個能顧全大局的人,肯定會在翻臉之後撤掉自家的親兵,讓城牆守衛出現空缺。
在心裡無奈的嘆口氣,海容看了眼東城春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那名正在大門口站崗的士兵,推開門進了房間。
早就想到海葵會躲到大梁之上,海容進屋之後,沒有到床底衣櫃那些地方去找,而是仰頭看向大梁。海葵太瘦太小,從他這個角度,根本看不到大梁背面的情況。
他小聲喚了海葵的名字。
海葵在大樑上動了動,像是準備出來竊食的小老鼠似的,將上半截臉探了出來。
看到下面只有海容一個人,海葵將整張臉探出,嘴角彎彎,眼睛也彎彎,朝海容撒嬌般笑著。
海容朝海葵招招手,讓海葵下來。
海葵搖搖頭,用嘴型說道:「外面有人聽著聲音,我現在不能下去。」
海容想了想,也學著海葵的模樣,無聲道:「午飯後我會回來,我們可以一起小睡一覺。」
「嗯,我等你。」她指指床下,「我把臟衣服和臟床單都拿上來了。」
海葵現在身上穿著的是海容的襯衫長褲,這是她從海容衣櫃里找出來的。她身體雖然不幹凈,但身上的衣服更臟。剛才她起床后,想拿衣服穿的時候,差點兒被衣服上的土腥氣熏暈過去。
為了不讓鼻子遭罪,海葵將臟衣服團進被海容扔在床下的臟床單裡頭,用床單將衣服包裹的緊緊實實。原本她打算將臟衣服直接塞進床底下,但是看到臟床單之後,海葵突然想到一會兒進來的人說不定就會檢查床下,那麼發現臟床單還說的過去,一旦發現臟衣服,肯定會給海容帶來麻煩。
為了避免給海容帶來麻煩,海葵將床單捲成團的衣服,帶到了大梁之上。
海容拍了下額頭,自責之前想的不周到。
他將臟床單換下來的時候,只想著避開進來打掃的士兵,順手就將臟床單塞進了床底下。他那會兒完全沒考慮到,如果進來的是東城春,發現了臟床單,會怎麼辦。
以東城春那細緻計較的性子,說不定會找人細細查遍床單上的每一寸,來分析上面乾涸的體液來源以及沙子來源。
海葵無聲詢問海容,為什麼拍自個兒的腦袋。
海容搖搖頭,指指外面,「我想出去了,你在上面不要下來。午飯我會給你帶回來,你如果餓了,先忍忍。」
海葵朝著海容點點頭,示意她不餓,讓海容去忙他的去,不用擔心她。
再次離開房間的海容,心情無比沉重。他一方面自責自己想的不周到,差點兒被只顧窩裡反的東城春抓住把柄,另一方面在擔憂著海葵吃不飽睡不好。
他很希望能光明正大的帶海葵在身邊,給海葵一個身份。
但這顯然不切實際。
倭國人的排外思想太強烈,很多人會想要殺了海葵,並會在暗中採取一些行動。
不能把海葵放到明面上。
一旦把海葵放到明面上,就等於在惡狼群前放了一隻羚羊,惡狼們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殺死羚羊,海葵便會成為活靶子。
與其讓海葵活在不時被暗殺的環境當中,不如讓海葵這麼一直躲著。
一路考慮著海葵的事情,海容進入了辦公室。
還沒等他坐下來,便聽到外面傳來轟隆隆炸雷般的炸彈聲,火藥硫磺味被強風吹進了他的鼻孔,嗆的他精神一震。
海容快速跑出去,看向東北角的方向。東北角城牆之上,冒出滾滾濃煙,炸彈聲與子彈聲密集響起,震耳欲聾。
吩咐親兵跟上,海容以最快的速度衝出了大門,朝著城牆東北角的方向沖。
一路來到了東北角城牆下,海容飛快的上了城牆,來到受到攻擊的城牆之後,從窗口觀察著外面。
東北角偵察隊的小隊長過來向海容報告,訴說著剛才的情況。
