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5.第2465章 再見故人
而後,前往三泉鎮,一路上同明燁交代了不少情況。
可現在,新月宮和月靈的事早已變得無關緊要,當我同明燁提及我有父母時,他一下就愣住了,好似明白了什麼,轉而問我:「藍辰,是不是在你父母身邊?」
我訝然張口,根本不知道失憶的他是怎麼了解到這件事的。後來仔細一想,才明白,他是問我藍辰失蹤的那些年是不是在我父母身邊。
待我想明白這個道理后,我連忙搖頭否認,同時告訴他:「你沉睡后,父親也會見你。他說會在睡夢中教你法術什麼的。另外,三泉鎮還有一個許天雨,不知道父親用了什麼手法,篡改了她原本的模樣,總之現在的許天雨看起來和我很像,我必須想辦法將她送走才行。」
好在,許天雨也是個倔強性子,當我同明燁說明大致情況后,便帶著他前去尋找許天雨的下落。
沒想到許天雨不但倔強,還十分守信要強,當我和明燁在地下隧道找到她時,只能慶幸她使用了隱身法術,沒有被朝陽等人發現她的蹤跡,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同她們解釋有關我和許天雨相貌相似的問題。
回來的時候,母親給了我一瓶葯,裡面裝著的並不是解藥,因為許天雨並沒有中毒。
實際上,父親留在許天雨體內的東西是一種蠱,一種可以監視她行動和下落的蠱,對許天雨並不會造成直接傷害,除非許天雨來到日月星辰時對我作出任何危險舉動,否則,父親不會令許天雨的蠱殺了宿主。
當然,我也有我的計劃。在我和明燁找到她之後,我將那瓶可以稱之為解藥,也可以稱之為毫無用處的葯交給了許天雨,希望她返回屬於她的世界后,以後不要再來日月星辰。
「看來你已經拿到了繼承權。」在她所能理解的範圍,只有反抗一條路可行。我不做解釋,只能聽她自嘲的笑我:「本以為你會需要我幫你做一些深入敵營的事,沒想到僅僅三天時間你便解決了所有麻煩,果然是不需要我的。」
或許,唯一能讓我願意出手幫她的原因,便在於此。
離開三天,三泉鎮的麻煩幾乎全部由她解決。月靈的部分魂魄被她逼到毫無退路,李思和周彤的魂魄也被她保護得好好的。唯一能夠留給朝陽他們的只有被林皓白困在寂山寺廟的兩個嫁衣鬼,我想蔣心悠他們來到這裡之後,林皓白大概已經離去。可許天雨這麼盡心儘力的幫我,肯定不僅是為了幫我對付新月宮那麼簡單。她將所有賭注壓在我身上,不就是希望我能夠幫她復活一些人嗎?
我想了想,便立即對她說:「我會幫你復活身邊親近之人,但無法保留他們身前的記憶。另外,唯一的要求是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當然,我相信只要我不會主動去找你,以後,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
聽起來像是逐客令,但許天雨卻明白我的意思和顧慮,用諷刺的口吻對我說:「你放心,我也不希望他們回來之後,發現這個世界上還有與我樣貌相似之人。」
「實際上,他們不會發現這件事,你也不需要這瓶葯。」在許天雨神情訝然時,我無奈失笑對她的說,「你的人生也會重新開始,失去全部記憶,重頭再來。」
就像我曾經和父親聯手打造的九門世界,聯手策劃的有關烈火繁都繼承權的騙局。
我們將大部分有實力之人的後嗣分散於各個九門世界中,讓他們成為主神,卻將他們的父母親人困在烈火繁都,逐一趕盡殺絕。
施法困住許天雨之前,我慎重而認真的問她:「你知道為什麼必須讓你失去記憶嗎?」
她的表情鬆懈下來,就好像聽我這麼說真的只是令她失去記憶,而不是打算殺了她,語氣緩和的問我:「是因為你不希望我記得失去他們的痛苦?」
「不。」我搖搖頭,「是因為我不想你記得,那段痛苦謀生的仇恨,足以令一個原本單純的人,充滿殺戮。」
讓許天雨陷入昏睡之後,我站在她身旁久久沒有說話,明燁也是如此沉默。
從他的表情看,我便知道,他對許多事存有疑問,也知道我有些事沒有同他說清。
於是乎,深吸一口氣后,我笑著回眸對他說:「你知道嗎,這幾天父親使計將我們騙回去,而後令你失去記憶,卻又不想我恢復曾經記憶。我一直在想,他們最不希望我記起的事,是什麼部分。但剛剛面對許天雨時,許多事,我已經十分明了。」
伸手幻化許天雨的樣貌,希望她醒來時能夠看到真正屬於她自己的面孔。
那是一張素凈的面容,純凈的五官,很難讓人想象她的母親曾經做過什麼。
「烈火繁都是一個很崇高的地方,越是至高無上,越是與眾不同。父親和母親生活在那樣的世界,沒有普通人類,沒有平凡生活,有的只是擁有無盡法力的強者,以及無窮無盡的殺戮。」起身之時,我無奈的對明燁說,「我的母親死了整整十次,這是她第十一次復活。如果不是因為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太過可怕,我想我絕不會想出這麼複雜的迷局去困住他們所有人,再一一將他們趕盡殺絕。」
「所以,這便是他們如今培養藍辰的原因?」我愣了愣,聽他用狐疑的語氣問我,「你剛剛說,我沉睡后,你父親也會見我。這樣的說法,不就代表我先前問你的事,被否認了一半,卻沒有否認另一半?」
這是同我玩文字遊戲嗎?就因為我說了一個「也」字?
