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民不聊生

第四十四章民不聊生

花朵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人當做山大王,一時愣住,說不出話來。方適在一旁看得好笑,他嬉笑道:「花大王,我看這戶人家的確沒有油水,還是饒了人家吧。」他這麼一說,那對老夫婦更是認定花朵是前來打劫的山賊,兩人伏在地上,向著花朵磕頭如搗蒜,嘴上不停地求饒。花朵一跺腳,粉臉一板,對方適嗔道:「你竟還有心思開玩笑,快幫我一起解釋。」

方適見花朵動了真怒,不敢再嬉皮笑臉,他扶起老夫婦,和顏道:「二位休慌,我二人的確不是什麼大王,只是路過此處,來買些吃的。」一旁花朵則順勢從懷裡掏出幾兩碎銀子,塞在老漢手裡。老漢見花朵竟然主動給自己銀子,這才相信眼前二人確非山賊,天下哪有送人銀子的山賊。老夫婦對視一眼,那老漢上前揖道:「既然如此,二位請屋裡稍坐,老漢去弄點吃的來。」方適忙口中稱謝,與花朵一起隨老漢進了屋內。

方適進屋四顧打量,與其說這是一間屋子,不如說這是一堆茅草垛更為合適。屋內幾乎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草屋頂上早已裂開一個大口子,抬頭就可看到低沉的夜色,入秋的夜還是有點涼的,一陣陣風穿過這屋頂漏洞,毫不留情的吹了進來。屋內空空蕩蕩,只有一張桌子,一條草席。桌子還是只有三條腿支撐,缺腿的桌角下墊著大大小小的一摞石塊,勉強保持桌面不倒。草席鋪在角落裡,上面凌亂地散著幾條破襖,想必是用來遮身避寒的。方適讀過水滸,也知道北宋末年,民間的疾苦,故眼前的貧寒並沒有太出乎他的意料,畢竟在他的前世,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紀,住在貧困山區內的山民的生活,和眼前的景象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但是花朵卻是被眼前這一幕給深深震撼到了,她養尊處優慣了,平日里遇到的也都是官宦人家,從未接觸過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民。這種屋子,比自家的茅房尚且不如,怎麼還能住人?花朵舉目四望,見老婆婆遠遠地站在角落,先前開門的小女孩則怯生生地縮在她的懷裡,一對烏黑的大眼睛,好奇地觀察著自己。花朵沖那小女孩一笑,招招手道:「來,到我這兒來。」

小女孩抬頭望望婆婆,又望望花朵,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動,嘴裡小聲說道:「我怕。」花朵一聽,撓頭不解,不知道這小女孩怕的是什麼。方適見花朵一臉木然,指了指她腰間的彎刀道:「你這一身裝扮,再配上這把刀,莫說這個小女孩,我都要怕你三分。」

花朵一聽,朝小女孩看去,果然,她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的腰刀,露出膽怯的神情。花朵白了方適一眼,嘀咕了一聲:「不早說。」雙手忙解下腰刀,放在桌上,又對那小女孩一笑道:「乖,現在不怕了吧。」

小女孩見花朵一笑,露出一行皓齒,臉上還有兩個酒窩,煞是可愛,心中俱意頓時去了八分,她點點頭,走到花朵面前,對花朵說道:「哥哥,你笑得真好看。」花朵這是一日之內,第二次被人稱讚容顏,而且童言天真,最是不會說謊,花朵聽了心中一喜,臉上的笑容更是艷若春花,直讓一旁的方適看得目瞪口呆。

花朵彎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呀?今年多大啦?」

小女孩奶聲奶氣地答道:「我叫妞兒,今年五歲啦。」說著,將右手伸出,五指直直地張開。

花朵見她可愛,一把將她了抱起來。那婆婆忙上前道:「哎呀,妞兒快下來,別弄髒了這位大爺的衣服。」花朵笑道:「不礙事,我見妞兒可愛,和她親近親近。」方適見屋內貧寒,且這屋子地處偏僻,心中好奇,問道:「婆婆,我看這裡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你們怎麼會住在這裡?」

婆婆長嘆一聲道:「大爺你有所不知,我家原本是住在前面牛家村,靠著祖上傳下來幾畝薄田,尚能維持生計。怎知幾年前朝廷頒布新的法令,卻讓我們都沒法過日子了。」

方適好奇道:「什麼法令,竟然如此可怕?」

婆婆搖搖頭道:「名字我也忘了。只記得過去每年,我們每戶人家都要出人去衙門裡服差役。新法令頒布后,我們不用出人了,只要支付銀兩,衙門裡自會僱人頂替。」花朵一聽,道:「這是朝廷實施新政中的免役法。」她雖是女子,但對天下事也頗感興趣,且她生於將門,相對那些大家閨秀而言,所受到的約束沒那麼多,故經常會聽花榮和其他將領談論天下大事,對朝廷實行的新政也有所耳聞。

