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顯
門開只見一位身穿灰色勁裝,大約三十多歲的男子走了進來,來人身材不高也不魁梧,給人的感覺很普通,就是那種仍人堆兒里就再也找不出來的那一類型。可是當看到其向外高高鼓起的太陽穴和偶爾閃過精光的眼睛時,趙志知道這位是個高手,高高手。如果以前看過的武俠小說沒有騙人的話!
這時張誠孝向李立施禮道:「張誠孝見過公子。」
見到張誠孝對李立的恭謹的態度,趙志心裡一突想到:這李立看來是皇家的人。看年齡估計是李世民的某位兒子,是棵大樹啊。
面對張誠孝就連李立也不敢託大,回了一禮道:「張大人多禮了,來我給你們二位介紹一下。」
李立看向了趙志說道:「這位就趙謙大人的獨子趙志,趙公子。」然後看向張誠孝道:「這位是供奉樓的張誠孝張大人,你們認識一下。」
見李立說完,趙志趕緊對張誠孝施禮道:「小生趙志見過張大人。」而張誠孝對趙志卻只是抱了抱拳點了下頭,算是回應了。
看到趙志有些尷尬,李立轉移話題道:「來二位請坐下再說。」見此趙志感激的向李立笑了笑,隨後和張誠孝一起回到座位上坐下。
趙志說道:「陛下百忙之中還對小生的事情這樣關心,竟然勞駕張大人屈尊來護衛小生,真是叫小生有些受寵若驚。可是據小生猜測,那些人剛剛鬧了個滿城風雨使得陛下大動肝火,短時間裡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動靜了。」
聽到趙志這樣說,張誠孝眼裡閃過一絲差異,說道:「不錯,我也是這樣和陛下說的。不過陛下要我來保護你只是其中之一。」說道這裡張誠孝卻是看向了趙志,好像是在等趙志接著說下去一樣。趙志明白這位張大人是在考自己呢,得,考就考吧。
趙志穩了穩心神說道:「小生猜測陛下應該是在表態,表達他作為帝王對此事的態度。」說完看向兩人,張誠孝的臉上帶上一絲讚許,而李立臉上則是多了一絲恍然。
張誠孝接著說道:「陛下讓我幫他帶話給你,你家的事情,陛下一定會還你個公道,但不是現在。」
趙志點頭道:「在下明白,以陛下所處的位置和高度使得他有自己道理和難處。」聽趙志這樣說,張誠孝眼裡的讚許又增加了幾分。
接著說道:「不過陛下說他也不能叫你光吃虧,鑒於你趙家為朝廷所做的貢獻,所以賞賜你良田六十頃,耕牛兩百頭,絲錦兩百匹,金百斤。並且賜你貢生名額,等你守孝期滿便可以直接參加科考出仕。」
聽完李世民對自己的補償,趙志對天施禮道:「趙志謝陛下賞賜。」可是心裡卻想到:這麼重的賞賜也是在警告那麼門閥,自己是他李世民照著的,而且也是安撫一下民心。畢竟趙謙在青州雖然只是做了一年的太守,但是卻因土地兼并案的緣故間接挽救了上萬的百姓,一個處理不好很容易讓百姓心生怨恨。
這時李立說道:「不過這些門閥們還真是討厭,這剛剛太平了就開始霍亂地方,真應該好好懲治一下他們。」
聽著李立有些賭氣的話語,趙志說道:「我朝建國靠的就是地方氏族門閥的支持,這些氏族門閥世代積累下的財富放在其次,他們手上所掌握的知識和人才才是國家所必需的,再說這些氏族門閥其子弟在朝堂和地方為官者甚多,陛下既要用這些氏族門閥,又要打壓防範他們。再說…」
說道這裡趙志停頓下來,心裡對接下來要說的話很是顧及,拿不準是說還是不說的好。
李立見趙志說到一半便沒有下文了,知道其下面的話應該才是重點。所以催到:「再說什麼?趙兄怎麼說話只說一半,好不幹脆。」
聽李立話語中明顯帶著的激將的意思,趙志搖了搖頭一咬牙說道:「再說皇族本身就是這個世間最大的氏族,陛下如果想消滅其他門閥只留皇族,這幾乎是不可能,這世人也不都是傻子一旦被這天下的門閥們察覺,那麼陛下要面對的就是無盡的叛亂了。」聽到趙志的回答李立沉默了,而張誠孝卻是輕輕的點頭表示贊同。
而趙志卻在想:還真得感謝初中的歷史老師啊,雖說那位老師是一典型憤青,但是看問題的眼光還是很尖銳的。既然已經把話說開頭了,那就索性把結尾也抖出來得了。
