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第217章 勢鈞力敵
他們是下午才回長安城的,其實這一路上,幾個人過的還算愉快。
就算昆長歡這樣說,但第一,這個世界和他們的世界沒關係。第二,昆長歡還是挺有人情味的,他們嚴重懷疑再過幾年等他對人間有了感情,八成也就會轉念了。余棠是人性本惡派的,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好是壞,好好教育好好長大,長大后什麼都懂了。
天色有點暗了,日薄西山。唐紅妝帶著侍女來過,阿清以為她們是找掌門的,沒想到唐仙姑說,是找余棠的。
最是難消美人恩,棠哥兒簡直兩眼放光就去了。結果唐仙姑只是找出些關於和司九章類似的法器的典籍,讓他自己在裡面找生路。
儘管如此,大家萍水相逢,能這樣幫忙,余棠已經很感動了,他也沒什麼能給對方做謝禮的,乾脆就把手上的手錶解了下來交給了她們。唐代民風再豪放也沒到這個地步,那侍女看是他貼身的東西,臉都紅了,擺著手不敢接。
「哪裡值得一提,只是略盡薄力罷了。」唐紅妝的臉也有些羞色,不敢看他。余棠只能把手錶再收回去,有點尷尬,「對了,昆掌門在休息嗎?」
「哦,昆掌門他……好像出去了。」余棠回頭看看,阿清在庭院里洒掃。他記得,幾個人回來的時候,昆長歡第一句話就是問師兄在哪,阿清說,天雪教的教主來請人,掌門就跟著去了。
畢竟做人還不久,昆長歡也沒覺得不對,拿著打來的野味去交給廚房了。這要是換做以前自己家,有哪個傭人和阿清一樣心寬的,早就被余椒用杯子砸出去了。
看看天色晚了,兩位女客就啟程回去了,否則撞上宵禁就走不了。余棠正送她們出去,就見到坊里昆長歡也跟了出來,在外面左右看看。
「你找什麼呢?」
「我師兄還不回來啊。他不回來,我都不知道讓廚房做什麼菜。」
「估計留在那了吧,快宵禁了,說不定在那過夜。」
「是嗎……」
阿清也湊了出來,有點不太安定。昆長歡這時候想起來怪他了,說你怎麼當差的,都把掌門師兄弄丟了。
「也不是我的錯啊,二師兄……」
「還狡辯。算了算了,估計談得晚了。」
「可就算談得晚,天雪教也該派個人回來和我們報備的。畢竟也是個不小的派門呢。」阿清嘟囔著,拿著掃帚走開了。門口,兩個人都愣了愣,也覺得不太對。
余棠很快摸清楚了這裡的民風,比現代要嚴謹得多,他們如果晚上徹夜不歸,頂多打個電話回家,後來年紀大了,乾脆電話都不打。但是在這個朝代,像是掌門這種身份被教主找去說話,又是在長安城,絕對不可能一點聲息都沒有,必定會有一個天雪教的使者跑腿過來傳個話,說明白是不是留宿了,住幾天,什麼時候怎麼回來,是他們送還是昆門接。
但是到了現在,沒有一個人進來傳過話。
「我不放心,找人去了。」昆長歡跑回去喊人備馬,他根本不怕被武侯巡邏時候逮到,在夜裡能輕輕鬆鬆自由往來,「你們用飯,別等我了。」
「當心別給抓到啊,抓到了還要去贖你!」馬廄那邊有人喊。
余棠看著一人一馬絕塵而去,也沒把這事放心上。他有點餓了,正想回去弄些點心,就聽見車慎微拽著曲艷城,從裡面噔噔噔跑出來。曲艷城頭上身上全是墨水,面色都陰沉著。
他鬆了一口氣,「你們終於幹了一架啊,小車贏了?我就說嘛,男人有什麼問題,干一架就好了。」
「不是不是,剛才棠哥兒你給我們那一大卷東西,應該是法器設計圖譜。我們還問昆掌門接到了司九章的構造圖,總算有點線索了。」車慎微臉都紅著,看上去很興奮,「就是說,平面直角坐標系,理論上來說,一個平面直角坐標系可以演繹出無限的空……」
「咳,咱們回去說。」他看看旁邊兩個侍候有點怪異的眼光,拍拍小車的頭,「要不你乾脆用英語說。」
結果曲艷城真的用英劇嘰里呱啦說了一堆。
余棠說你怎麼了,給打了,腦子還給打壞了嗎。
「不是,他研究出來了,太興奮了,把硯台灑了。」曲艷城陰著一張臉,擦著臉上的墨。
他們回了內室,裡面地席上一片黑的,估計就是剛才打翻的。蘇子沒跟著他們出來,還在屋子裡,用一大張紙和一支細雀頭筆,慢悠悠地演算什麼。
