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千里走單騎
「太君,二爺真的要被錦衣衛帶進京去?」三嬸的聲音又尖又利,颳得人耳膜生疼。
沒有攔住三太太的下人們,見她還這樣說話,嚇得一臉驚慌。二爺出事,府里都傳開了,然都是像高郵的民眾一樣,都是未經證實的傳言,現在被三太太一把喝破,又未見老太君否認,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眾人就彷彿丟了主魄一樣,自己就慌亂起來。
陳圭看著這一片鬧哄哄的亂象,不知怎的想起紅樓里賈府抄家那一幕,盛世繁華頃刻就瓦解,他心裡開始發冷,頭腦卻清醒起來——不行,要穩住內亂。
他顧不得安慰老太君,站直了身子,對著三嬸好言正色道:「三嬸,在老太君面前,還請要穩妥些的好。」
一句老氣橫秋的話,說的林氏一愣,一時忘記了哭嚎。陳圭手勢一指引,她竟也順著手勢方向,住在了一旁的圓凳椅上。
陳圭這才起身,對著一群慌亂的下人喝道:「我陳府是什麼人家,出了些許小事就唬得你等這樣,還不滾去做事去!」陳圭在府里,「威名」赫赫,前兩日打了劉瑾干孫子的事情,為著府里姑娘們的名節著想,老太君親自發了話,私下嚼舌的,必要打得半死再賣掉,嚴禁私傳。
對於閑話傳言這樣的事情,古先賢看得透徹,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堵不如疏。事關小姐們名節的事,親眼見了事情的婆子媳婦們不敢多嘴,但是關於二少爺大發神威的事情,被渲染的有像志怪傳說演變的趨勢。此時見得陳圭唬著臉,眾人哪有歪膩心思去預測府上未來,一哄都做鳥獸散開——惹急了二少爺,府上安好與否,都與你無關了!
陳圭一番唱作,先是鎮定鎮住了林氏,又借著餘威之力,穩住了一群僕婦。很多大戶人家一遇著禍事,都是下面的人先亂成一團,乘機偷盜主人財物的,或者乾脆投奔了仇家的,明清小說中例子數不甚數。要是被心腹這樣一搞,主人家不倒都會去了半條命。
老太君見得陳圭小小身板,此時挺得格外直,那茫然失神的雙眼又緩過神來。是了,她還有陳哥兒,她掙扎著站起身來,要往陳圭那裡走去,陳圭眼尖,一把扶住了祖母。
林氏坐在那把六足雕花梨花木的圓凳上,聽得陳圭扶著老太太手說道:「必能救二叔的。」
他口氣,低沉得不像個少年人,林氏覺得老太太聽了,眼裡又煥發出生機來。
是了,哭什麼,林家立族不下百年,什麼樣的險沒遇過。不信偏偏就會栽在這坎上。
林氏抹乾淚,站起身道:「媳婦這就回房給我家老爺去信,老夫人莫要怪媳婦剛才失態了。」
陳圭的三叔,原是庶出,也在外地做著官。不知是不是陳家有著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的覺悟,放著這樣好的衙門,這樣好的根底,偏偏不讓老三插手漕運的事情,為著這個,林氏私下不知抱怨了多少次,說不是親生的兒,果真是偏心的緊。
現在發現,陳熊出事,肯定是與漕運脫不了關係,然她家老爺,外放的官兒,和這事兒怎麼說不到一起。若是府里不倒,三房也必然是安全的。她想到這裡,心裡還升起個微弱的念頭來。要是老二就此……,陳培心思都在生意上,根本不是做官的料子,陳圭又年歲太小,這爵位,我三房難道不可想想?
林氏只覺得想到妙處,那先前的恐慌,全都轉變成某種渴盼,她眼裡也燃起生機來,比老太君更為炙熱。
她恨不得背生雙翅,親自前去告訴自家老爺這個消息,哪裡還耐煩在這裡陪著老婦稚兒,連忙告退。
老太君看著這個三媳婦兒,同來時一樣匆匆,卻又因由不同的步履,只覺得心裡疲倦的慌,這是何時了,還有這樣的蠢婦!
她正要轉頭對陳圭囑咐一番,就見陳圭抬起頭來,正色說了句:「祖母,孫兒準備親去一趟淮安。」
老太君沉默半晌,只問了一句:「何時動身?」
陳圭慘白著臉,又帶著一臉堅毅:「見了俞先生,立刻就動身。」
老太君只覺得今日,收到二兒子那封信,不亞於晴天霹靂,終於在此時,看出點破曉的曦光來。
是了,她還有陳哥兒,像極了他父親一樣聰慧的陳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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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圭去時,俞先生早就在院子里等著他了。不單是一個人,還有幾個精壯的漢子,和喂得飽飽的好馬。
陳圭此時完全沒有詢問俞先生任何問題的心思,這個古板的老學究也沒有主動說起的想法。
此時追究仰或解釋,都不是正理。前提是,必須得有人親自去看事況到底如何了。
這個人選,陳圭除了自己,再也不敢信別人。
俞先生想了一會兒,指著其中一個漢子說道:「這是陳大,你若是還信老夫,那他也是當得起信的。」
陳圭對著那叫陳大的漢子,抱了拳,又對俞先生行了作別禮。在青松的協作下翻身上馬,坐姿都還有些歪斜,一打馬鞭,歪斜著也往前沖。幾個漢子二話不說利落上馬,跟著陳圭奔出院子。
俞先生看著陳二少,由開始連坐姿都是歪的,到馳出視線時那越來越上手的姿勢,和俯下身去,盡量減少與風力相阻的做法。眼裡雖有憂色,卻忍不住微微笑起來。恭襄公馬上打下這一場潑天的富貴,果真還是有兩個兒孫,不是那金玉腐壞了的紈絝無能之輩!
陳圭早已馳遠,俞先生的想法,他不得而知。
他不過是前些日子,羨慕王倫的那頭大青馬,跟著練了幾天騎術,勉強能穩在馬背上不摔下來而已。
此時情況緊急,由不得他扭捏做小兒女狀。不會騎馬也得會,此等緊要關頭,難道要做個大少爺乘船走順風水路不成!
前世活了幾十年,沒有這樣的機會,難道我陳圭,這輩子不能英雄一點?!
寒秋更深露重,快馬飛馳,風割在臉上抵得上北方的風刀子了。陳圭俯著身,只知道跟著前面帶路的馭馬賓士。
正德三年秋,陳二少終於做了回千里走單騎似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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