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塵的記憶④
諾雪緩緩睜開眼睛，當看清眼前之人，眼淚毫無預警地流了出來。
「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略微粗糙的大手擦拭著她愈掉愈急的淚珠。
在萬千兵馬面前都可以安然若素的一國君王，此刻竟然慌了手腳。
諾雪連忙坐了起來，伸出雙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肩膀，在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時，才微微鬆了口氣。
「戰爭結束了？」
他拉下她的小手緊緊握著，眼眸微微閃動，「快了。」
諾雪敏銳地捕捉到這兩個字的深層含義，眉頭微蹙，「戰事還沒結束你怎麼就回來了？」
他使勁握了握她的小手，藍眸似乎隱忍著什麼，半響，才道，「我聽說你身體不好，趕回來看看你。怎麼會變得那麼瘦？寶寶是不是折騰你了？現在還難受嗎？」
諾雪聽著他的一系列問題，心中一暖，輕輕搖頭，說來也怪，她這幾天身體都像要虛脫一樣難受，可他一回來，她就覺得全好了！
諾雪眷戀地往他懷裡鑽了鑽，他則一把圈住她，將她緊緊地鎖入懷中。
兩人靜靜地抱在一起，無聲地述說著對彼此的思念。
擁抱了好久，她才輕聲問，「你能在這兒待多久？」
他身體一僵，半響，才道，「今晚就要連夜趕回去。」
都說孕婦感情比較敏感，諾雪覺得自己都快哭了，卻只能強顏歡笑，「那很好啊，我們還有半天相守的時間。」
「沫沫……」他眉頭緊蹙，語氣滿是愧疚。
「其實你不用趕回來的，我和寶寶都很好。」她急忙打斷他的話，不想聽他的愧疚，「你離開的這兩個月，寶寶長大了好多呢。」
「是嗎？」他低頭撫摸著她依然平坦的腹部，嘴角扯出一個弧度，「這一定是個調皮的寶寶，讓他媽媽那麼受罪，等他出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不行！你敢打寶寶？」諾雪瞪著美眸，怒目含情。
「不敢不敢，有他這位母老虎媽媽護著，我哪有這個膽子？」洛斯連連否認，眼眉都是笑意。
諾雪一聽，怒了，「你說誰是母老虎呢？」說完抬手就去打他。
洛斯連忙躲開，心中暗嘆：看來說孕婦脾氣暴躁，是真的！
顧著她懷孕的身子，他象徵性地躲了幾下就站著任她「蹂躪」了。
雙手悄悄環住她的腰，閉上雙眼體會那從未有過的幸福：他圈住的，是他此生最愛的兩個人！
嬉鬧過後，他坐在床上，又將她抱在懷中。
「沫沫。」
「嗯？」
「你的身體不好……我在宮外找了一個山清水秀的莊園，你去那兒修養一陣好不好？」
諾雪一愣，不經思考地拒絕，「不要！我要在這裡等你回來。」在這裡，她才能最快地知道他的消息，也能在他回來時第一時間看到他！
洛斯撫了撫她的小腹，柔聲道，「聽話，你在這兒情緒那麼緊張，對寶寶也不好。我答應你戰爭結束會儘快接你回來，你身子若一直這麼不好，也會讓我無法專心戰事。」
「可……這。」諾雪小臉都皺成了一團，好一會兒，才不太情願地點點頭，「你答應我一定要儘快來接我和寶寶。」
洛斯愣了愣，藍眸似乎在極力剋制著什麼，半響，才重重地點頭，「好！我答應你！」
*
洛斯為她準備的莊園，確實是一個休養生息的好地方，山清水秀、遠離世俗。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遠離塵世，戰爭的動向完全傳不到這裡，她想知道他的一點兒消息幾乎不可能。
莊園內有一批傭人、還有一群醫生，她的生活起居全由一個能幹的老太太打點周全。
開始住的幾天，她還能放下心來靜養，可心中畢竟有牽挂，身體好利索了，她就靜不下來了。
她讓人出山莊去打探一下戰爭的消息，結果每次得到了消息幾乎都一樣，慢慢的，她開始覺得不對勁，好像所有人都在對她隱瞞著什麼。
她故意說自己要出山莊，結果所有人都言辭閃爍，找各種借口不讓她出去，至此，她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
她找了間隙溜出了山莊，來到最近的小鎮。
結果到處張燈結綵，好不喜慶！她以為自己碰上了德拉諾的什麼傳統節日，歡喜地問了幾個茶館喝茶的閑人。
問完，卻覺得全身血液都凝結了：
他們說，這不是什麼傳統節日，而是帝尊大婚！！
他們說，戰爭將以帝尊迎娶魔域的娜佳公主作為結束！德拉諾最終和魔域結盟，艾澤拉斯氣數將盡！
他們說，帝尊終於要立后了……
霎時，她覺得天昏地暗，雙手無助地抱著肚子，全身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他要娶別人？
這怎麼可能？！