剛才那場炸彈雨來的十分離奇,完全沒有徵兆,炸彈就突然炸了過來。那些炸彈也並沒有炸到城牆之上,而是炸在城牆之前的荒地上,離城牆有很長一段距離。
而那些子彈聲,更加古怪。
子彈全是對面民國人打過來的,無一發來源於倭國人。
民國的士兵們並沒有將子彈打到城牆上,而像是演習似的,胡亂朝著城牆外荒地掃射。
民國這種行為,讓城牆上守衛的士兵和將領們都摸不著頭腦,有的以為民國人這是在使用聲東擊西的詭計,在這邊打出響聲,是為了迷惑他們,然後主力進攻另外的地方;也有的認為,民國士兵們和將領們都瘋了,久攻不下,所以都瘋了,才鬧出這種事情。
大部分士兵和將領們,都認為這是聲東擊西的詭計。
海容表面上贊同了這些士兵和將領們的猜測,讓城牆上所有地方都加強守衛,不準出現任何騷亂和轟亂的行為。他心裡卻明白,這很可能是白雲天與馮和在發現海葵不見了之後,故意做這些,為海葵做些掩護。
海容猜的沒錯,白雲天和馮和這麼折騰,就是在為海葵做掩護。
他們今天派士兵去給海葵送東西,士兵回來說海葵不見了。他們不知道海葵是已經進了城,還是在進去的危險路途中。他們沒有很好的辦法能夠在此時找到海葵,也沒有辦法幫助到海葵。
在商量過後,他們想出了這樣一個辦法,派出三隊士兵,在不同時間,遠距離向城牆投放炸彈和子彈,引起城牆上這三個方向士兵的注意力,以此給海葵做掩護。
為了不讓自家士兵受傷,他們並沒有讓士兵們靠的太近,所以才有這如同演習般的一幕。
如同海容猜測的那樣,不多一會兒,東南角和西北角,接二連三發生同樣的炸彈和子彈聲。
他讓士兵們加強戒備,在城牆上等到中午,等到再也沒有任何攻擊的聲音,才從城牆上下來,回到了指揮所。
東城春這隻狡詐的老狐狸,與幾名將領們,在指揮所外面等著海容。見到海容回來,他們趕緊迎上來,緊張詢問戰事。
海容用剛才那些只是民國士兵的演習來敷衍他們。
得到海容如此答覆后,那些將領們神情放鬆下來。
打發了這些戰爭到來時只會躲在後頭的將領們,海容進了指揮所。借口要想事情,海容將午飯帶回了房間,準備在房間里同海葵一起吃飯。
聞到飯菜的香味,海葵側耳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從大樑上跳了下來。
她坐到海容拉開的椅子上。
海容遞給海葵筷子和勺子,「外面眼線太多,我不便拿兩雙筷子和勺子。你先吃,等你吃完了我再吃。」
海葵將筷子遞給海容,搖了搖手裡的勺子,道:「我用勺子就行了,筷子給你。」
嘗了口魚肉,海葵道:「味道有些發甜,放了糖嗎?」
「嗯。」海容應了一聲,詢問海葵,「是不是不喜歡吃這種甜的,不喜歡吃的話,放到一邊,吃肉,肉是鹹的。」
「還行,味道有些怪,但不難吃。」海葵又舀起一塊魚肉,細細品了品味道,「甜絲絲的,但沒什麼腥味,不錯。」
海容給海葵夾了兩筷子魚肉,「這是儲藏在冰庫里的凍魚,這邊的廚師為了保證凍魚的新鮮,會調和一種甜味醬料,讓凍雨做熟后就如同鮮魚一樣嫩。」
海葵驚訝,「這是去年的凍魚?一點兒都吃不出那種陳味兒。倭國的廚子可真厲害,真不錯。你等問問廚子醬料的調配方法,咱們離開后,有時間也做做這種魚來吃。」
海容自然答應,「好。還有別的一些醬料,我也都記下來。等我們離開后,找到定居的地方,我換著樣做給你吃。」
海葵笑彎了眼睛,「好啊。」
海容夾了塊肉到海葵碗里,「多吃點兒。」
