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耀，我覺得這個叫凌星宇的很不簡單喔。」林御邊玩轉著手上的鋼筆邊說。

首先，他並沒有像以前的那些倒霉鬼一樣被耀整得很凄慘然後自動退學。十天過去了，他還是精神奕奕地每天出現在校園裡。反倒是耀派去教訓他的人比較慘，第一撥人回來時像從水裡撈起來的落水狗且罹患重感冒住院一星期，第二撥人則是一個個鼻青臉腫像豬頭一瘸一拐落下二等傷殘從此見到他彎腰鞠躬九十度，第三撥人更是被他完全收服口口聲聲稱他為「老大」。

凌星宇已經成了風揚的一個傳奇，甚至在校外都有喜歡他的女生專門為他成立了親衛隊。

其次，他在他的資料庫里完全查不到凌星宇的一點資料，除了年齡和住址，他對凌星宇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而他的資料庫可以說是最先進最完善的，沒有他查不到的人。

所以，他可以斷定，這個凌星宇絕不是個尋常人物。

耀算是碰到對手了。

尹耀陽陰沉著臉坐在他學生會會長的位置上，他就不信整不到他。

「耀，我看就算了吧。」在整理資料的宇文澈試著想說服他。

「不可能。」

「澈，你就別白費力氣了，耀是那種有仇必報的人。」林御攤攤手。

「對了，新生的勞動分配怎麼樣了，澈？」林御問。

雖然風揚是貴族學校，可是卻規定了每年進來的新生都必須進行一個學期的校園勞動，具體地點由學生會安排。

「快弄好了。」

「等等。」尹耀陽從座位上站起來。

「耀？」

尹耀陽的嘴角勾起笑弧。

他終於想到了，凌星宇，準備接招吧。

很好，太好了！

星語邊清洗著馬桶邊咬牙切齒地詛咒。

這個尹耀陽擺明了就是公報私仇嘛，明的贏不過她就來陰的，根本就不算是個男人！

她鄙視他，鄙視他，鄙視他，鄙視他，鄙視他，鄙視他，狂鄙視他！

不過，想她堂堂魔界公主，居然淪落到清洗男廁所，唉，真是悲哀啊！

星語一開始並不知道風揚還有這麼變態的規定，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被分派到打掃全校的廁所，是全校所有的廁所耶！

她會被艾斯特和小雪笑死啦。

星語無限哀怨地努力擦洗著瓷磚，這裡會留下她強大的怨念。

她無奈地瞪著手上的銀鏈，這是沙倫爾舅舅特別戴在她手上以封印她法力的，它限制了她在除家之外的地方使用魔力，除非情況特別危急。

星語覺得自己好像被套上緊箍咒的孫悟空，本來只要念句咒語就能解決的事，現在讓她累得腰都要斷了。

「該死的尹耀陽，見鬼的尹耀陽……」星語把地板想成尹耀陽的臉用拖把狠狠地拖著，「喝水噎死你，走路摔死你，吃飯撐死你，睡覺悶死你，上廁所熏死你……」

「等著瞧，我絕對不會認輸的！尹耀陽——！」

星語把拖把高高舉起，用力指向門口。

「你能不能先把拖把放下。」宇文澈被眼前高聳的拖把嚇了一跳。

星語尷尬地放下拖把，「呵、呵呵，不好意思啊。」

她的糗樣怎麼總讓他看到呢？

「你是不是很討厭耀？」宇文澈莞爾地看著她嘟著嘴拖地板。

「如果你也被某人陰謀陷害去掃廁所，你會不會很討厭他很討厭他？」

「其實，耀並不是個壞人。」

「我知道啊，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嘛。」一付唯我獨尊的樣子。

「有時候家境太優越也未必是什麼好事，耀也有耀不為人知的煩惱，希望你能體諒。」

「好啦。」星語俏皮地笑笑。

「要是讓我選哪，我寧可出生在窮一點的家庭，可能吃的穿的不如別人，可能得不到所有想要的東西，但最起碼能活得比較自由，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才是生活。」

宇文澈望著她微笑。

「至少不會變成尹耀陽那樣的怪胎。」星語吐吐舌頭。

「你活得很開心？」

「是啊。」至少沒人能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我很羨慕你。」他身上有太多的責任了。

「我？你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你嫉妒得要死啊。」他看起來太完美了。

「是嗎？」他笑得有點苦澀，可他活得好累。

「喂，打起精神來。」星語猛拍他的背，「無精打彩的樣子我可看不慣，人活著就是為了開心嘛，來，笑一個。」

宇文澈被她誇張的樣子逗得笑了。

「天，你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帥嗎？」連她都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了，「你真是浪費資源耶，以後要天天這樣笑聽到沒有？保證有比現在多出十倍的女生會為你發瘋！」

宇文澈覺得跟凌星宇在一起心情就能很放鬆，很舒服。

「謝謝你。」從來沒人和他說過這些。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幹嘛那麼見外啊。」她可有點不高興咯。

