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江州鏖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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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黃門山眾人離城門只有百步之遙時，只聽城外林中一聲響，湧出一支兵馬來，殺入山賊之中。這支兵馬好似一把利劍，一下將山賊的隊伍砍作兩截。

隊伍當先的是一個少年將軍，一根熟銅棍舞得虎虎生風，殺入山賊陣中，真好似狼入羊群，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馬麟和陶宗旺一見此人，心中都是一悚：「竟然是他！」

這少年將軍正是張叔夜次子張仲熊，他手下的大多都是張叔夜從宣州帶來的百戰老兵，個個能征善戰，昔日遼國的鐵騎他們都不曾懼怕，這黃門山山賊又怎入得了他們的眼睛。而黃門山山賊早在江州城外第一次交鋒時，就在他們手上吃過苦頭，此刻又遇到這些煞星，那些山賊未戰就先怯了三分。

張叔夜用兵詭秘，就是張伯奮都不曾知道他在城外竟然埋伏著如此一支兵馬。不由暗自嘆服，自己用兵還是尚欠火候，不如父親老謀深算。

那黃門山山賊被張仲熊的人馬一下子沖成兩截，頓時首尾不能相顧，那些個山賊只能各自為戰，毫無章法可循。張伯奮站在城牆之上，城外這場廝殺，盡收眼底。只見張仲熊的人馬逐漸將山賊的陣型撕扯開來，那些個百戰老兵配合熟練，或以三敵一，或以十圍七，乘山賊陣型已亂，慌亂無章之際，將那山賊人馬逐漸蠶食。

而張仲熊在山賊之中尤為顯眼，他的棍法大開大合，威力不凡。所到之處，山賊哭爹喊娘，紛紛躲之不及。張仲熊殺得興起，專往山賊密集處殺去，有幾個山賊小頭目，大著膽子上前和他相鬥，卻往往不過一合之交，就被他一棍打翻。

馬麟和陶宗旺見張仲熊在山賊陣中直來直往，如入無人之境，心中憤恨，一個舉起滾刀，一個舞起鐵鍬雙雙來斗。張仲熊見是他倆，心中暗道：「來得好！」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三人你來我往，酣斗做一處。

那日江州城外初次交手，張仲熊險些在二人手上吃了大虧，此次交手，他絲毫不敢大意，他知陶宗旺氣力過人，雖較之自己尚有不及，但若硬敵，難免會給旁人可乘之機。故每每陶宗旺一鍬襲來，張仲熊都是憑藉身形敏捷，以巧化之，不和他兵刃相接。那陶宗旺的招式講究的是一個「猛」字，每一招都是蘊上十成氣力，哪想數十回合下來，連張仲熊的衣角都未沾上。倒是把自己累的氣喘吁吁，手上的招式也遲緩不少。

馬麟的大滾刀走的也是剛猛的路線，但他的氣力較之陶宗旺則是差了一截，較之張仲熊更是不如。故張仲熊毫不懼他，他一刀砍來，張仲熊就一棍迎去。他滾刀上挑使個「巨蟒望月」，張仲熊就鐵棍力劈使個「泰山壓頂」，如此數招之後，馬麟已是雙臂發麻，手中滾刀也要拿捏不住了。

歐鵬見馬、陶二人危險，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拍馬上前，挺起一桿鐵槍與馬、陶二人一起夾擊張仲熊。起先三人都是步戰，這歐鵬卻是馬上使槍，居高臨下，佔了地利，況他又是出身軍班，一桿鐵槍使得精熟無比，倒也一時殺了張仲熊個措手不及。

張仲熊見歐鵬武藝不凡，自己一時之間難以擊退三人，有心想走，卻被三人團團圍住，脫身不得。他昔日與遼人交戰多時，早練出了戰場上隨機應變的本領，當下朝馬麟臉上虛晃一棒，歐鵬忙架搶來格，卻不防張仲熊乃是聲東擊西，手上鐵棒一撥，使了個「打草尋蛇」，攻向陶宗旺下盤，那陶宗旺猝不及防，被他一棍打翻在地。三人合圍之勢，頓時出了個缺口，張仲熊棍上得勢，腳下也不停歇，一發力，已從陶宗旺身側躥出數步遠。