海葵吃飽后,問道:「我來之前,以為你們這邊已經沒多少吃的了,沒想到還有這麼多好吃的。」
海容笑著捏了捏海葵的臉頰,「城裡吃的確實不多,但我是總指揮,就算所有人沒有吃的,我也會有次的。我吃的這隻算是普通,我父親還有那些將領們,吃的比我這裡的飯菜好百倍。他們有自家儲存的冰窖,裡面有能供應他們吃上發幾個月的食物。」
海葵嘖了一聲,搖了搖頭,「你昨晚上說的那些話,我還以為這邊的將領們特別團結,你爸也十分英明。」
海容道:「在某些方面,我父親確實十分英明,譬如力排眾議將我推到總指揮的位置上。那些將領們,在某些時候,也十分團結,在白雲天和馮和攻擊的時候,他們便會團結一致對外。」
「我猜猜看,你爸家裡頭,和你歲數差不多或者比你歲數大的兒子,都個頂個的無能膽小,而比你歲數小的,都還沒有成年。你爸他雖然有野心,但是沒自個兒上戰場拋頭顱撒熱血的膽量。而你,這時候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鬆了口氣。他為了不自個兒上戰場,就把你推了出去。而那些將領們,是不想失去奢華的生活,所以才不得不團結起來。」海葵指指門,「真正團結的那些將領,應該是被派往了別的地方,被白雲天和馮和打敗的那些。」
海容彈了下海葵的額頭,「你怎麼猜到的?」
海葵嘿嘿一樂,「我猜中了?我胡猜的,沒想到還真猜中了。我就尋思著,你一個剛剛被帶回來的兒子,本來不該成為什麼總指揮才對。你父親肯定會對你有所懷疑,不可能把生死存亡押在你身上。他這麼做,肯定是有什麼理由。理由就是我剛剛說的那些,看來我全猜中了。」
她眼裡閃爍著光亮,冒著小得意的喜悅,彷彿在用眼神告訴海容,她特別聰明。
海容道:「你全猜對了。」
海葵更開心了,樂的嘴角也勾了起來,丁點兒都不矜持。
海容見海葵這麼開心,心隨意動,低下頭在海葵嘴唇上啄了一下。
海葵調皮的用舌尖舔了舔海容的嘴唇,然後在海容朝她再次親過來的時候,朝後一閃,笑嘻嘻的躲開。她跳到一邊去,朝無奈收拾碗筷朝外走的海容說道:「你回來的時候,帶條濕毛巾回來,我得擦擦身體。我身上黏乎乎的,不舒服。」
海容應了一聲。
在海葵跳到大樑上之後,海容打開門,離開了房間。
他出門的時候,刻意將門大敞著,藉此讓那些將領們的探子們看清楚,他屋裡沒有人,以此打消東城春以及其他將領們對他房間是否有人的懷疑。
回來的時候,海容帶了一盆熱水和一條毛巾。
他打著要泡腳的名號,將這些帶了回來。
香胰子他屋裡有,抽屜里有一塊兒新的,今天正好派上了用長。
熱水有限,海葵只能先用毛巾浸水擰乾擦了一遍身體,讓身體濕潤,然後用香胰子擦遍全身。揉搓掉身上的灰之後,海葵用毛巾浸水擰乾擦掉身上的泡沫,以此重複了好幾遍,海葵總算將自己的身體收拾了個乾淨。
再沒有另一盆水可以用,海葵只能就著擦澡水,洗乾淨了頭髮。
將頭髮擦至干半干,海葵愜意的躺到了床上,道:「好舒服。」
海容將水盆放到一邊,脫鞋子和外套,上了床。他撩開被子,蓋到兩人身上,並將海葵抱進了懷裡。
海葵突然哧哧笑了兩聲,伸指頭在海容胸口戳劃了兩下,道:「昨天我身上的味兒可不小,你也能受得了。」
海容說著甜膩的情話,「我只聞到了香味。」
「騙子。」海葵努努嘴,「我自個兒都覺得身上臭,你從哪裡聞到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