「好了，我也打掃完了，我們就不用再待在這裡了。」每次都跟他在廁所里聊得不亦樂乎。

「我送你吧。」

「喔——？有順風車坐嗎？那我就不客氣了喔。」

真好，她真是交對了朋友。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親身體會，星語總算是深刻地認識到了「風揚四大貴公子」受歡迎的程度了。

每到了放學的時候，來自其它學校的女孩子就把風揚宏偉的校門圍個水泄不通，而當她們看到自己心儀的對象出現時，那尖銳刺耳的喊叫聲簡直是最大的噪音污染，比如現在。

「耀——！耀，看這邊啦！」

「澈——！我愛你！」

「我的天！耀朝我笑咧！我要昏倒了！」

「才不是呢！他是朝我笑才對！」

「是我！」

「我！」

……

真是傻，說不定他在對空氣笑呢。

悲憫地看了一眼這些盼望「皇帝」恩寵的「后妃」們，星語開始奮力往外擠，她可要回家了。

「啊，凌星宇，你是凌星宇對不對？」一個扎著兩條衝天小辮的女孩攔在了她跟前。

「是。」她要幹嘛？

「哎，他在這裡！」「衝天小辮」朝四周揮揮手。

然後，「咻咻咻」，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女孩子們把星語團團圍住。

「那個……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星語有點頭皮發麻。

「我們很喜歡你，我們會一直支持你的。」「衝天小辮」看著他，很認真地說。

「呵……謝謝了。」星語真是受寵若驚。

「這個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衝天小辮」又大方地遞給他一個盒子。

「還有這個。」

「我的，給你。」

「我好喜歡你喔，這是我親手織的圍巾……」

「……」

轉眼間星語就成了移動貨架，堆得像山一樣的禮物都蓋過了她的頭頂。

「那我們就走咯！明天再來看你。」「衝天小辮」笑得像朵可愛的小雛菊。

「凌星宇！我們愛你！」

「那個……謝謝你們的錯愛。」星語苦笑著目送她們離去。

原來她扮男生這麼有天賦的她都不知道，只是……要是將來她的身份穿了幫，她會不會被追殺啊？欺騙純真少女的真摯情感這麼沉重的罪名她可擔不起啊。

「星宇，原來你這麼受歡迎耶。」光宗表示出了他的驚訝。

「你才知道呀。」星語撇撇嘴，「哎，過來幫幫忙，我的手好酸喔。」

不過她還真有點小小的感動呢，收到禮物總是件開心事。

「小宇。」

「澈。」星語笑著和走過來的宇文澈打招呼。

「你也很不錯嘛。」宇文澈指指那一大堆的禮物。

「哪有，比起你可差遠了。」星語吐吐舌頭。

「不知道那些女人眼睛長到哪裡去了，居然看上你這麼個娘娘腔。」尹耀陽冷嗤出聲。

「彼此彼此，我也不知道某些女生是青光眼還是白內障，把爛花蘿蔔錯當白馬王子。」真是可悲。

兩人的眼光在半空交匯，像角斗的牛一樣誰也不肯讓步，那逼人的殺氣讓旁邊的人不自禁地後退幾步。

「哼，本少爺沒空再陪你玩了，走了。」星語挫敗地發現自己瞪不贏他。

「膽小鬼。」尹耀陽冷哼一聲。

「這叫能屈能伸大丈夫。」星語瞄他一眼，「明天再奉陪。」

星語發覺跟他鬥法還挺好玩的。

「澈，明天見。」

「明天見。」

「星語，這些都是你收到的？」不請自來的貝曉落嘖嘖稱奇地翻看著星語的「戰利品」

她的預料果然沒錯，星語到風揚才一個多月就一躍成為風揚第五大受歡迎的「帥哥」，前途無量喔。

「恩——。」星語捶捶發酸發麻的手臂和大腿。

「哎，談談你對『四大貴公子』的感想吧，他們真的很帥對不對？」貝曉落的眼裡又冒出愛慕的泡泡。

「我只承認澈挺帥的，還有兩個不予置評，至於尹耀陽，根本是只自大的豬。」

「你有見過那麼那麼帥那麼有型的豬？」貝曉落拔高嗓門，「他的笑可是公認最有吸引力的耶！」

星語掏掏耳朵，「他是很帥沒錯，只可惜脾氣太差了，一付目中無人的樣子讓我很難對他有什麼好感。」

「不過根據愛情小說里常寫的那樣，你現在越討厭他，很大的可能，你以後會很喜歡很喜歡他喔。」貝曉落一付她在劫難逃的樣子。

「呵，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就跟你姓。」愛情是件很麻煩的事，她可不想沾上。

「別那麼鐵齒，我可是會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喔。」凌星語改名貝星語也蠻好聽的。

「廢話那麼多，走，出去吃夜宵怎麼樣？」

「當然好，當然好！」貝曉落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那個貝曉落真是荒唐得有夠可以，信誓旦旦地說她一定會愛上尹耀陽，哼，她可是堂堂魔女耶，別說她絕不會談戀愛了，就算真要談，對象也絕不可能是那傢伙，她會找宇文澈。