所以趙志接著說道:「不過這氏族門閥如不加以約束實是國家霍亂之根本,因為在這些人眼裡家族利益才是第一位的,然後是個人利益,國家利益,最後是君主。不管他們如何口口聲聲的忠君愛國,可是這前後順序卻從來沒有改變過。在他們看來君主只是個可以給他們帶來利益的主子,當君主不能再給他們帶來利益甚至還可能威脅他們的時候,他們大可以再換一個主子。而國家就像一個大餅,門閥就是吃餅的人。在君主所建立的秩序下,吃餅的人總是會慢慢的增多的,但是餅只有一個當這個餅無法再負擔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會想辦法打破原有的秩序。然後以天下為局,眾生為棋開始博弈,進行一場只有生和死的局。最後生存下來的門閥則在最強大得那個門閥所制定的秩序下從新分配那張大餅,如此周而復始循環下去!」
聽到這些李立和張誠孝幾乎聽傻了。如果趙志所說的這些都是事實,那麼他們以前心中的世界觀將全部被打碎,這讓他們無所適從甚至還產生了一絲絲的恐懼。
李立此時心裡很是慌亂,他需要靜下來好好的想想,所以他打算結束這次談話。
只見他對趙志說道:「趙兄,天色已晚我的身子也有些乏了,不如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裡可好。」
聽著李立言不由衷的話語,趙志深深的看了李立一眼說道:「那就這樣吧。」然後站起身來施了施禮向門外走去。
看著趙志離去的背影李立原本亂糟糟的心裡驀然一疼,他發現那個身影是那麼的孤單。那是一種恆久的孤獨,就好像從開天闢地以來在這億萬生靈芸芸眾生里,他一直都只有一個人永遠也沒有同類,這種感覺竟然使得自己難以呼吸。李立並不知道的是正是趙志此時的背影,深深的烙印在其心底,陪伴了他一生。
這一夜三人都沒有睡好,趙志是埋怨了自己一個晚上,自己既然猜到李立的身份還和他說那些話,這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嗎!
當第二天趙志來到前廳見到李立時,瞅著彼此那對黑眼圈,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本以為會出現在倆人之間的隔閡也隨之煙消雲散。
兩人等到張誠孝后一起用完早飯,李立領著倆人向後院停放趙志父母棺木的地方行去。路上李立告訴趙志他已經派人前去趙家在洛陽城裡的府邸通知了,估計再過一會趙家就會來人,趙志向李立施禮表示了自己的感謝,心裡卻想著一會如何忽悠原來趙家的人。
走過兩條走廊眾人來到後院的一間廂房,看著屋子裡停放著的幾口棺木趙志心頭就感覺像是壓著千斤大石似的堵得難受。
趙志向李立要了盆水和手巾,獨子向屋裡走去,李立看著趙志心裡一陣泛酸。然後吩咐下人們只需在外面守著,不要進去打擾趙志后,李立和張誠孝去旁邊的房間里敘話,以避開這種令人傷感的場景。
在放棺木的屋子裡趙志並沒有哭泣,說實話他也哭不出來,畢竟他已經不是原本的趙志了,但是他心裡依然很哀傷,說不上來緣由的哀傷,也許是因為棺木中躺著的人流著和他現在身體里同樣的血液的關係吧。趙志只是緩慢而仔細地為趙謙和其妻子擦拭著露在外面的肌膚,心裡慢慢的只剩下一偏寧靜。
為趙謙夫妻清洗完后,趙志就這麼靠著趙謙的棺木坐在地上,雙眼略顯空洞可是心靈卻進入了一種空靈之境。就連趙志都不知道現在他的身體中脈搏沉穩有力,呼吸均勻悠長,就連這次災難對其造成的損傷也基本痊癒,而且筋脈,臟腑和骨骼也得到了一些加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一聲嘆息趙志站立起來,看著門口多出來的幾個人,趙志想起這些應該是趙家留守的家丁來了。趙志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亂的衣服,收拾起心情迎了上去。
為首的是一位老者大約五十多歲兩鬢斑白,此時正滿眼淚水的看著自己。趙志知道這位老者應該就是趙謙書信里提到過的管家趙誠信了,趙誠信一家可以說和趙家的家人一樣,他們家從趙謙的祖父開始就已經在趙家擔任管家了。到趙誠信這代已經三代人了,他們家可以說已經和趙家融為了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跟在趙誠信身後的是一個三十齣頭的漢子,給人的感覺只有沉穩二個字。
眾人見趙志走近,趙誠信帶領眾人施禮道:「少爺。」