他們在上帝面前發過誓的，永結同心、生死相隨，他們已經是夫妻了……
不！這不是真的！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諾雪胡亂地擦了擦臉上冰涼的液體，連忙站起了身。
她要去找他問清楚！
奔波了一天趕回皇城，所幸進宮的時候無人敢攔她。
明明一路暢通無阻，她卻覺得腳步越來越沉，快沒了走下去的勇氣。
這一路被布置的那麼奢華、那麼喜慶！
她卻只覺得刺眼至極！
「沫沫……」他看到她時有瞬間的錯愕，藍眸急速閃過一抹複雜。
諾雪努力地剋制著澎湃的情緒，指著四周的景物盡量平靜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要你的解釋！」
他的藍眸一暗，竟然避開她的目光，「沫沫，我和她的婚姻只是場交易，無關愛情。」
瞬間，她卻覺得自己被丟進了冰窟，冷得快要窒息。
這一切，竟然是真的！
他真要娶別人！！
看到她瞬間慘白的臉頰，他頓時慌了，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膀，「沫沫，你相信我，我只愛你，也只認定你是我的妻子！給我一點時間，娶她只是權宜之計！我答應過你的，給你最盛大的婚禮、封后大典，我都會一一做到，我要的只是時間。」
他的話沒讓她有任何動容，反而讓她用一種十分陌生的眼神看他，「洛斯，你把我當什麼了？」開心了便哄一哄，不開心了就犧牲她來成全他的天下？
洛斯一愣，藍眸閃過一絲痛色，「沫沫，憑良心講，我把你當什麼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諾雪語氣中充滿嘲諷，「一邊把我當傻子哄得團團轉，一邊歡天喜地的娶別的女人！」
洛斯的臉色頓時也白了，有些徒勞地解釋，「我讓你去莊園，是為了不讓你傷心。」
「不讓我傷心？你知不知道，這樣瞞著我，是對我更大的傷害！我以為我們是夫妻，是該共患難的！」諾雪說到最後，幾乎歇斯底里，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沫沫，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你冷靜一點。」洛斯緊張地安撫著她的情緒，「你這麼激動，對寶寶不好。」
「寶寶？」諾雪喃喃自語，這才想起肚子中的小生命，似抓到救命草一般，握著他的手放到腹部，語氣哽咽，「洛斯，這是我們的寶寶！他長大了好多，不久的將來，他會叫你爸爸、叫我媽媽，他會是最可愛的小天使。」所以，為了這個孩子，停止這場交易吧！
洛斯憐愛地撫摸著她的腹部，眼神漸漸變得溫柔而期待，可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他倏地收回自己的手，藍眸中閃過一絲決絕。
「沫沫，你回莊園等我，最多、最多三年，我一將你風風光光迎回宮！」
諾雪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和孩子都動搖不了他！無論他出於什麼目的和魔域聯姻，都是對他們愛情的背叛！她無法原諒！！
「我不會回去。」半響，諾雪突然冷淡地開口。
洛斯眉頭一皺，「不回去？那你還能去哪兒？」
這一問，卻向一根刺扎進她的心中：是啊，她能去哪兒？當初為了他，她斷絕了自己所有的退路，沒想到落地今天這樣的下場，還真是諷刺！
可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回去！不會去接受他對她的羞辱、對她的踐踏！
她驀然一笑，紫眸中卻儘是冷意，「只要是沒你的地方，都好！」
「不行！我不允許！」他激動地拽緊她的手腕，「你還懷著我們的孩子，哪兒都不許去！」用孩子來拴住一個人，是最可悲的做法，可他已經別無選擇！
「孩子？」她卻是像聽到什麼極大的笑話一樣，滿臉鄙夷，「你以為不是你堂堂正正的妻子，我會生下這個孩子？」
「你什麼意思？」他的藍眸驟縮，折射出駭人的冷光。
可是，她一點兒都不怕！只有恨！
「這個孩子，我不會要！」充滿挑釁地迎上他的目光，說出的話卻連自己都覺得心痛，這個她孕育了那麼久的寶寶，她怎會捨得不要？怎會捨得！！
「我不准你動這個孩子！」他已經被逼得咬牙切齒。
諾雪扭頭不去看他，「動不動，我說了算！」
「卡沫！」他幾乎暴怒，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轉向他，「我警告你，你若敢動我的孩子，我就讓整個艾澤拉斯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