歐鵬、馬麟剛想上前再追，身前卻已被潰敗的山賊攔住。兩人這才發現，就在自己方才和張仲熊相鬥時，旗下的山賊早已被官兵殺的潰不成軍，落荒而逃。「神運算元」蔣敬也不見了蹤影，估計已混雜在亂軍之中，被官兵衝散了。

城外官兵一得勢，城牆上張伯奮也抓緊時機，穩住了士氣。他朝城內望去，晁蓋、秦明、劉唐三人率領十幾個精壯的嘍啰已距城門不過數十步之距了。他忙指揮弓箭手張弓搭箭，朝晁蓋諸人射來。

好在方適眼尖，見張伯奮指揮城牆上眾官兵張弓之時，已出聲提醒晁蓋，待到那箭雨襲來之時，晁蓋等人已疾步後撤，饒是如此，一輪箭雨之後，已倒了七八個嘍啰。

眼見張伯奮指揮官兵又要再射，方適忙大聲喊道：「衣服，用衣服！」

晁蓋等人聽了，忙脫下上衣，舉在頭上揮舞，幸虧他們退得快，張伯奮第二輪弓箭射來時，他們已距離城牆二百餘步之距，箭勢已去大半，再給他們衣服這麼一揮一格，難再傷人。不過如此一來，群豪又給打回了先前腹背受敵的艱難境地。

方適豎耳細聽，城外原先震天的喊殺之聲已漸漸小去，他雖不知張仲熊的伏兵已將黃門山救兵殺散。但心中也是知道城外情形不榮樂觀。

再看張叔夜那邊，官兵又向前壓進數步，若不是燕順等人拚死相搏，而張叔夜又愛惜手下人馬性命，一心要等群豪力竭之後，以最小的代價獲得勝利。光憑群豪的這些人馬又怎能在數倍於己的官兵攻勢下，撐得這麼些時間。

眼見著隨著時間的推移，群豪已陷入苦戰，沖在最前面的李逵手中的兩把大斧也已砍鈍，換上一把朴刀，繼續浴血奮戰。群豪身上都是滿身鮮血，也不知多少是自己的，多少是對面官兵的。就連方適、宋江、戴宗也是手持長槍，乘著間隙，捅上幾槍，緩一緩官兵的攻勢。

晁蓋見方適也挺槍奮戰，順手一刀砍翻一個官兵，笑道：「方賢弟，想不到今天你這個菩薩也開殺戒啦。」

方適見他此刻還有心開玩笑，不得不佩服他的膽色，強撐一口氣道：「什麼菩薩不菩薩的，今日境地，就是菩薩也要變金剛了，我現在可不管許多，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晁蓋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大感有趣，哈哈笑道：「說得好！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我晁蓋可也不能做虧本買賣！」

晁蓋嘴上說笑，但心裡也是明白，今日情形已是凶多吉少，他一分神，斜刺里一個官兵一槍搠來，正中他大腿，晁蓋大叫一聲，左手握緊來槍，右手朴刀順槍砍去，將那官兵砍作兩段。

那官兵一倒，晁蓋腳下也是一軟，眼看就要仰面倒在地上，方適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劉唐見了心焦，忙趕過來，攔在方適面前，道：「師父，你快扶著晁蓋哥哥躲我身後。」

方適扶著晁蓋退後數步，只見晁蓋面如白紙，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方適忙連聲呼喚晁蓋的名字，晁蓋沖他勉強一笑道：「方賢弟，看來哥哥我要先走一步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賺夠本了，無憾啦。」

方適想不到他此刻還能說笑，想到他都是因為來救自己而身受如此重傷，心中感動，雙目含淚，連連搖頭道：「不夠，不夠，哥哥你一世英雄，就是殺上一百個也不夠墊背。」

晁蓋苦笑道：「什麼英雄不英雄，都是一個頭，兩隻手，一雙腳，一條爛命罷了。」他突然緊皺眉頭道：「方賢弟，看來我確是時辰不多了，我耳邊竟然都有幻聽了，我好像聽見了你當日在黃泥岡上，教我們大家唱的那首好漢歌了。」

方適聽他這麼一說，沉下心來屏息靜聽，頓時喜出望外，對晁蓋喊道：「哥哥，我們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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