老實說,之前他的確問我,藍辰是不是被我父母帶走的,我搖頭否認,然後說父親也會見他……
這樣的話的確是否認了一半,肯定了另一半,但實際上……現在好不容易搞定了藍辰,難道接下來明燁又要開始胡思亂想了嗎?
我獃獃仰頭看他,小心提議:「不若這樣,等藍辰回到日月星辰后,要麼他親口和你說明情況,要麼我讓他把玉佩還我,我帶你去見我父母。你說好不好?」
「不必。」
「什麼不必啊,你臉上明明寫著『我被拋棄了』的表情,難道還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你誤會現在的情況,卻不同你解釋清楚嗎?」說到這件事,我不免難為情,在明燁深邃注視中,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閃躲的繼續說道,「其實父親的意思是讓我儘快和你有個孩子,他和母親急著抱孫子,才會將雲琛、雲凡全部困在烈火繁都,成天陪著他們,也不知道私下裡教導了他們一些什麼……你也看到雲琛和你有多像了吧?估摸著他變成這樣,全是為了在父親面前替你刷好感度。可兒子變得這麼陰險腹黑,我真的好為難啊。」
「不能直接令我恢復記憶?」聽我抱怨了這麼多,明燁只問了這麼一句。我不知道他最想恢復的究竟是哪部分記憶,但在我獃滯目光中,他無奈搖搖頭:「算了,你說得對。如果雲琛尚且需要在你父親刷好感度,面對未來岳父,我更是毫無辦法。」
聽他這麼說,我不免笑了,連忙拉住他的手道:「但我確信,你是有辦法了。」
明燁笑著看我,此刻的神情,方才的話語,早已接受我們彼此存在的未來關係。我估摸著這會兒藍辰依舊不敢用「岳父」一詞稱呼我父親,能夠聽明燁這麼說,的確令我放心了許多。
而雲凡和雲琛他們離開之時,也幫我順便帶走了許天雨,說明許天雨之後的事由他們接手,任務完成後,會回來向我彙報情況。
但三泉鎮的情況解決之後,我和明燁也算是無事可做。未想剛剛回家,便收到清渺傳來的法術符紙,內容同我和明燁的未來有關,邀我去佛殿一聚。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可雲琛和雲凡他們出現的事,怎麼會傳得這麼快,就連清渺和齊修也知道了?
同明燁說明情況后,我便施法趕往佛殿,在清渺一通好奇追問中,慢慢理清思緒同她說明情況,只是未提身世與父母的存在,但清渺依舊聽得一臉嚮往,最終感嘆回答了一句:「好想快點兒到達天荒,好想快點看到你所說的畫面。」
她怎麼不說她好想快點和齊修在一起,不用被困在青燈中度日呢?
