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黑夜的眼
這麼多年來屋裡就兩口兒,家裡冷不丁的多了一個人;張鐵嘴兩口子忽然有點不習慣,何況多出來的這個人是那失蹤多年的兒子。
雖然經過大擺宴席、德高望重跟具備發言權威者的篤定,但是兩口子的感覺總還是那麼奇奇怪怪的。
夜幕來臨,賓客們走的走,散的散;家裡一下子冷情安靜下來,智鵬搶著做事,好像一下子就要把那麼多年虧欠父母的孝心彌補夠。
張鐵嘴在琢磨小鎮人們談論的話題,一口老煙吞吐出一股子藍幽幽的煙霧,籠罩在頭頂四周;心裡有事,隔著煙霧看忙碌中的智鵬跟他娘,驀然滋生出一種久違了的溫馨感,隨即老眼霧蒙蒙的有些不適。
田翠花更是緊張也激動的盯著孩子,生怕轉眼他又不見了。
夜釋放出鬼魅的魔力,把整個鴉鵲林小鎮籠罩在一片混沌不清的暗黑中;天干下夜雨,唧唧鳴叫的夜蟲子在雨水的攪擾下,住了聲。
綿綿夜雨,在風的鼓動下,它孜孜不倦地敲打著窗門;淅淅瀝瀝、像在演奏一曲情意纏綿的樂章。
張家的一扇窗口,一直沒有熄燈;不時傳來張鐵嘴乾巴巴的咳嗽聲,跟田翠花不厭其煩的碎碎念。
接著就是房門吱嘎的響聲,貌似田翠花不放心兒子智鵬,更或許是還不太習慣屋裡突然多了一個人的緣故;在張鐵嘴的阻攔下,執意要去看看他。
黑漆漆的屋子裡,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是田翠花沒有開燈,她怕驚動熟睡的孩子;就披衣、躡手躡腳走向兒子的房間,她要親自看看智鵬在房間里熟睡的模樣。
這間房子,是智鵬打小就呆的閣樓,在他失蹤期間;夫妻倆不忍心破壞屋裡原有的擺設,想的是,一有時間就進屋裡來在裡面呆一會,想想孩子失蹤之前的模樣,因此來安慰自己。
現在智鵬回來了,田翠花跟丈夫沒有少忙活;又是添置新傢具,又是請人來小小裝修一下;說是裝修,也就是把屋裡重新粉刷一遍,再換成簇新的窗帘、棉被等生活必需品。
屋裡很安靜,給田翠花的第一感覺,就是屋裡好像沒有人;這種想法很可怕,要是屋裡真的沒有人,那麼智鵬的出現是一場鬧劇,一場帶著欺騙味道的幻覺?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摸索進屋;田翠花沒有開燈,就那麼直奔床邊……搭手一摸……棉被裡沒有熱氣……也沒有人。
在這一刻,她的心狂跳起來,呼吸也急促,喉嚨乾澀,想大喊……
就在這時,屋裡的燈啪嗒,透亮、智鵬一臉驚訝看著驚愕回頭,站在床邊的母親。
「媽?你有事?」
虛驚一場,田翠花情不自禁的輕輕呼一口氣,不好意思、也有些難為情道:「媽來看你,怕你蹬被子感冒。」
智鵬樂了,目測母親一直就是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來的?小時候他的確有蹬被子的習慣,並且每一次都會感冒。
他走過去,扶住田翠花道:「媽,我已經是十幾歲的大人了,要注意的是你跟爸的身體。」多麼親切,貼記的話,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總是覺得少了什麼。
智鵬含笑送田翠花到門口,說了一句話道:「媽、明天一早我要去一趟縣城,你和爸,別擔心,大概是晚上我就回來了。」
田翠花一愣,試探的口吻道:「你不會是去看按摩院,嬰兒的事吧?」
智鵬笑了笑,避開她的問話道:「媽,你去睡覺吧!」
田翠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卧室里的,她在走出智鵬的屋裡時,恍然大悟那少了的東西其實就是他身上沒有那種溫熱的體溫。
自打回來之後,她近距離跟智鵬接觸,就能感覺到來自他身上那股子涼絲絲的氣息;在當時因為情緒激動,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就剛才伸手去摸棉被,才覺得奇怪……一個人在棉被裡躺了幾分鐘,就應該有熱氣,即使去衛生間呆,棉被裡面也總不至於一下子就涼了吧?
何況在屋裡電燈亮起的時候,她注意到棉被是展開的,也就是說智鵬剛才是躺在棉被裡的……
他微涼的手扶住自己的感覺,還記憶猶新……涼颼颼的……走神的她越想越怕……以至於張鐵嘴喊她都沒有聽到。
「你咋的了?」張鐵嘴拿眼看心不在焉的老婆,看她慢吞吞的把房門關上,看她慢悠悠的走到床邊;對他的詢問好似沒有聽見,有些茫然的樣子,急忙又追問一句道:「你這是咋的了?」
田翠花抬眼看看丈夫,想到之前他拒絕接受智鵬的事;要是告訴他,孩子奇怪的一面,那麼一定會把事情搞得更糟糕;這樣一想,她話到嘴邊留一半搖頭道:「沒什麼,就是覺得很突然,有些不習慣。」
「唉!老婆子,我知道你想孩子想瘋了都,他回來了,是患得患失,心裡害怕,又覺得這一切不是真實的,你說是不是?」
張鐵嘴果然有兩下子,把田翠花心裡的擔心爆了出來。
她欲言又止,苦笑一下道:「是啊!唉!睡吧!」
睡了一會,張鐵嘴磨牙,嗤嗤誇誇的,搞得田翠花老是不能入睡。
等了許久,好不容易睡著了;驀然覺得屋裡有一雙巨大的眼睛在看著他們倆,她發出歇斯底里的大叫,翻身爬起,渾身汗淋淋的;同時也把張鐵嘴嚇得不輕,兩口子開燈,詢問一下得知她是做噩夢了。
心神不寧的田翠花,在張鐵嘴的安慰下,勉強再次躺下……腦子裡全部是智鵬的身影,迷迷糊糊地,好似看見智鵬變成了青面獠牙的鬼,活靈活現的站在他們的床邊。
一晚上的折騰,田翠花眼睛黑了一圈。
早起時,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智鵬。
推門進去,空蕩蕩的房間里,一塵不染的地,還有那隨風起動的窗帘;這一切真的好像是在做夢,也許智鵬根本不存在……可是也不能吧!
智鵬說的話:她還記住的,他說要去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