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江州鏖戰（三）

群豪被張叔夜和張伯奮困在了江州城北門之下，腹背受敵。小理

方適暗自盤算了一下敵我雙方實力的對比，梁山眾人中，朱貴臂膀中箭，已無法再戰，晁蓋帶來的一百多號小嘍啰從法場一路殺至此處，傷亡大半，尚有戰鬥力的不過三十多人。而李俊等人帶來的家丁不過數十人，如此算來，群豪這邊能拚死一戰的尚不足百人。

反觀張叔夜這邊，且不說張叔夜手下有江州兵馬一千多人，光是城牆之上張伯奮手下的五百弓箭手，個個都是以逸待勞，精神抖擻，遠非群豪兵馬一路廝殺而來，個個精疲力竭可比的。

張叔夜見群豪已是瓮中之鱉，但他知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個個武藝不凡，如若逼得急了，廝殺起來，己方難免會有傷亡。故也不急著動手，他縱馬上前，喊話道：「爾等已無路可逃，休要再做無謂的抵抗。」說著，他一舉手，城牆上張伯奮見他手勢，已知其意，號令下去，只見那五百弓箭手個個張弓搭箭，瞄準了群豪。

宋江見了，心中無神，他低聲對晁蓋說道：「哥哥，這可如何是好。小理」

晁蓋見此，反而心中坦蕩，他雙手高舉，大聲喊道：「諸位兄弟，晁蓋有話要說！」

群豪聽了，個個將頭轉了過來，眾星烘月般地將他圍住。張叔夜見晁蓋發話，以為他要率眾投降，向張伯奮做了個手勢，先不忙射箭。

晁蓋緩緩地環視四周，見眾人都一臉希翼地看著自己，朗聲說道：「今日在此的好漢，有我梁山上的兄弟，也有揭陽鎮上的英雄，晁蓋在此，先謝過揭陽鎮上諸位英雄的仗義相助！」

揭陽鎮上諸人以李俊為首，他忙上前回禮道：「哥哥言重了，仗義出手，本就是我江湖兒女的分內之事，何須多言！」

晁蓋一笑，又道：「李兄弟真是個痛快人。不過眼下情形，想必各位也是清楚，官兵勢大，接下來必有一場惡戰，說句實話，我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夠活著殺出去。小理」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愣，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晁蓋接著又道：「眾位之中，凡是上有高堂，或有幼子尚需照料的，大可現在就去向官兵投降，晁某絕會說一個「不」字！」

他話音剛落，劉唐就跳了出來道：「哥哥說的什麼話，梁山好漢向來就是同甘共苦，酒要大碗一起喝，肉要大塊一起吃，這架當然也要一起打！」他此話一出，便引得眾人齊聲喝彩。

李俊也喊道：「晁蓋哥哥休要再提投降二字，我們揭陽鎮的誓與梁山諸位英雄共存亡！」張順諸人也紛紛表態：「梁山好漢不畏死，我們又豈能苟且偷生！」「晁蓋哥哥切莫小看我等，要死也要和那官兵殺上一場，拉個墊背的！」

方適起先都在一旁觀察，說實話，他也沒有想到晁蓋會說出這番話來。他細細觀察，晁蓋剛說話時，言語誠懇，確是發自肺腑，絕對是偽裝不出來的。不由心中暗嘆：「這晁蓋果然是個真性情的好漢！」

見眾人群情激昂，他也似被感染，只覺一腔熱血都要沸騰，沖晁蓋喊道：「哥哥，我們都跟你！你就下令吧！」

晁蓋想不到群豪之中，竟沒有一人投降，個個都是視死如歸，心中也是感概，道：「我晁蓋今日能和諸位兄弟一起痛痛快快廝殺一場，何等快哉！人生如此，雖短何憾！」

一時間，群豪人人都是鬥志高昂，怒視張叔夜，準備和他拼個魚死網破。

張叔夜起先聽晁蓋所說，心中還是幾分歡喜，哪知聽到後來，卻是暗道不妙，那些反賊非但沒有投降之意，反而個個都拿出拚命的架勢。他不知怎的，聽了晁蓋一席話，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感覺，竟沒有上前廝殺的衝動，他一揮手，城牆上箭如雨下，麾下官兵也殺上前去，和群豪絞殺在了一塊。

張叔夜看著群豪浴血奮戰，死戰不退，心中默默感嘆：「希望你們來生能為大宋而戰，你我不再是敵人。」

好在群豪距離城牆尚有三百步之遙，弓箭手射出的箭到了群豪身處，已是力竭，傷害並不大。主要的壓力來自於張叔夜麾下的官兵攻擊，這些官兵都是經張家父子精心調教，已頗具章法，他們配合有度，一心向前壓進，要把群豪逼入弓箭手的射程之內。

群豪之中，梁山眾人武藝都是不差，而揭陽鎮諸人之中，李俊、張橫、張順、童威、童猛卻是不善陸戰，一番廝殺下來，已有幾人分別挂彩，但仍兀自奮戰不退。

方適看得心中焦急，如此下去，群豪雖然個個奮勇，但終究是好漢架不住人多，支撐不了多久。一旦被官兵逼入距離城牆三百步之內，就真的在劫難逃了。

就在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時，只聽城外響起一陣喊殺聲，城牆上張伯奮兵馬沒有料到城外還有人馬前來攻城，一時陣腳大亂。晁蓋見此，雖不知何故，但機不可失，忙振奮精神，點起幾個精壯的嘍啰，領著劉唐、秦明二人趁城牆上官兵慌亂之際，來搶北門。

張伯奮站在城牆上，朝城外望去，只見三四百號人馬叫喊著，朝江州城殺來，領頭的當先四人，他眼尖，一下認出其中二人：一個使滾刀，一個使鐵鍬，正是自己一行初來江州的路上碰到的那伙山賊。

原來這領頭的四人，正是黃門山上的四位好漢「摩雲金翅」歐鵬，「神運算元」蔣敬，「鐵笛仙」馬麟，「九尾龜」陶宗旺。這江州城中大肆宣揚要殺梁山反賊一事，他們就在近旁，怎會不知。這四人都是素來仰慕宋江「及時雨」的名聲，聽說宋江有難，當下便點齊寨中人馬，來劫法場。

方適見有援兵來救，心中終於舒了一口氣，他已經幾番抱定難逃一死的念頭，見突現生機，雖不知能否藉此逃出生天，但心情終究是舒坦許多。他抬頭望向張叔夜，倒要見見他此刻是何心情，不料一見之下，只覺心中一咯噔。

張叔夜臉上絲毫不見任何驚慌的神色，他輕捋長須，嘴角卻露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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