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踏上賊船
「師父,怎麼還不來,他們會不會改道了?」劉唐一聲輕喚,把方適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他撓撓頭,把《水滸》中智取生辰綱那段,又反反覆復盤算了一番。這幾日來,這一段落在他心裡已回想了無數遍,個中細節已是爛熟於心。但是他知道這是他踏上江湖第一步,無論如何都不能出差錯,沉吟了半晌,他堅定地回答道:「沒錯,他們必是今日打此而過。」
他說這話時,身後一人雙目緊緊地盯著他,那目光之中既有狐疑又有妒忌,也說不清哪者更多一些。方適似乎感受到什麼,回頭來看,那人已換上一副親熱的表情,兩眼笑得柳葉彎,說道:「方兄弟,你當真神機妙算,虧別人還喚我智多星,我看你才當之無愧。」方適聽了他的話,心中有些內疚,訕訕一笑。
那日夜裡,他雖下定決心要在這水滸世界中作出一番事業,但是心中還有一事尚沒有答案,那就是自己今後在梁山之上,如何嶄露頭角。自己雖然對水滸中諸多大事都是心中有譜,但是問題是,自己只知大事,不知小事。例如自己雖然知道劉唐、晁蓋等人會去奪取生辰綱,但是卻不知道劉唐會夜宿靈官廟,這一事情在書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自己來說,卻是差點要了自己性命的大事。況且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而水滸之中,兩軍交戰、攻城略地是最平常不過了,自己雖然能知道每場戰鬥誰勝誰負,誰生誰死,但是卻無法預計敵軍射來的千百支箭中,又有幾根是往自己身上射的,在這兵荒馬亂的世界中,自己一個不慎,便可能性命不保。
方適嘆了口氣,自己當下狀況正如自個兒取得外號「泥菩薩」,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雖能靠著熟讀水滸故事,可預知他人生死成敗,但他自己卻本非這水滸世界中的人物,故偏偏無法預知自己今後在這水滸世界中的生死成敗。他思前考後,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未眠,直到窗外天色已是魚肚白,他終於有了一個想法。
那就是,以謀士的身份在梁山上謀一把交椅。俗話說得好,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自己大可仰仗未卜先知的本事,來做到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這樣便不需衝鋒陷陣,捨身拚命了。不過要坐這把交椅並不容易,且不說那詭計多端「智多星」吳用,便是那「神機軍師」朱武之流,自己也是萬萬不如,眼下之計,自己只有在這智取生辰綱一事上,露上一手,讓晁蓋對自己有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今後便以他為靠山,闖下一番事業。
想到此節,他見天色已亮,也不貪睡,起床推門便要去尋晁蓋。那劉唐聽得方適起來了,一骨碌地也跟著出了門。兩人一前一後,剛走到院內,卻見晁蓋已在院內一人舞棍弄槍,打熬氣力。方適見了,大聲喝彩。晁蓋聽了,收了棍棒,與二人見過,問道:「二位兄弟,昨夜睡的可好?」劉唐搶著說道:「比那靈官廟的冷供桌舒服百倍。」晁蓋一笑,又沖方適問道:「方兄,你適才開口叫好,可知我這棍棒好在何處?」
方適見他言語之中,似有嘲弄之意。原來晁蓋見他昨晚遲遲不表態,只道他是給嚇破膽不敢去做這筆買賣,心中對方適頗有幾分輕蔑。方適不知緣由,不過他心道:「晁蓋不日後,便是梁山第一任寨主,我可要給他留個好印象,今後還要跟著他吃肉呢。」他上輩子正是憑著溜須拍馬的功夫才混上科長的位子,這戴高帽的手段還是有幾分的。故當下,他聽了晁蓋的問話,也不急於回答,眯著眼睛,煞有其事地繞著晁蓋轉了兩圈,突然眼神一亮,啊呀地大叫一聲。
晁蓋一嚇,忙問原因,方適這才徐徐道來:「方才我出的房間,只見院內紅光閃動,霞雲飛舞,遠遠望去,似見一隻吊睛白額大蟲往來撲騰,又似一條出海猛蛟龍騰雲駕霧。近前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哥哥在此舞棍。剛剛我又仔細觀了哥哥周身氣運,其中大有名堂啊。」「哦,方賢弟,這又如何講?」晁蓋聽方適把自己比作猛虎蛟龍,心中得意,對他惡意早已減去幾分,又急著想聽他對自己氣運的講解,不由出口相摧,而稱呼不覺間也親昵許多。
方適見他態度緩和,心裡一樂,嘿嘿,甭管今人古人,這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哪。當下打足精神,裝模作樣地掐指算了算,繼續忽悠:「我剛掐指一算,晁哥哥,這可不得了啊,你這幾日是不是做過一個不同非凡的夢?」
晁蓋一聽,大驚失色:「方賢弟,你可真是菩薩,能掐會算的,晁某昨日正做了一個奇夢,今日本想去找本鄉吳先生解析一番。」劉唐在一旁聽了,一臉得意,心道:「我這師父沒有認錯,果然厲害,連晁蓋哥哥也不得不服。」
方適接著說道:「如果我只說晁蓋哥哥做的是個奇夢,顯不了我的手段。哥哥切莫多言,且聽小弟給哥哥細細來講這夢。」原來,他小時候聽爺爺講到智取生辰綱一節時,曾提到,晁蓋夜夢北斗七星,墜在他屋脊上,後來吳用給他解夢,說是這夢暗合奪寶人數,方才引出之後晁蓋、劉唐、吳用、阮氏三雄和公孫勝的七星聚義。故當下,他一邊回憶,一邊向晁蓋娓娓道來,只聽得那晁蓋目瞪口呆,連稱方適是天上菩薩下凡。
三人正談的熱乎,只聽門外莊客來報,有人求見。方適哈哈一笑,說道:「晁蓋哥哥,看來這七星之夢已開始應驗了。」
方適並不知曉,他這一席話,正如一隻展翅的蝴蝶,在世界的這端拍拍翅膀,掀起一股細小的氣流,但這股細小的氣流,經過不斷地傳遞,最終將在世界的那端掀起驚濤駭浪。而這水滸世界,正一點一滴地,從他這席話開始,慢慢產生了不為人知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