趙志抬手虛扶應道:「信伯和眾位無需多禮。」
趙誠信抬起頭看著趙志,聲音哽咽著問道:「少爺,老爺和夫人真的已經去了?」
趙志一臉悲痛的回道:「是的,父親和母親已經不在了。」
聽到趙志的回答,趙誠信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還好他身後的那位漢子反應過來把其扶住,只聽那漢子開口說道:「爹,您老請保重身體啊,現在老爺剛去,府里正是要靠您的時候,您可倒不得啊!」
聽到那漢子對趙誠信的稱呼,趙志想到:原來他就是趙誠信的兒子趙文閣。
趙志伸手拉住趙誠信的手說道:「信伯,我知道您心裡難過,您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心裡會好受些。」
而原本就含著淚得趙誠信聽到趙志這樣說,哪裡還忍地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便嚎啕大哭起來。有人帶頭趙家來的那些家丁們也隨著哭出聲來。而其他人看的是一陣發愣,見過勸人節哀的,這還是頭一次看著勸人哭的。趙志看著趙誠信有哭過去的跡象,趕緊蹲到其背後拍打起來為其順氣。
眾人哭了一會把心裡的悲傷發泄出來后都感覺好了很多,心裡也不在那麼堵得慌。
趙誠信也收起淚水,望向趙志哽咽著開口道:「少爺,老奴沒事了,謝謝少爺。」
趙志扶起趙誠信拍了拍其手背,長嘆一聲說道:「信伯,我前幾天因為受傷所以一直住在李兄這裡,也沒有和家裡聯繫,不知家裡最近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趙誠信深思了一會回答道:「少爺不說,老奴還真的疏忽了,最近家裡附近多了不少生人,曾今打聽過老爺的情況。不過兩三天前這些人就沒再看到了。」
趙志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又說道:「信伯,你著人把父母和其他人的棺木運回府上,現在安排父母的後事要緊,另外把那些這次遇難的家丁安葬在趙家祖墳的旁邊吧。」
趙誠信聽到這裡很是意外,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大聲說道道:「少爺宅心仁厚,誠信在這帶眾人謝過少爺了。」
趙志聽趙誠信這樣說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想太多,可是就因為他的這一舉措為他贏得了趙家上下幾乎全部家丁下人的忠心。
要知道在等級觀念非常強的大唐,家奴就是奴隸就是家主的私有財產,真要是論地位家奴連街上那些乞討者都不如,至少人家還是自由身呢。雖然有很多的家奴在人前人五人六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但是如果其被逐出家門的話,那就和其他的奴隸一樣,甚至還不如其他的奴隸。因為一旦被主家逐出門外,別人就會認為其品德有問題就會被人所不齒,所以一般這樣的人下場都是很慘得。
而趙志卻讓這些人死後可以葬入趙家祖墳,那就是等於把這些人當成了家人看待,這又如何不讓這些死者的家人感恩戴德,讓其他人對其忠心耿耿。
趙志安排完這些事情后,看著李立說道:「李兄,這段時日多有叨擾,志這裡謝過了。志現在有事在身,就不再打擾李兄了。」
聽到趙志要走,李立心裡沒來由的一陣不舍。
不過他也知道趙志確實不能再留在這裡了,所以說道:「嗯,我知道,那趙兄回去后要注意多多休息,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大好。等過幾天,我再去祭拜令尊令堂。另外張大人也要跟你一起回去,你對張大人不可失了禮數。」
對於李立明顯帶有關心和暗示的話語,趙志感激的對李立笑了笑。
然後對旁邊的張誠孝施禮道:「那就委屈張大人了。」
張誠孝點頭道:「張某分內之事。」
隨後趙志吩咐家丁把自己房間裡面的東西收拾了一下,辭別李立向洛陽的趙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