我正想說立即幫她解除封印,放她自由。但坐在與我一幾之隔、椅子上的清渺,卻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瞧。
眸光閃亮,思忖探究。
我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剛放下手中茶杯想問她究竟在看什麼,她就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盯著我道:「我記得以前剛在煉獄化形而出時,曾在雲荒聽聞過這樣一句話——朝陽的美,是璀璨奪目的美,仿若世間數不盡的珍寶堆砌在一起,令人無法側目的意圖佔有。而海藍的美是張揚的美,如冽冽劍光刺目,卻恨不得立即拜倒在她的裙擺之下,只為換她炫目一笑。唯有玉仏和天星的美,是純凈至極的美,猶如碧海藍天上飄過的淡淡淺雲,一個凈美惹人心生凄憐,一個純美令人妄圖摧毀……原先我是不明白,但這些年我一直抱著一種想要摧毀的態度看你,越看越覺得摧毀二字邪惡,越想越期待明燁什麼時候摧毀你。你說,究竟是我想多了,還是這話本身就有歧義?」
聞言,我渾身僵直了,在「想多了」和「邪惡」之間猶豫不決。心想當初說這話的人,恐怕是帶著一種黑暗侵蝕白晝的想法,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但佛祖早已打翻茶杯,掩袖輕咳,紅暈爬滿耳根,無奈瞥了清渺一眼,幽幽訓斥:「胡說八道。」
而後,清渺懶懶的趴在了桌上,閃亮的眸光依舊盯著我,毫不客套的笑了:「什麼胡說八道,你還不是和我一樣想歪了。」
事實證明,有的事越想解釋清楚,越容易描黑,我只好將手邊另一隻的空茶杯往清渺手邊推了推,斟了一小杯給她,漫不經心的以牙還牙:「也有人常說你擾了佛祖清凈,對於這句『擾了佛祖清凈』,你怎麼看?」
「噗。」剛喝進口中的茶水噴出,污跡斑斑的落在我青灰的袖口,清渺一個抬眼,臉紅透了,瞪著我道,「誰說的?我每次只能離開青燈半柱香的時間,怎麼就擾他清凈了?」
見清渺氣急敗壞,我小小的高興了一下,抬眸望著殿上佛祖,他垂眸輕撫手中杯沿,神情淡淡,眼中無怒,似乎在等我繼續說下去,我就毫不猶豫把我憋在心裡許久的話說出口了:「其實,半柱香的時間,也可以做很多事了……」
「噗……」
清渺再次毫無預兆的噴了我一身茶水,佛祖也緩緩無奈的將茶杯放在了手邊的茶几上。
比起邪不邪惡,摧不摧毀,這個場面才是我真正滿意的,於是拍拍袖上沾染的茶水,我頓頓起身道:「那就不打擾二位為時不多的半柱香時間了……」
「天星!你腹黑的潛質全被明燁給激發了嗎?!」
清渺依舊在我身後氣急敗壞的吼著,我卻只能幽幽嘆口氣,邁出佛殿。
唉,是她自己想多了,怎麼能怪我太腹黑呢?
何況,我本來就很腹黑,這樣的潛質源自遺傳,還需要被明燁激發嗎?
再說……
好吧,我承認我這樣愛寫小說的姑娘,心裡也會偶爾邪惡一下。不過既然接連兩次返回九重天,我想,其中還有一位故人,此時此刻,已是不得不見。
時隔十九年,重返司命庫。
曾經被我遺忘的記憶中,有那麼一個人,在我徹底遺忘他時,他一直陪在我身邊。
雖然我並不知道當初明燁為何會選擇抹去有關楚風華存在的記憶,卻安排這樣的身份,讓他陪護在我身邊。但仔細想來,楚風華更像是當初明燁用來作為君耀的後備方案。他總想著以一己之力對付新月宮,若是有一天因此走向滅亡,至少我身邊還有那麼一兩個可信之人可以照顧我的生活。
而現在,新月宮不足為懼,君耀也的確不值得信任,在有辦法保護明燁之後,藍辰也回到了我身邊,對付楚風華的事,我還真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在海藍同秦嘯天撕破臉后沒多久的事。那段日子,海藍暴露了實力,一滴眼淚引發海嘯,吞噬了不少早期五行人種的性命。澤言負責收拾爛攤子,我負責照顧受傷的海藍,每次出入海天宮時便會發現有不少心懷不軌者藏身與四海湖附近,總要出面解決一番,才能消除徘徊於暗處的威脅。楚風華便是在那時出現,第一次找上了我。在一撥人打算襲擊我時,出手相救,死皮賴臉的擋在我身前,不許我走。
我記得那時的場景,記得他嘩的一下揮開摺扇,呼啦呼啦的北風在扇間遊走,挑著一雙鳳眸沖我抬抬下巴,聚滿風情的眼中隱隱含笑的對我說:「小美人,不對本王說聲謝謝,可是感動得想要以身相許?」
我那時鮮少出門,甚少遇見陌生男子,驟然聽到這麼直白的言語,心底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再看自己倒映在四海湖中小胳膊小腿的孩童模樣,越想越覺得當時出現在眼前的陌生男子太過猥瑣,居然對一個小姑娘說出這般令人髮指的話,以為他大冬天扇扇子扇出了毛病,連忙施法離去。
可手指剛剛在袖下畫了半圈弧線,佇立湖畔的他就收了摺扇,認真溫和的看著我繼續說道:「我說真的,跟本王去妖界,要什麼本王就給你什麼,一定比你在神天宮過得好。」