星語走在沒有街燈照耀的路上。

月光透過法國梧桐的隙縫照到水泥地上，彷彿剪紙碎畫般營造出一片柔光夢影，美得好像仙境，只是前面那個喝得歪歪倒倒的醉鬼破壞了氣氛，星語這麼想著。

不知怎麼的，星語很好奇這個醉鬼的長相，她跑到他的前頭。

「很眼熟耶……尹耀陽！？」

這個快深夜了還喝得酩酊大醉在大街上亂晃的人居然是尹耀陽，星語就算用腳趾頭想也想不到。

那個放學時坐上他的藍色跑車跟他一起離開的火辣美女呢？星語四下張望了一下。

「喂！」星語把手在他眼前晃晃。

沒有反應。

「喂！還醒著嗎你？」他到底喝了多少啊。

「走開。」尹耀陽兇惡地低吼，隨即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嘖嘖嘖，都成這付德性了還這麼囂張。」星語搖搖頭看著仰面躺在地上的尹耀陽。

「哎，哎。」她踢他兩腳。

這回是真的睡死過去了。

「呼，該拿你怎麼辦呢？」星語托著腮在他身邊蹲下。

考慮再三，她決定了，好人做到底，把他帶回家吧。

……

「艾斯特，呼……累死我了，艾斯特，你死啦，還不出來幫忙！」

累癱在地的星語大口地喘氣，這傢伙真是沉哪，而且個頭那麼高，她差點就架不住他了。

「星語，你殺個人拖回來讓我幫你毀屍滅跡嗎？」艾斯特飄在半空中微帶戲謔地說。

「啊，星語，你殺人啦，慘了，會不會被抓起來啊？要不我們回魔界躲躲吧。」白雪一臉的驚恐。

「艾、斯、特——！」星語的眼睛眯了眯。

他看來永遠也學不乖了，下次她要把他變成啞巴叫他再也開不了口。

「我是開玩笑啦，活躍一下氣氛嘛。」艾斯特眨眨漂亮的藍色眼眸，他得適可而止了，真惹惱她他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不過，你怎麼出去一趟就拖了個人回來啊？」艾斯特邊把尹耀陽搬到床上邊問。

「他沒死嗎？」白雪還是一臉沒搞清楚狀況的表情。

「廢話。」星語一個大白眼翻過去，舅舅丟了個什麼樣的天才給她。

「他是我認識的一個人啦，看到他一個人醉倒在街頭，我總不能不管吧。」見死不救不是她的所為。

「那現在要怎麼辦啊？」艾斯特問道。

「唔，唔——惡……」躺在床上的尹耀陽突然直挺挺地坐起來，抓住站在床邊的艾斯特就是一陣搜腸刮肚的猛吐。

艾斯特精美的白色長衫就這麼給毀了，空氣里一陣酸臭味。

「星語，現在怎麼辦？」為什麼倒霉的總是他？艾斯特哭笑不得。

「真臭！」星語捏著鼻子皺皺眉，不管什麼人喝醉了都是又臟又臭的，「你幫他把臟衣服脫下來吧。」

「我？」

「廢話，難不成讓我和小雪我們兩個女生幫他脫嗎？」她可沒那種嗜好。

「是——。」

星語打個響指，一套嶄新的男式衣褲出現在她面前，「喏，這個給他換上。」

「是——。」

星語又接過艾斯特替他換下的臟衣服，臟成這樣，扔了吧，她手一指，手上的臟衣服立刻消失了。

「星語，需要我幹什麼嗎？」白雪好心地問。

「不用了，小雪。你去睡吧。……還有你，艾斯特，你們都去休息吧。」

……

星語在床邊坐下，仔細端詳已陷入熟睡的尹耀陽。

「看我是個多好的好人哪……」她戳戳他的臉，「把我寶貴的大床都讓給你睡了，不知道你醒過來會不會稍微感激一下我呢？」

算了，施恩不望報嘛。

「哥哥……哥哥，不要走！哥哥、哥哥……」睡夢中的尹耀陽不安地說著夢話，表情脆弱得像個孩子。

他究竟在做什麼夢啊？看起來好痛苦，星語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卻被他緊緊地握住。

「哥哥，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長大永遠在一起的嗎？不要走，求你，不要走，哥哥……」尹耀陽把星語的手牢牢地鎖在自己胸前，好像那是他全部的幸福和希望，「我一個人好孤單……」

真想不到他會有這樣的表情，星語望著他，讓她想討厭他都討厭不起來了，唉，她就是心太軟了。

星語輕輕地撫過他的臉頰，「我會在你身邊的，你不是一個人，好好睡吧，你永遠都不會孤單，乖乖睡……」

在星語溫柔的嗓音陪伴下，尹耀陽很快睡熟了。

可能是在夢裡見到了哥哥吧，他的嘴角揚著一個稚氣的笑弧。

而星語也漸漸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