「是這樣,平面直角坐標系,就是一個可以假設出的最大空間……」車慎微拉過一張紙,然後在原點畫了一點朱紅,「假設我們原來的世界是原點。對於每一個世界來說,它們本身都是原點。這個空間中有無數的點,就是無數的界。界和界之間,有或多或少的接觸,而司九章這類法器的作用,其實就是通過大型法器造成的衝擊,強行在短時間內打碎界之間的壁壘,讓法器中的人或物進入到另一個界中。」
「嗯,大致能理解,然後呢?」
「然後,就是通道了。」蘇子那邊也算好了,給了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紙在現在也算高檔文具,虧昆門有錢才能給他們這樣燒,「司九章或者羅盤之類的法器,在它們打碎壁壘后,壁壘會迅速恢復,如果需要傳送比較大或者多數量的目標,那麼就需要通道。通道其實就是一個人為製造的小型界,有些通道可以長期存在,根據記載,比如說太荒界和人界。大多數的通道因為維持起來費時費力,所以是用一次就荒廢的。」
「我們來的時候並不是通過通道來的,而是樂陽進行了一次類似於違規操作,不過羅盤也能承受。你記得昆羅衫說過,司九章的運作目標是通過類似於『坐標』的數據來確定的,每一個界,都有一個相對應的坐標。」曲艷城洗掉了一盆黑水,頭髮還是濕的,「再如何複雜,落實到數據上,其實就是個X軸和Y軸的數字。只要知道這個坐標,或者說,樂陽分別挪動了多少軸,我們再挪回去,差不多就搞定了。」
「那坐標呢?」余棠捧著臉,看著兩位小朋友,「誰逼樂陽同學這樣做的啊?誰逼的誰想辦法。」
蘇子的臉抽了抽,不想說話。車慎微倒是發揮了關鍵時刻不管私仇的大我精神,在紙上寫了一串數字。
「71012732739」。
余棠記得這串數字。
這就是樂陽失蹤前留下的那串讓他們一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謎題。
「羅盤如果是根據司九章的原理來運作的,那麼在坐標分度單位上也不會差別太大。」他說,「空間軸是三位數,時間軸是一位數。如果把這串數字寫成坐標的話,那就是……」
蘇子已經寫好了,把紙推了過來。
(710,1),(273,2),(739,X)。
「我們所有人,應該被分成了三組。」車慎微說,「如果沒有計算錯誤,我們就是屬於2732這一組。」
「那個,打斷一下啊。」余棠指著最後的那個坐標,問,「最後一個啥意思?他的時間軸怎麼了?」
「時間軸沒變。」曲艷城忍不住笑了,神色間有點自嘲,「我們所有人中,有一個人,他根本沒有離開現代,只是被改變了方位。樂陽根本不是隨手轉動的羅盤,他早就計算好了坐標,沒有被傳出現代的那個人……我猜是金召。」
蘇子點頭,「我猜也是。」
「啊?你們為什麼猜金前輩啊?」車慎微問。
余棠說這就是大人的事情了。留下來的那個人是樂陽的幫手,早就達到了心有靈犀的境界了,換做你留下來,樂陽光是和你講解計劃書都要講出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昆麒麟是祖麒麟,要防止暴露身份。丘荻行動力不夠。你的話,余棠也解釋了。就剩下金召。」曲艷城伸了個懶腰,借勢站了起來,走到車慎微身邊,「有意思了……」
「什麼有意思?」車慎微不知道他指哪件事。然而,就在這時,他感到屋內的氣氛變了。
就好像他們剛到這裡時,彼此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是啊……有意思。」蘇子的指甲輕輕敲在案几上,微紅的眼眸望著他,「余棠,我,曲艷城,車慎微。昆麒麟,丘荻,封師兄……」
「勢鈞力敵。」曲艷城點頭。
下一刻,他突然用力拉住車慎微,向後面撲去。四周剎那間響起了齒輪運作聲,他們躲開了核心的漩渦,但仍舊沒有逃出扭曲的範圍。屋中的光頓時暗了下來,彷彿陷入到了另一個世界。
黑暗中,蘇子的聲音響起。
「可惜……第九個界沒有展開,不過也夠了。」
齒輪聲來自於一支金屬煙管,細碎的齒輪沙流淌到四面八方,由車慎微控制。
「準備的很充分嘛——曲艷城,你還是背叛了我們。」蘇子的聲音很冷,帶著一種稚嫩的殺意。
「我習慣啦。」曲艷城笑了笑,站在車慎微身後,「既然誰都有可能背叛別人,那還不如選擇一個誰也不會背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