我在神天宮也是要什麼就有什麼啊,幹嘛要跟你去妖界啊?那時腦子裡很快就冒出這話,一想又覺得不對。他當時自稱本王,又提到妖界,很快便猜到他的身份,知曉他是妖界第二任妖王楚風華,卻不知道他是怎麼知曉我的身份的。
後來,我好奇的打量他一身款款如天的藍衣,秀麗山景自他身後遠遠模糊,再對上那張風流至極的年輕面孔,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傳聞中妖界最為風流倜儻的男子就是他。可回想起來,其實比起明燁和藍辰,他的長相還是稍有遜色。不過鑒於當時我對明燁又敬又愛,對藍辰半分賊心也沒有,看到楚風華出現,還是微愣片刻,有些邁不開腳。
但凡見到長相好看的人,無論男女,我總是會被其樣貌震懾,失神幾分。
後來海藍時常說我這樣叫做犯花痴,實際上我不是犯花痴,而是星石記錄一個人的樣貌需要些許時間,看見好看的人我就想記憶深刻些,用時難免比較長。
可那次失神,讓楚風華產生了一絲誤解。他覺著我的表情太過嚴肅認真,突顯了他的唐突,便惱惱皺眉道:「是不是開場白不對?要不換一個?若是英雄救美這招太老套,不如來個美救英雄。我去找個人來殺我,然後你救了我,本王以身相許如何?」
「……」
語氣誠懇,風韻流轉的眸中,神情認真。
我心想,那時的他,果然是大冬天扇扇子扇出毛病來,居然說出這麼奇怪的話,於是連忙擺手,轉身就走:「不,不用了……我先回家,下次再聊!」
話音剛落,小黑就從旁邊的草叢裡竄了出來,呼的一聲黑影灼灼,威風八面的變大身形將我馱在了背上,疾風赫赫的朝著神天宮的方向駛去,速度快得我來不及掐個避風決遮擋風力,整個人被吹翻在背,險些被它顛得摔下雲端。
而楚風華依舊佇立四海湖畔,望著天際揮動摺扇,遙遙在喊:「小美人,下次是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那時我暗暗發誓對自己說,我再也不想見到這麼奇怪的楚風華了,絕對沒有下次的!
可沒有想到,第二次,他又在四海湖外攔住了我,還是我明知道他在哪兒,刻意隱身不見的時候。
他不知從哪兒牽來了一匹白馬,是羽族皇室最為華貴的雪長駒,以前明燁帶我下界遊玩時也曾騎過一匹,仔細打量番后,發現楚風華騎來的這匹雪長駒比當年我與明燁同騎的那匹還要好,不由愣了愣,現身問他:「你從哪兒弄來的?」
「羽族那個唐婉,不是跟你有過一面之緣嗎?」像是知道我會出現,知道我看到雪長駒一同會同他交流似的,楚風華毫不猶豫的答,「我告訴她,我和你是朋友,她就送了一匹給我,你覺得如何?」
什麼我覺得如何?我是沒見過這麼死皮賴臉的人,明明只跟他見過一次面,便謊稱是我朋友,還去找唐婉討要了這匹馬……
我能說當初明燁找到的那匹,都沒有楚風華帶來的那匹好嗎?
當時我惱怒,很惱怒,但楚風華問我要不要騎馬四處走走時,我居然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後來的情況的確有些腦抽,可真正令我詫異的是,楚風華居然是一位極具文藝范的2B青年。
當我問他為什麼要牽著馬走,不找另一匹馬來的時候,他竟然格外風雅的揮扇對我說:「如果不能走近你生命里,至少,能夠和你一同融為風景。」
當時我真的好欣賞,覺得他開創了我文學上的新道路。沒想到從此以後,他時不時便語出驚人,驚得我渾身直冒雞皮疙瘩,見到他便害怕。
當然,今天也不例外。當我在司命庫找到他,想要將星石交給他的時候,楚風華慢慢抬起一雙鳳眸,用他一貫極具風情的眼神對我說:「你最近很關注魔界的事,對嗎?從前只是為了幫助他們,但現在時不時就會和凌霄、凌巧見上幾面。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我很羨慕藍辰。至少他死了,卻可以活在你心裡。我希望,我也如是。」
時隔多年,見到他依舊這樣「肉麻」,我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失神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慢慢對他說:「藍辰沒死。」
他渾身一怔。
「不是我復活了他,而是他一直沒有離開。」
而楚風華也是識時務的人,之前明明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卻在聽到我這番話后,慢慢收走了那枚星石,融入魂魄中道:「所以呢,你現在是打算移情別戀嗎?」
「我,我為什麼要和你解釋這件事,以後你自己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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