方適一聽新政二字,腦海里靈光一現,以前學校里上歷史課,倒也記得北宋年間有王安石變法,莫非這裡的新政便是王安石變法所實施的新政。

方適哪知,他只猜對了一半,這新政的確是沿襲王安石變法的新政,但他卻不知,此時的新政較之王安石的當年的新政已經變味,已變成蔡京等人假借新政之名,行中飽私囊之實的斂財方法了。

婆婆聽了花朵所言,想了想道:「是了,是了,我好像是聽衙門裡做公的說是叫什麼棉衣法。只是這件棉衣不是給我們百姓穿的,而是給那些大官穿的。」

花朵聽她將免役法聽做是棉衣法,心中一樂,這個聯想倒也有趣,只是不解這婆婆為何說這免役法是對官府有利,自己記得當初哥哥在談到這個免役法時,說這個法令是為了照顧百姓,因為免役法是按戶等來收免役錢,越是地主大戶交的越多,反之越是平民百姓交的也就越少,由此達到減輕平民負擔的目的。她心有不解,出口問道:「婆婆何出此言?難道這法令對百姓無益?」

婆婆嘆口氣,道:「初始確是對我們平頭百姓有利,只要那富家大戶上交免役錢,我們這種六等民戶不需出得分文,便能免除差役。怎想到了後來,衙門有令,無論是富家大戶還是平民百姓,戶戶都要上交免役錢,這等錢財對富家大戶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但對我們這種靠天吃飯的農戶來說,卻是一筆大數目。我兒,也就是妞兒的爹爹沒有辦法,只能去衙門裡服差役來賺些銀子交免役錢。」

方適一聽,啞然失笑道:「這真是荒謬,如此一來,豈不是既服了差役,又要交免役錢?」

婆婆點頭稱是,道:「這位大爺說的沒錯,這棉衣法一實施,把我們這些庄稼人的棉衣都剝了下來,卻去給那些大官穿上。三年前,黃河發大水,官府又來逼討免役錢,妞兒他爹沒法,只能去修河堤,怎想一去就是不回,如今生死不知。妞兒她娘,不堪窮困,撇下妞兒遠走他鄉,可憐我這小孫女,小小年紀便沒了爹娘,但官府卻不罷休,仍時常上門來討稅錢。我和她爺爺被逼的沒法,只能賣了田地,逃到此處,姑且住了下來。」花朵聽了,怒火中燒,銀牙緊咬,恨恨說道:「如此法令,豈能活人?」婆婆一嚇,忙上前說道:「大爺噤聲,這話可不能亂說,要殺頭的。」

正說著,老漢手裡拿著兩個粗劣的大碗,各盛了大半碗糊狀物,從屋後走了進來。他將大碗遞給了方適和花朵,搓著手,不好意思道:「沒什麼吃的,二位將就著先墊墊飢。」方適看了看碗內,黃褐色的糊狀物,應該是用粗糧熬制的,裡面還摻雜了一些綠色的葉梗,看樣子像是野菜的模樣。他早已飢腸轆轆,當下也顧不得許多,端起碗就呼嚕嚕地喝了起來。怎料這東西一入嘴,方適只覺滿嘴苦澀,難以下咽。他偷偷看花朵,只見她含著小半口食物,正皺著眉頭,看著碗里的東西,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她錦衣玉食慣了,何曾吃過這種東西,一時間,只覺天下最難吃的東西莫過於此。

她正在苦惱,方適偷偷地用肘碰了碰她的手臂,花朵回過頭,見方適朝旁邊努嘴示意,她順勢望去,只見老漢又拿出三個小碗,盛了些吃的,拿給婆婆和妞兒。花朵朝他們的碗內望去,只見那碗內黑黜黜的盛放著一些搗爛了的樹葉、樹皮之類的,妞兒卻吃得津津有味。花朵心中一酸,她走到妞兒面前,蹲下身子,說道:「妞兒,哥哥和你換著吃好么?」婆婆聽了,忙阻止道:「大爺,這種東西,怎麼能給你吃。」花朵一笑,道:「婆婆,你有所不知,我平日里最愛吃這個東西。」她說著,將手裡的大碗塞到妞兒手裡,將妞兒手裡的小碗拿過,一咬牙,將那樹葉連著樹皮胡亂地塞到嘴裡,一閉眼咽了下去。

方適見了,也硬是將自己手中的吃的和婆婆手中的交換,一閉眼睛,學著花朵的樣子將碗內的「樹葉樹皮羹」囫圇吞了下去。只是他想不到這東西如此生澀難吃,咽下之時,只覺喉嚨內像是被砂皮打磨,一碗剛剛倒下肚內,便連連咳嗽不已。花朵見了,悄聲笑道:「想不到你個山賊倒也嬌貴。」方適聽了正要出言反譏,不料喉嚨又是一癢,話到嘴邊又被生生地咳了回去。

是夜,夜涼如水。方適坐在草屋門前,抬頭仰望天空,宋代的天空沒有工業的污染,是如此的清澈,漫天的繁星好似顆顆鑽石,閃耀奪目。方適不懂天象,不知哪幾顆是天罡星,哪幾顆又是地煞星,更不知道這天上是否也有一顆象徵自己的星星。他正兀自發獃,身後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還未待他回頭,鼻中已聞得一陣清香,正是方適再熟悉不過的花朵身上香囊的味道。

花朵尋了個空地,也坐了下來,抬頭望天。方適一扭脖子,正好看到她姣好的側臉,只見她如水般美眸,怔怔地看著天上的星星,喃喃自語道:「唉,為什麼世間還有這麼苦的人家。」方適歪歪嘴,道:「還不是那道君皇帝昏庸,寵幸蔡京、高俅之類的貪官奸臣,這才搞得百姓民不聊生,家破人亡。」

花朵一豎柳眉,道:「好你個大膽狂徒,胡言亂語,竟敢誹謗當今天子。天子英明,只是被奸佞小人蒙蔽聖聽。依我看,當今百姓生活疾苦,你們這些山賊也有一份功勞。」

方適一聽,不樂意了:「什麼叫我們山賊也有一份功勞?落草為寇並不是我們自願的,太平盛世,哪個人願意去做山賊。」

花朵一臉不屑:「又沒有人拿刀逼著你們去做賊,大好男兒,難道就不能去邊塞之上,一刀一槍搏個功名么?」

方適反駁道:「哼,你說得倒是簡單,當今朝廷一味求和,今日和遼國,明日和西夏,哪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且朝廷昏庸,將領剋扣軍餉,士卒拚死只不過是染紅他們的頂上紅櫻,我又為何要為這種人賣命?」

兩人各懷主見,方適堅持亂由上生,而花朵則一口咬定亂由下生,方適雖然喜愛花朵,但是在這原則之上卻毫不讓步,雙方一番唇槍舌劍,短兵相接,但仍是誰也說服不了誰。見再爭論下去也沒有個結果,花朵悶哼了一聲,自回屋內休息去了。一番爭論,方適也早已說得口乾舌燥,精疲力竭了,見花朵主動罷戰,他求之不得,伴著頭上璀璨的繁星,他斜靠在屋門之上,昏昏睡去。

當方適醒來之時,已是日上三竿,自己不知何時已躺在屋內草席之上,他一睜開眼,正聽見花朵向那老漢打聽去宣州的路,老漢聽說她要去宣州,驚訝道:「大爺要去那宣州,可要行上一段時日,你沿著官道往南走,出了青州,過了徐州、江州便是了。」花朵向老漢謝過,又從懷裡掏出了三十兩銀子塞到了老漢的手裡,道:「多謝老丈昨晚收留,些許銀子,聊表心意。」那老漢本性淳樸,昨日收了花朵的銀子已是老大不好意思了,今日見花朵又要給自己銀子,而且還是這麼大一筆,無論如何都是不肯再收了。

方適見老漢是鐵了心地不拿這錢,一骨碌地爬了起來,上前勸道:「老丈,切勿推辭,這錢不是給你,而是留給妞兒的,我們見妞兒活潑可愛,心裡十分喜愛,又可憐這孩子生世凄涼,這些錢權且當做我們給她今後置辦嫁妝的吧。」方適說著,乘老漢一愣神的功夫,拿過花朵手裡的銀子就塞到他的懷裡。老漢心裡感激,雙腿一屈,跪了下來,就要給方適二人磕頭,花朵忙上前將他攙扶起。方適心中感嘆:「這百姓是如此的淳樸,自己今後若有能力,一定要讓他們過上安居樂業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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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一百零九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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